《花见花开》蜡像馆

8、第八章 活宝

　　教室门被人一脚踢开，说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果然不是盖的。进来的这位妇女，看样子有个四十上下，身高一米六十左右，微发福，一身瓦蓝色的连衣裙带着小碎花，头发烫得挺时髦，是今年最流行的外翻大卷。前刘海翘翘着，仿若一个拱形的门洞，像极了课本里的石钟山记。

　　她简直是用拖死狗的方式，把住钱先生的手腕，一手还抓着他的头发，往屋子里拽。

　　老师厉声：“你们干什么？出去。”

　　妇女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杀千刀的敢瞒着我去相亲！我让你找女人，让你找！”

　　钱先生几乎是在哀嚎，一声声听得人大热天发寒。

　　赵女士惊异地看着李媛媛。

　　李媛媛更诧异，直言：“钱先生不是离婚了么？我们还核实过离婚证书！”

　　这妇女听闻，可算是找到了说话的地儿，对着李媛媛横眉：“你就是那个婚介所的？”

　　李媛媛点头。

　　妇女劈头盖脸地喷了李媛媛一脸唾沫：“你懂什么？你个丫头片子懂什么？假离婚你懂不懂？懂不懂啊？为了分房子呀。你们好，你们乘人之危。我们夫妻感情很好的。”

　　假离婚——多么华丽的字眼。
　　是的，李媛媛对假离婚还是很熟悉的。夫妻本是同林鸟，分房前头各自飞。

　　且不说现在城里的房子一平米都是六七千以上。单说以前，企事业单位还有分房的配额，但一对夫妻只能拿一套。所以到了那会儿，假离婚的人特别多。为啥？不就贪图多套房子多点收入。后来单位也学精了，现离婚的不多给房，外加上市场经济后分房这样的好事儿也越来越少。不过好些事业单位还是有的，比如处长以上的干部可以有配额，比如学校老师等等。

　　钱先生居然是假离婚，看着还挺憨厚的钱先生，来“人见人爱婚”介所注册登记的钱先生居然是假离婚。李媛媛还把钱先生介绍给赵女士过，好在还没看上眼，看上眼了怎么办。

　　李媛媛想不到，搁谁谁也想不到。

　　林小七敌视地看着钱先生，钱先生匍匐在他老婆的淫威下，简直比乖乖虎还乖。

　　“其实。。在法律上你们已经离婚了。你们的关系不受保护。再说，是钱先生自己来我们所登记的。我们也按照章程审核了他的一切证件。”李媛媛嘴碎，什么事情都要辩出个理来，只是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理可以给她辩。

　　钱夫人气不打一处，松开钱先生就抡李媛媛。

　　您还别小瞧，李媛媛虽然瑜伽练得不咋地，闪躲的功夫还真是一流，钱夫人重量级的黑虎掏心拳还真没有碰到李媛媛。

　　一下子打了一个空，钱夫人重心不稳，人往前倾。

　　张莫还真体贴，及时扶住她。

　　钱夫人看看李媛媛，又瞅瞅自己的老公。

　　一屁股坐在地板上嚎啕大哭：“我的命怎么就那么苦！老天咧，我该怎么办？”

　　大多数女人还是同情女人的，之前大家被她吓得够呛，现在这一哭，谁都没有了脾气。连老师带全班同学的一起劝。还有些大婶级别的人，唠唠叨叨地碎碎念，念得李媛媛头疼。钱先生也来劝，不过中气不足，他只敢远远地站着说几句。

　　大婶们非但自己劝还要拉着李媛媛给赔不是，李媛媛纵有千般的不愿意，也被她们磨得没了怨气。

　　李媛媛说：“您也别太伤心了，赶紧把手续补上吧。我们回去把钱先生的资料给撤销了就是了。”

　　钱夫人止住了悲声，问了一句很紧要的话：“那。。交去的钱能不能退？”

　　林小七对公司章程早就倒背如流：“按照我公司菊花宝典第三十三条，因委托人自身原因单方面撤销甲乙双方委托服务合同者，本公司不予退回任何费用。”

　　“什么，明明是你们没调查清楚，这也算单方面撤销合同？我要告你们霸王条款！”钱夫人居高临下地指正林小七。

　　林小七不吃她这套：“大婶，您以为是饭馆哪，每人强收一块钱的筷子和纸巾？霸王条款？别扯了。我们这合同是请了专业律师拟定的，您要告随便告去。”

　　李媛媛吓唬她：“回头您把您家假离婚的事情捅上法院，别说房子了，连老公都丢了您可别哭。”

　　钱夫人还认死理：“怎么怎么？一搭一唱恐吓人是不是？现在的孩子一个比一个心黑。你们这么卖力，莫不是有什么提成？大婶我吃的盐比你们俩加一堆儿还多得多。回头找你们老总评理去。”

