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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缺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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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情最后还是等到乘务员来了才解决。简时似乎和那个人杠上了似的,呆在原地半步也不挪腾。见乘务员过来了,伸手把手里的车票一递,获得了“座位许可”。
那大叔很不给脸合作,非得站在原地骂完了才走。简时也不还嘴,双手插在兜里,冷冷地盯着他。赵清临从大叔的胳膊缝隙里看到了他的眼神,下意识地摸了摸胳膊,看看有没有结出冰楞子来。而那个大叔从“引吭高骂”到最后越骂越小声最后就只剩嘀咕了,碎碎念的不知道念着什么。
简时成功坐到赵清临身边后,突然挑唇笑了一下,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声:“要不要给你把瓜子嗑着?”
“嗯?”赵清临没怎么反应过来,有些纳闷。
简时挑了个舒服的姿势翘了个二郎腿,“看戏不是看得挺尽兴的吗?”
赵清临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他脑回路实在是长,这一点在简时面前就更不用说了,基本上简时转到下一个话题之后他才能反映过来上一个话题的内容。
两个人静静地坐着。列车餐点的时间到了之后,就有乘务员推着餐车在车厢内走动。简时看也不看那些,就是往赵清临这里面又坐近了一些,似乎是不喜欢碰到那些餐车。
“你带吃的了吗?”赵清临问,“我是说午餐。”
简时一愣,挺不自然地抬手扣了扣头上的毛线帽,“有买。”
赵清临听他这么说,就从包里翻出一盒饼干,还有一瓶酸奶,“这里到柳桥还要有两个钟头。肚子饿了就得先垫着,不然一会儿下了车也不会有什么好吃的。”
说完就自己动手拆了饼干,挑了个有榛子的曲奇塞进嘴里,又抿了一口酸奶。
简时尽量使自己不去在意赵清临那边传来的酸奶味道,觉得挺诱人。但是也不知道怎么的,这味儿就一直飘,似乎整个车厢就他鼻子有两个孔似的,一概气味儿都往他鼻子里蹿。
前面有薯片的香味儿……薯片是垃圾食品,不能吃。
还有泡面的香味儿……泡面也是垃圾食品,不能吃。
还有牛肉的香味儿……列车上的都是不好吃的,不能吃。
……
到最后简时摸了摸自己的兜里,捏了捏。
赵清临刚好看见了,眨巴了两下子眼睛,然后就笑了起来,伸手一指,“厕所在那边,要纸吗?”
“不要,”简时有些僵硬地说着,肚子很不争气地叫了两声,幸亏声音小,赵清临没听见,不然这脸就丢大了。
赵清临怡然自得地吃着曲奇和酸奶,还特意把装曲奇的盒子往前面的翻桌上一放,引得简时的眼神时不时地瞟上几眼。
正在赵清临觉得自己吃得差不多了,也是时候收了的时候,突然看见简时的喉结上下翻滚了一下,被他使劲儿按着的肚子也发出了几声“咕咕”的叫声。
简时一下子就觉得天地要毁灭了,好久以来积攒的形象都要再这时候毁了。怎么能觊觎人家的食物呢我靠!
看着他皱眉头的样子,赵清临的某条筋脉突然被打通了,一下子就明白过来,强力抿着嘴角说,“你……肚子饿了?”
这种问话让简时觉得挺羞耻。
赵清临伸手把眼前的曲奇盒子一推,又从包里摸出了一瓶饮料放到边上,“饿了就吃呗,我刚好带多了。”
简时看了他一眼,犹豫了几个来回之后,终于在赵清临的眼神鼓励下,把手伸向了曲奇饼干。
赵清临不知道为什么,居然舒了一口气。心里竟然莫名其妙地觉得这样的简时挺可爱,不用猜。大概是中华民族“民以食为天”的精神文化传承的原因吧,简时在食物面前简直单纯得像个孩子。
赵清临的嘴角笑了笑,又想起那天晚上出租车后座上简时蜷缩的身影。当时灯光昏暗,他没有看清具体的蜷缩姿势,但是就是觉得很令人疼惜。
莫名其妙。赵清临笑了笑,索性也不再去想他了。
简时吃东西的时候很优雅,明明都是伸手拿饼干的动作,但是他那修长白皙的手指就显得更好看一些。赵清临抬手掐了一把自己的脸,提醒自己回神。
列车又到了一站,下一站就是柳桥了。距离午餐时间已经过去了将近四十分钟,乘务员还推着餐车在车厢里徘徊。那个猥琐大叔买的其实是站票,被乘务员验完票之后就躲到了两节车厢相连接的地方,距离赵清临他们不太远。
这一趟乘务员推着餐车经过他的时候,他突然就叫住,要了一份牛肉饭,还说要把酱汁另外装着。餐车上没有现成的,乘务员就到另一节车厢去给他取。
赵清临转过了头,看着正吃着曲奇饼的简时,突然觉得人和人之间的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呢。有的人可劲儿往自己身上挂金子坠链子,非得显摆自己有多能耐一样,出口也对别人颐指气使的;但是另外一些人呢,就是使劲儿低调,往自己身上挂的尽量都是不那么招眼的,一句话不说也能把别人的气势碾压成了粉末,优雅的举止简直赏心悦目。
赵清临又伸手掐了一把脸,“我靠!”怎么老是考虑起哲学问题来了?还能不能好了?
