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沉沦》茕邪

1、第 1 章

　　“大姐啊，韭菜多少钱一斤啊？”
　　一直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大姐一听到头顶上有问价的声音响起，赶忙的抬起头，笑眯眯的用有些蹩脚的普通话说：“不贵，可便宜着嘞。五块钱一斤。”
　　泉新实听着这报价，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下韭菜，韭菜叶有点黄。
　　“这韭菜新鲜么？怎么叶子这么多都黄了啊？”
　　“新鲜啊，今儿早上才运过来嘞。这冬天室温有点低，温度不太均衡，可能出现了干叶子嘞。”
　　泉新实思量了会儿，想着冬天还真有这个可能。
　　“打个商量呗，再便宜点，这些我都买了。”泉新实用手指了指框子里有一大半的韭菜。
　　大姐看他的样子是想要把这剩下的韭菜都买了去，咬了咬牙，一狠心来了一句。
　　“好嘞，你看给多少合适？”反正框子里的韭菜大部分都是卖相不好，有些卖不出去的。索性她全当送给眼前这娃子了。
　　“两块五一斤。”
　　“这……是不是有点太低嘞。”大姐一听这价格，脸上有些挂不住了，两双冻得通红的手有些尴尬的揉搓着腰上皱巴巴的围裙。从市场批发的韭菜都两块一斤了，还别说从那么远的地方大清早的运过来。这价钱……勉勉强强的刚够成本吧。
　　“两块五一斤，不行我就走。”话音还没落，泉新实直接朝着旁边走去，他刚刚来的时候还看就了一个摊，要是他没记错的话，那里也是卖韭菜的。
　　大姐一看他往旁边走就急了，剁了几下脚，把他拦了下来。
　　“别走啊小伙子，两块五就两块五，这些都给你。你别走嘞。”
　　泉新实一直都在等这句话呢。
　　“好。”泉新实面上装着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心里早就乐开了花。赚了！
　　框子里大半的韭菜都被泉新实用袋子装了起来，底下有些被水侵了的，他直接就不要了。他知道韭菜怕涝，渍水会烂根。
　　泉新实突然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随即撇了一眼外面的天气。在心里默默的叹了口气，诶，这天儿越来越冷，在这么下去可怎么过呢？
　　手里哆哆嗦嗦的把买菜的钱递给了那卖菜的大姐，再快速的把手一缩，那一兜子菜稳稳当当的提在了手里。
　　“谢谢大姐了。那我就先走了。”泉新实提了提菜，跟大姐打了声招呼，转身朝菜市场外走去。
　　出了菜市场大门走了一段路，泉新实才体会到什么叫刺骨的寒冷。
　　那风，简直就不能用吹来形容了。风往你脸上一拍，直接就擦这脸皮刮过去了。他还记得小时候写作文的时候是这么描写风居多的。像什么温柔的手掌轻轻的抚摸过你的脸颊，带给你温暖的气息。
　　放屁，就这样还温柔？他都没好意思说这哪是在刮风啊，简直就是活生生的刮人耳刮子，掌脸啊，还是纯天然的。
　　还有那什么风姑娘调皮的掀起柳树的裙子。
　　得，掀人家裙子绝对就一纯流氓。
　　泉新实想着想着也就这么把自己给想乐了。从鼻子里哼出了一口气，笑了起来。
　　还没等泉新实乐够，眼角瞟了一眼天色，已经黑透了。
　　自己出来买菜的时候天亮堂堂的，他估计太阳都还没下山了。不过就去菜市场买了些菜，天竟然奇迹般的黑透了。
　　还是快些走吧。
　　漆黑的夜里，此起彼伏的交织着鞋底踩在积雪上的声音。

