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肉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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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字胡那伙人渐渐落了下风，最后干脆扔了木棍，跑为上策。
老爷子一张脸阴云密布，眉头都皱出了川字纹，闷闷地吸了口烟。赵扩和其他人倒是开心得很，觉得自己打跑了一群装逼的人，很是扬眉吐气。
突然有个人说，“那不是大临吗？”
老爷子这才一把扭过头来，看清了远处步子不稳当的人，正是他的宝贝孙子赵清临。当即心里瑟缩了一下，眉头皱得更紧了。
赵扩比老爷子动作还快一步，三两步跑过去扶住了赵清临。听着赵清临在他耳边虚着声音说出“简时”两个字的时候，赵扩才把视线聚焦到简时身上。
但是简时侧着身子，赵扩没能看到他伤了的左臂。于是转回头去，问：“简时就那儿啊，咋了？”说完还低头检查了一遍，看看自己身上有没有什么出血的地方，吓得这孩子都这样了。但他全身上下都是淤青，没什么创口。
赵清临面色越来越白，几乎没有血色。手被赵扩扶着，指着简时的方向不肯罢休，“他，他，流，流血了……”说完了之后，他就像是一个虚脱的长跑运动员，直接瘫软在赵扩怀里。
可怜赵扩这一身上下都是淤青的身子，还得承着赵清临的重量。
赵扩听清楚赵清临说的什么，也没看见简时流血。老爷子倒是瞧见了，却是面无表情无动于衷，甚至表现得有些冷淡。
最后连黑狗都看不过去，在简时面前蹲下了身子，说：“上来，老子带你去医院！”
简时看着黑狗的后背，转头看了老爷子一眼，停顿了很久，见老爷子仍旧一言不发，他这才把右手搭到黑狗肩上。
黑狗闷哼了一声，把简时背了起来，“这群狗娘养的，血冷着呢，估计看你死了也不会动个脚趾头。你甭指望他，当时他大儿子死的时侯可是一滴眼泪也没掉。你知道吗，全身的血，什么肝脏啊都碎得跟屎似的，门牙都被打掉了，总之就是惨不忍睹，那老头儿看他大儿子都那样了，直接就拔了呼吸管，那心狠得，啧啧啧！”
黑狗连连摇头，边说边走。
简时默默听着，经过赵清临身边的时候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被黑狗背着走一段路之后，简时左臂上的伤口隐隐作痛，他能感觉血管的脉动和鲜血的温热。
简时突然出声说：“你先把我放下来，血好像流不停。”
“嗯？”黑狗撇了撇头，把简时放了下来。
简时今天穿的是懒人鞋，没有鞋带，“你有没有绳子，得把上截绑住了血才不会继续流。”
“绳子？”黑狗叉着腰四处望了望，“他娘这时候上哪儿找绳子去！”
他们已经走出了一段距离，这时候正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尴尬地儿，自然是屁也没见着。黑狗看了看鞋面，干脆蹲下身子，一边解着鞋带，一边说：“你别嫌弃，现在能有这玩意儿就凑活吧！救命呢能！”
简时意识到他要干什么，出声制止：“那你一会儿怎么走路？”
“打光脚丫走呗，”黑狗解开了鞋带，往简时那旮旯蹲了蹲，“贱命一条，从小光着脚丫习惯了！要不是今儿要踹人，我还不乐意穿着什么破球鞋呢！”
黑狗说话粗声粗气的，还凑得近，震得简时耳蜗里“嗡嗡嗡”的。黑狗粗暴地给他系上了绳，血原先还留得挺猛，这会儿简时只能感受到上半截手臂快被勒断了。
他站起身来，踢了脚上的懒人鞋，曲着脚爪子点到地上，“凑合着垫脚，我在你背上，不用穿鞋。”
“哎真受不了，”黑狗也站起身来，叫嚷着：“你们城里人真受不了。”说着却把脚从球鞋里抽出来，钻到简时的鞋里去了。
简时的鞋码比黑狗的脚小了不止一号，但是黑狗怕简时又得黑脸，赶紧随便踩着就让他跳到背上来，然后迈开步子走了出去。
鞋小不合穿。黑狗走了没几步，就觉得受不了，把简时的鞋子往路边一踢，然后背着简时蹲下来捡鞋，递给简时，“你拿着吧，穿这鞋走得慢。”
简时说：“那就别要这鞋了，走吧。”说话的声音飘着，能听出来很疲倦。
黑狗怕他晕过去了，也不管什么鞋不鞋的了，赶紧站起身来，抖了抖身上的人，“哎我艹，你可别死啊！”
简时笑笑，“哪有那么容易就死了。”
南方的冬天有个特点，中午的时候太阳可以晒得人中暑。这会儿阳光就强烈得像是要消灭地球身上的所有细菌似的，马路上也被晒得像烙铁。
可能是流血过多的原因，简时眼前有点发黑。他努力让自己打起精神来，问黑狗，“你之前说的，老爷子的大儿子，是不是就是赵清临他爸啊？”