为了防止自己胡思乱想,索性就别过身子去,不再去看简时这个“勾魂摄魄的小妖精”。
赵清临掏出手机玩了一会儿,耳朵里塞着耳机。轻缓的音乐声中突然传出来一阵东西落地的声音,显得格外引人注目。他拔了耳机转头一看,发现猥琐大叔正站在他边上笑得“花枝乱颤”(肯定是朵臭花),脸上还有他强装出来的一点歉意。
简时两只手指提溜着身上的衣服,使它尽量远离皮肉。但是那傻逼大叔的酱汁好巧不巧地撒在了他肩膀一块,使得整碟沙茶的味道之往鼻子里蹿,看起来黏腻腻的。
赵清临一下子翻坐了起来,头碰上了放行李的隔层,“哐”的挺大一声,看起来挺激动。他伸手摸了摸,没出血,然后就抬脚跨过简时的膝盖,迈到了通道上。
简时的脸色十分难看,前所未有。也不是愤怒,就是那种,也不知道怎么说,估计是挺复杂的心情。谁没事儿在车上被人泼一碟沙茶给腌着,心情肯定是跌宕起伏指不定还来一个意犹未尽。
赵清临怕简时一气之下把持不住自己报复社会,赶紧从兜里掏出两张纸巾,递了一张给他,然后又抽出一张,自己去擦他的脖子。
简时一直没有说话。赵清临看擦得差不多了,就问,“你带另外的衣服了没有?”
简时还是没说话。赵清临扬手从行李隔层里拿下来一个大的登山包,从里头拿出一件米黄色的毛衣,“要是不嫌弃的话,先换上呗。”然后又掏了掏,掏出一管护手霜,“要是不嫌弃的话用这个擦擦,去味儿。”
简时一言不发地接过东西,临走的时候瞪了那傻逼大叔一眼,在原地蹦了蹦下了下裤脚,然后才迈开腿往卫生间走去。
他走之后,赵清临就盯着那个猥琐大叔,也没想着说这件事情需不需要他出头,突然就拿过边上简时喝剩的饮料,照着那大叔的地中海就倒了下去。
其实冬天已经过了,但还是有点儿冷。特别是简时刚喝的那瓶刚好是橙汁。赵清临把空拼子往桌上一墩,慢条斯理地拿过桌上的纸巾,一根一根地擦着手指,“有来有往,橙汁的味儿估摸着还清新一点儿。”说着就弯下腰,便收拾包边说,“哦对了,刚刚我也是不小心的。”
挺严肃的一张脸说出这么个流氓地痞的话来,赵清临都收拾包袱走人了那傻逼大叔还没反应过来。
简时从卫生间出来,整了整身上的衣服,刚要往回走,恰好遇上了走过来的单肩挎着个登山包的赵清临,另一只手提着一个黑色的宽肩包。
简时的视线越过赵清临,往傻逼大叔那儿看了几眼,把护手霜还给赵清临,面上依旧不动声色波澜不兴。
赵清临提了提手上的包,示意他把护手霜塞进去。
“哪一格?”简时问。
“最外面那个小的。”赵清临回答他,“诶你换下来的衣服呢?”
“扔了。”
“……”赵清临知道简时的那件衣服也价格不菲。简时似乎特别钟爱纪梵希这个品牌的上衣,也确实都挺好看。不过这对赵清临来说太贵了。以他的能力,赚的钱也只够租个房子买些玩玩的东西。
身后的傻逼大叔似乎正要张牙舞爪地扑上来,被闻讯赶来的乘务员死死拉住。这件事情乘务员其实也不大好处理,简时和那傻逼有过点小摩擦,谁知道那傻逼是真不小心还是假不小心。这事儿没得说理,但赵清临抢占了事情的先机,赶紧把橙汁往那傻逼头上一倒了事,现在再怎么追究责任,也就一个“不小心”可以说的了。何况他并没有侵犯到法律,只是有点儿缺德。但是反过来想,要是那大叔没有那么无缘无故又那么“刚好”地把那碟子酱料倒到简时身上,赵清临哪里会有后面这么一出。
赵清临摸着自己的良心,暗暗地安慰了一下自己。但总觉得这件事情做得有点冲动了。哎就是一纠结的命!他伸手挠了挠头发,尽力不去在意身后那傻逼的大声辱骂。
“你说我会不会上新闻啊?”赵清临小声地问着简时,“说我没道德底线什么的?”
这要是一般的新闻他不怕,要是上了本地的新闻,那一准儿完蛋。莱镇老赵家这么些年头还没被人说没有道德底线过,阿公肯定抽地他满镇子跑。
简时歪了歪头,闻了一下肩上的味道,“你干啥了?”
赵清临一愣,心里骂了自己一句你个大愣子,你为人家破坏道德底线人家都还不知道呢!
简时看着赵清临那便秘的表情,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兜,掏出来一棒棒糖,“干得漂亮,吃吧。”
赵清临又是一愣,这特么这么说到底是知道啊还是不知道啊?
列车到站,车厢的门打开了。简时说他之前把行李快递到这个火车站了,得先去拿行李。
“拿着呀!”简时说,“草莓味的。”
赵清临做了个鄙夷的表情,“一大男人还吃草莓味的棒棒糖,你幼稚园班长吧你?”
“幼稚园园长。”简时回答说。
关于列车上的事情,简时没有再表过态,好像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原本也没想着要计较一样。
从黎阳回到莱镇的路程很艰辛,要转几趟车要搬多少次行李,赵清临都跟简时一一交代了。
简时说,“租辆小金杯直接开回去呗,反正没多远。”
“镇子路小,金杯得停镇子口的那个榕树停车场,然后你得自己拽着行李走,不方便。”
简时还想再说些什么,赵清临说,“跟我走就是了,又不会把你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