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 武 纪》詹景安

1、寒 武 纪(上)

　　在渊二十一岁的寿宴上，我又一次看见了渊。如水般清澈的眸子开始犀利，银色长发已经及腰。幽潭的储君。我十五岁开始喜欢的男子。
　　灰姑娘不会得到王子的青睐。我清楚，于是沉默。
　　我叫蝴蝶。炽给取的名字。他说那是一种流连在花间卑微却美丽异常的小飞虫。
　　炽是幽潭除渊以外的另一个王子。我是他的贴身仕婢，但他却从不将我当下人。
　　他说要么叫他主子要么叫他炽，就是不能叫小王子。
　　奇怪的想法。
　　据说炽发怒时红色的眼眸就像燃烧的火焰异常可怕。我从四岁开始便跟随他，却从未见过。

　　林中惊起飞鸟无数，我知道炽又在练剑了。树叶四处翻飞，炽将剑收回剑鞘。
　　主子，该回去用晚膳了。我低下头毕恭毕敬。
　　恩。
　　我在炽的身后，一路小跑紧紧跟随。
　　啊！奴婢该死！炽突然停下来，我撞了上去。
　　不是告诉过你不要说自己是奴婢吗？炽的声音，平淡中带着一丝怒气。
　　是。我在炽的身后，心里忐忑不安。
　　回去吧。我听见一声无奈的叹息。

　　在幽潭的悬崖上方住着幽潭年纪最老的女巫师。她总是眯着浑浊的眼睛说劫数难逃劫数难逃。
　　她曾经给过我一个锦盒。她说它可以在关键的时候帮助我。但只能用一次。
　　我小心翼翼地将锦盒带回去，然后放在条枕的旁边，每晚看着它上面奇怪蔓延的花纹。
　　我看见王子站在离我很近的迷雾之中，但我看不清他的脸。然后他伸出手来希望我拉住他，可是我却总是摸不到他的手，然后王子的身影越退越远。我从慌乱的梦中醒来。

　　炽火焰般颜色的长发原来已经这么长了，我将它们轻轻顺放在水里，然后雾气迷漫了我的眼睛。
　　炽背上清晰的伤口，周围结实的肌肉。我忘记他今年已经十九岁。
　　我把锦帕沾水轻轻地摩搓着炽的背。他自始至终也没说一个字，我看不到他的表情。
　　不要离开我。炽清晰的声音，伴着疼痛。
　　不会的，奴婢会永远在主子的身边。我说。
　　不要离开我。炽的话反反复复。我被他拥进怀里。
　　主子......
　　叫我炽。
　　不......不可以。主子，您怎么了？
　　算了，没事。他突然放开。

　　炽的母亲，幽潭的王后有一头银色长发和一双如水般清澈的眼。她一笑，所有的颜色都黯然失色。
　　据说渊就是长得像母亲才拥有了天下无双俊朗的容貌。巫师曾经说炽长得跟他父亲一模一样，那个战死沙场的幽潭的王。她说炽才是幽潭真正的王。那火焰一般的眼眸与长发便是最好的证明。
　　幽潭的潭水是幽潭最大的秘密，谁都知道幽潭是因为幽潭的潭水而得名，但又谁都不知道幽潭潭水的所在地。
　　巫师说太平盛世是不需要幽潭水的。那既是一种力量也是一种毁灭。

　　蝴蝶......蝴蝶......渊口中反复咀嚼的名字。
　　很美的名字。渊看着我，笑容荡漾开来。很难想象平日里他冷酷的外表下会隐藏起这么惊心动魄的笑。
　　犹如全世界的樱花一齐落下，而我站在樱花树下，彻彻底底淋了一场樱花雨。
　　以后经常过来，我喜欢看到你。加深的笑意，我不敢再看他的眼。那一双如水般清澈的眼。
　　是。我逃开。
　　很多年后，当我回忆起这一幕，我泪流满面。
　　如果当时没有喜欢他，该有多好。

　　我微笑，因为渊的笑。
　　我想自己是幸福的，甚至害怕因为这份幸福而遭到天谴。
　　啊！主子！奴婢这就给您沏茶。我看见殿上的炽，为来不及收拾的笑不知所措。
　　不，不用。炽的慌乱无措，脸上表情复杂。
　　那奴婢先退下了。
　　炽突然问了一句刚才你上哪儿去了。
　　恩......
　　以后不准再乱跑！还有！不准再对别人笑！炽的命令，听不出任何温度。
　　原来我是不应该有梦的，炽的话提醒了我的不自由，我只是一个卑微的下人。
　　原来我根本没有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