“废话！”黑狗叱了一句，“死得真他娘的惨！内脏都裂了，被人打得七窍流血！在医院的时候还没死，就那老头子狗娘养的没心肺，还摘了他呼吸器的管子。”
“为什么被人打？”
“为什么？就是人家抢木的时候在边上多嘴多舌呗！自找的，硬说别人的狼狗打了兴奋剂。要不瞎吹牛逼他能死？就是可怜了他那个儿子，就那个叫，叫赵清临的，对，赵清临，眼睁睁看他爹被人打得全身是血。之后连血这个字都听不得了，一听就得晕。哝，他刚刚一瞥见你流血，不就晕乎过去了吗？”
简时“嗯”了一句，“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不知道？全莱镇都知道了！我跟你说，那家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就那老头子，最能搞事儿的！”
“怎么说？”
“好话都是会嘴上说说，你不知道，都是背地里阴人的主儿。就他二儿子那几亩地，都是阴别人阴来的，不然哪里来的钱盖楼！”
简时听到这里，笑了笑。知道黑狗基本上就是属于那种“看别人过得好就得说别人两句闲话”的人。如果这会儿简时说句赵老爷子的坏话，黑狗心里可能就会得到满足了。
简时看过太多。太多人盯着别人的成就，一边充当着批判家的角色，一边谩骂自己乱七八糟的生活。他无权对别人的生活做出什么评价，也不想轻易改变一个人的生活轨迹。原以为这次叫上黑狗，赵清临就可以不上场了，但世事多变，没想到到最后还是避免不了一场架，伤的却是自己。
眼前的黑晕越来越大，简时几乎都快支撑不住睡过去，但是他他缺失安全感的时间太过长久，这会儿也不敢轻易睡去。
于是半晕半醒地又扯开了话题，“都说你是莱镇公害，怎么我觉得不像？”
这句话一问出口，简时就感觉到黑狗的脚步顿了顿。过了好一会儿，黑狗才说，“你和他们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不会看不起我。”
简时笑了笑，“没人看不起你，你把自己的生活过好了，不会有人看不起你。”
“你不懂，”黑狗佯装不在意地说，“我们这种坐过牢的想过好自己的生活，那比登天还难。”
简时闭了闭眼，而后又强行睁开来。“要不，你也去黎阳吧。”
“黎阳？”
“不过正经工作都很累。”
“没我在莱镇活得累。”
“觉得你不是那种不敢出去闯的人。”
“坐过牢的，出去别人会看不起我。”
“没人会看不起你，把自己生活过好了。你值得尊重了，别人就会尊重你。”
“医院到了。”黑狗没有回答简时的话，直接把他背进了急诊。
今天坐急诊的其中一个是王医生，从市医院调下来的那个。
黑狗把简时放在推车上，护士都围了过来。黑狗急匆匆地说：“快，快给他治治！治死了我砸了你们这家医院！”
简时困极，但还是努力扯出一抹笑，“哪有那么容易死？”
王医生本来懒洋洋的，一见躺在推车上面的是简时，赶紧带上听诊器小跑了过来。看他血流得这么多，手臂上的水果刀还插着，露出半截，忙问说是怎么伤的。
黑狗一怒，“他娘眼睛被屎糊了吗？刀插在上面看不见啊！”
王医生没理会他，让几个护士拉上了帘子，把黑狗挡在外面。黑狗受到这种忽视，当然忍不了，破口就又是一顿大骂，什么话脏就什么话就从他嘴里往外蹦。
护士过来提醒他，“小声点，这里是医院。你骂骂咧咧的，影响了医生判断怎么办？”
黑狗心里不服，但还是住了嘴，低骂了一句：“医生了不起啊！”
护士斜了他一眼。
赵清临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家里了。老爷子坐在他床边守着，空气里没有烟草的味道。
“简时呢？”赵清临才醒就问了。他嗓子干哑，说话还有点艰难。
老爷子亲手递给他一杯水，说，“不知道。”
赵清临把水杯端在手上正要喝，闻言抬起头来，“为什么？”
老爷子深深看了他一眼，吸了口气，把事情的始末娓娓道来。说完之后，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赵清临，“你不觉得他是故意的吗？”
“什么故意的？”赵清临懵懂地问。
“我前面说了，今天我们兄弟都伤得不轻，他倒是一口说价钱没问题。现在因为我们的原因，他也伤得不轻了——”
“他不是这种人！”赵清临出声打断了老爷子，“给钱和肉痛，要我选，我也要选给钱。”
“看人太浅！”老爷子戳了戳赵清临的脑门，“以后还长远着呢！肉痛一次，收益终身啊！你想啊，下回他如果再要什么珍贵的木头，我们是不是还得二话不说出生入死一次？毕竟这条肉债欠着呢！蠢驴！”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肉痛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