　　泉新实哆哆嗦嗦的算是到家了。
　　泉新实家面积并不大，只有三间房子。最大的是客厅，不过客厅那边中间立了个挡板，把客厅的一小半分离了出去，做成一个厨房，其他的两间就是卧室和卫生间。家里就只有些必备的家具。
　　房子收拾的很干净。别看泉新实说话没个正经，可性格却出奇的很正经，家务做的很好。
　　在沙发上歇息了一会儿的泉新实，才系上围裙慢悠悠的向厨房走去。他今天去趟菜市场收获颇丰盛。只用了别人买菜一半的钱买了别人买的一样的菜回来。不仅很划算，还很省钱。
　　一大兜子韭菜，还有一兜子小白菜外加两块水灵灵的嫩豆腐。
　　啧看着就流口水。
　　泉新实看着案板上的三样食材，动起手来。
　　不一会，饭桌上就多了一碗白花花的米饭外加两盘子菜。
　　泉新实拿起筷子尝了尝甜咸，有点……咸。饿了一天的泉新实也管不了到底咸不咸了，管饱就行。
　　吃饱喝足的泉新实收拾了碗筷，便仰躺在沙发上开始发呆了。现在这小日子过得还不错。唯一可惜的一点就是没得钱乱花，没钱花那就更别提泡妞了。在他的世界里，泡妞就等于烧钱。你有足够的钱，那你就随便泡呗。
　　可这几年他一直都穷。说实话连个正经的工作都没有。就这么靠着关系今天搁那上一天班，明天搁那上一天，后天就不知搁哪上班的日子活着。有时候他觉得自己不是一般的窝囊，你说一大老爷们能活成这样也是够。

　　恍惚间，他感觉到自己大腿旁一阵麻麻的，愣了一会儿才发现原来是自己的手机响了。看了眼来电显示，泉新实笑着接了电话。
　　“喂，旭哥。”
　　“欸，泉儿啊，现在你有时间不？”彭旭的声音透露淡淡的喜悦从听筒那边传来。
　　“有啊，正在家沙发上搁这躺着晒鱼呢。”
　　“嘿，你这臭小子……”
　　“怎么着，不能看我这么闲啊？”
　　“你别说，你哥哥我还真不待见你这么闲，看见你闲，你哥哥我浑身都膈应的慌。”
　　“滚，找打是吧。”
　　“哈哈哈……那我还真打不过你。”听筒那边传来彭旭爽朗的笑声。
　　彭旭和泉新实是因为打架认识的。那天晚上他答应了一哥们帮他堵个人顺带教训一下那个被堵的。那时的他还没什么实力，不巧的是，那段时间他刚刚好心里有点不太痛快，心里泛着堵。这不，正愁没地解气呢人就撞枪口上了。那可就别怪他了。
　　可巧的是，那天他有些事要亲自处理一下，就跟这边时间撞上了。
　　等他到的时候，教训的也差不多该收尾。他第一眼就看到了那群人中半跪着捂着肚子的泉新实。
　　他永远都忘不了泉新实的那一个狠辣，充满寒意，甚至有些恶毒的眼神。
　　许是被压抑太久想要找到宣泄的机会的吧。
　　彭旭只是单纯的认为可能是打红眼了，不自觉的才迸发出那种强烈的想要撕碎人的气息。泉新实外表看起来不算太娘，但也绝不是那种纯爷们。
　　俗话说不打不相识。从那次打架之后，彭旭和泉新实就成了铁哥们。
　　俩人成了兄弟之后，泉新实才慢慢知道彭旭从事的什么职业。不是正经人干的职业。
　　简单的说他就是一个各处接活组织的头目。说白了只要给钱，啥事都能给办。
　　那岂不是只要给钱，杀人犯罪的事都能帮忙做？
　　当初泉新实刚知道的时候，立马二话不说的想要断了这段兄弟情。犯法的事情可不是闹着玩的。
　　可到了最后还是没能断成。彭旭可是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给泉新实解释明白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彭旭说：“是什么活都接，但凡事都有一个名叫前提的东西不是么？那咱们这行的前提就是:不接任何犯法的事情。”
　　这下泉新实可就放心了，之后就一直实打实跟着彭旭混口饭吃。