　　林小七和李媛媛都笑了，找老板？找吧找吧。天知道温乐这只母老虎什么时候出来咬人。

　　正当李媛媛信心满满地要哄钱氏夫妇走。

　　张莫不死不活地开口：“大婶，你们还是赶紧复婚，婚介所有条款，如果委托人在合同期间自行找到伴侣。他们是要退还一半的款项的。”

　　大婶两眼一亮，问林小七：“有这一条？”

　　“我。。我。。。”林小七被噎住了，张小受对他们的条款研究得还真透彻，小七只能拿眼瞟李媛媛。

　　事到如今，李媛媛也只有苦笑，公司为了提供全方位的人性化服务的确有这样的便利规定，想不到张莫还能用这来钻空子。李媛媛也觉得憋屈，憋屈之余不忘打击报复林小七：“谁说这孩子又乖又可爱，适合圈养起来给我当闺密？现在知道了吧，他才不是那么简单呢。”

　　小七说：“媛媛，连你都欺负我～”

　　大婶还在等她们回话：“到底是不是？啊？给个准话，放个干脆屁。”

　　“的确是有这样的条款，不过，离婚是为了分房子，结婚是为了要回一半的中介费。你们未免把婚姻看得太儿戏。”李媛媛如是说。“话说回来，这是你们的婚姻，日子是你们俩过，我们这样的外人说什么都无用。”

　　钱先生脸色苍白，垂头丧气。钱太太神气活现耀武扬威。活宝，真是一对活宝。

　　从瑜伽馆出来的时候，小七和李媛媛还在八卦这一对活宝。

　　赵女士说：“你们也别怪我们家张莫，从小他就害怕父母离婚。可到最后还是离了。所以这孩子三天两头劝别人复婚。”

　　李媛媛笑得很假，林小七笑得很尴尬。这时候除了笑，实在没有别的话好说。

　　张莫忽闪着大眼睛，蹭过来讨好小七：“小七姐姐，其实我真的是很乖。但圈养起来是怎么回事？”

　　小七解释：“是我们媛媛说，要圈养。。。”来龙去脉还没有说完，就被李媛媛拉走了。

　　李媛媛回头跟赵女士道别：“赵女士您自己保重，下次有了合适的人选再约您。”

　　张莫在后面做鬼脸：“别约了，没人合适。”

　　小七又开始犯贱：“左看右看，这孩子还是可爱。”

　　李媛媛啐她：“你呀你，好了伤疤就忘了疼。”

　　花心大萝卜吕惟吕大少，穿一件黑色鸡心领，阿玛尼运动款Ｔ恤衫，恭恭敬敬地在“人见人爱”喝茶。温乐对于色狼级别的男人向来很有耐心。要说李媛媛圈养小受当闺密还只是停留在梦想的阶段。人家温乐圈养了好多个色狼当闺密这早已经是铁的事实。

　　林小七指着吕惟：“吕哥哥你来做什么？”

　　吕惟很镇定地吐着每个字：“问我嘛，我是来登记找对象的。”

　　“别闹了，走吧走吧，我们还要上班呢。”小七晃他的胳膊。

　　温乐把手里的合同递给李媛媛：“吕先生的确是我们的客户了。合同已经签好了，押金也在这里了。”温乐没说出来的话，恐怕是，李媛媛和林小七，你俩别胡闹了，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

　　既然老板发话了，聪明如李媛媛和小七立刻就会意。李媛媛开始公式化地提问：“吕先生要求一定很高吧？”

　　吕惟盯着李媛媛的眼睛反问：“李小姐为什么认为我要求高？”

　　李媛媛被他看得不好意思，游离开眼神：“只是按照吕先生的条件来猜测而已。”

　　吕惟放下严肃的表情，嬉皮笑脸起来：“我哪有要求高，这都是你们的误区。”

　　也许真的是误区吧，无论从什么角度，像吕惟这样的男人找不到对象恐怕是不可能的。其一，他有身高，其二，他有外貌。第三，看穿着打扮，他也不像是个穷书生。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点，吕惟他很懂得如何讨女孩子欢欣。比如饭桌上适时给倒水夹菜，说话时注意倾听，过马路永远是走在车来的方向。这些点点滴滴并不是一个粗枝大叶的男人能想到的。但是吕惟他都做到了呢。

　　这样的男人并不是没有钱来婚介所，是根本不需要来婚介所。他们的眼光比较高，交往的圈子也广。他们身边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可谓花团锦簇。他跑来婚介所，还真是不寻常。不寻常啊，不寻常。（旁白：沙家浜中刁德一选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