　　“好了，别闹了。是不是该说说正事了。诶，你先别说啊，让我来猜猜……是不是手上接活了？”泉新实在这边挑了挑眉毛，嘴边带着轻佻的笑容，可转念一想，这是在电话里，旭哥他也看不到啊。
　　“你还真别说，是有活儿了，今儿早接的。就目前人雇主给我的消息来看，活儿挺简单的。这单哥哥我就放心的交给你了。”
　　“成啊，我接了。”
　　“好好好，明儿我把地址给你发过去。”
　　“小泉子静候着大驾。”
　　“诶对了，泉儿啊，你明儿抽个时间去商场舀回来一套合身的西装，再去整整发型，你自己看着弄得体面点。”
　　“体面点？啧旭哥，我跟你混了这么久，你还不了解我的性子？得，让我穿西装还不如直接一刀了结我的痛快。”让他装的人模狗样的，他浑身膈应的慌。
　　或许是每个人追求的不一样，他泉新实的追求不大，就是别穿西装就好。
　　“工作需要呗。谁让人家雇主这么要求的呢，你要是做好了，明儿晚你账号上保准汇入一笔大钱。”彭旭也不知道对方的底细，雇主只告诉了他是什么要参加一个船上宴会。
　　“行行行，雇主最大，雇主是上帝！一切都听雇主的。明儿我穿，你看这成么？”泉新实轻佻的语气透过听筒传到彭旭的耳边。
　　这小子，现在绝对一副便秘表情。这语气就算装的在像，也不能改变他对西装浓浓的厌恶。
　　“好。那没事就先挂了。单成了后，哥请你吃顿好的。”
　　“成。”

　　说起来他跟泉儿刚认识的那会儿，他还天天调戏泉儿的来着。那时的泉儿简直就一翻版的温柔水灵大姑娘。洗衣做饭干家务样样精通。就连他这个糙老汉子都眼红了。
　　泉新实长得也挺俊俏，虽说五官没一个有什么突出特点的，但它们却巧妙的组合在了一起。
　　他属于那种耐看的人。越看越好看。第一眼看过去，啧平淡无奇，没啥吸引人的。可接下来第二眼第三眼就忍不住想要多看看了。

　　第二天泉新实醒的出奇的早，还是自然醒。草草的吃了个早饭。便揣着钱出门了。
　　太久没出过门，他都快忘记买衣服的地方在哪了。
　　以前接活的时候可没这么多要求还什么体面点，搁着你让他去选美呢。
　　走着走着的泉新实余光瞟到了一店牌。嘿，上面用正楷公公整整的写着“喜出望外”这四个大字。这么洋气的名字一看就得是买衣服的。泉新实想也没想就直接进去了。
　　可一进店他就傻眼了。店儿是卖衣服的没错，但人家没卖西装的啊。全都是清一色的休闲运动服。他可是来买西装的。
　　泉新实还没等到服务员问候呢，直接转身推门又走了。这前前后后还没浪费一分钟。
　　服务员看他的背影可有些无奈。
　　出了门的泉新实就后悔了，扭头看了一眼街道，那长长的道子，此刻在他眼中无线被拉大的。好远……的样子。
　　要不……咱凑合凑合着买休闲服算了？
　　得了，买就买呗。反正他也不太待见穿西装。
　　这会儿泉新实进店转了一圈，拿了套看的顺眼些的休闲服，眼睛直直的看着旁边微笑着看着他的服务员。
　　“这衣服多少钱？”
　　服务员被他这么一直直愣愣的看着，舌头都有些打结了，“三……三百。”
　　一听到价钱的泉新实眼睛瞪得圆圆的，说出来话的声音直接飙高了八度，末了最后一个字还拐了个声调。
　　“多少？”
　　服务员的舌头这次是彻底打结了。哆哆嗦嗦的伸出了三个青葱细白的手指。小眼神有些可怜的看着横眉竖眼的泉新实，生怕他打她一样。
　　“能降价吗？”
　　“抱……抱歉，本店的衣服不讲价，一律按照标牌上的价格来。”
　　泉新实掂了掂手里的休闲服，嘴里一边嘀咕着标牌，一边翻着找找衣服上的标牌，一看标牌上标的的数字，RMB：300。
　　得了，就三百吧。
　　泉新实往兜里舀了三百出来，服务员快速的拿了袋子把衣服装好。然后微笑的目送着泉新实走出门，连句欢迎下次光临都没说。估计是被吓坏了吧。

　　忙活了一天泉新实累的够呛，不过可算是把自己收拾的像点样子了。
　　在沙发上休息了一会儿，起身朝卫生间走去。
　　他得洗个澡。理头的时候脖子里进去了好多头发渣渣。渣脖子渣的他难受。
　　洗完澡走出浴室的泉新实瞟了眼卧室里的落地镜。
　　巨大的镜子里映照出了泉新实的整个身子。
　　修长笔直的双腿在浴巾下若隐若现。凌乱的发丝柔顺的搭在他的脑袋上。微微敞开的前襟露出精瘦的胸膛。
　　本就白皙的脸蛋许是被水汽蒸的太久了。脸颊上有两抹红。泉新实看着镜子里的人，啧，这小模样，还挺好看。
　　“嗡…嗡”有短信了？
　　泉新实继续拿毛巾擦着头发向手机走去。
　　“明天晚上七点，东平路72号。”
　　地址到手了。

　　“彭旭，准备的怎么样了？”
　　彭旭听着从听筒里传来着被处理的声音，他从对方慵懒的声音里竟然感觉到了丝丝寒意。
　　“都准备好了。”地址他已经给泉儿发过去了。明儿人儿去就成。
　　“好。”
　　彭旭还等着再打听打听具体都要做些什么的时候。
　　那边安静的气氛顿时被一阵咳嗽声打断了。随即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彭旭还没来得及把注意力放在耳朵上仔细听听说啥，电话里便传来了嘟嘟的忙音。
　　得，彭旭灿灿的摸了摸鼻子，这下全凭泉儿的造化了。

　　第二天泉新实去了趟菜市场，到大姐那舀了点菜回来，美滋滋的做了一顿饭。
　　外面的天气也越来越冷。离过年也没几天日子了，这趟活应该是年前最后一单了。
　　最后一单好好干，干完拿上钱好好的浪一把！年后得学个手艺，找份正经的工作，起码有一个稳定点的收入，总比这种东奔西走碰运气拿钱的活强。
　　他想着踏踏实实的干个几年，存点钱，买个好点的房子，然后娶个媳妇儿好好的过日子。他就是一普通人，有着大部分男人都有的想法。每天抱着柔软的身子睡去，早上睁开眼就有人把饭端到桌子上，让他赶紧起床洗漱吃饭。这种幸福的日子他肖像很久了。都已经颓废了好几年了，趁现在还有些力气，在努力的拼一把呗。
　　但还有个另他有些头疼的事情，他没什么学历，连个初中毕业证都没有。勉勉强强的认识几个字，以这样的学历，根本就学不到能拿高一点工资的手艺。
　　哪天抽个时间去人才市场问问，实在不行让旭哥帮帮忙。

　　看了一眼墙上的表，快四点了，得换衣服了。
　　换上昨儿出去买的休闲服。配上这发型。他把一直放在抽屉里的眼镜拿了出来。戴了起来。
　　这眼镜也放了几年了，这还是几年前他用来装逼用的。
　　泉新实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很温顺，浑身无不散发着老实的气息。他不说话那还好，那一开口直接就破功了。
　　镜子里的人有着翘挺的鼻子，戴着一副纯黑的眼镜，饱满的额头被刘海紧紧的掩盖住。
　　身上浅灰色的休闲服衬得泉新实更挺拔了，奇的是当时他买的时候还没注意，这衣服后面竟然还有个帽子。
　　这一身打扮，瞬间让泉新实看起来就一还在上学的学生。谁会知道其实他已经离开学校好多年了。
　　泉新实本来就没多老，可他又从来不打扮，导致看起来比真实年龄老了几岁。
　　得，这回就让他装回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