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袖》雨露当归

5、第四章 鹤云山

　　第六日的巳时，安朝的车队终于行至井阱县鹤云山脚下，用罢午膳，清歌和三分之一左右的人被留在了驿站，其余人跟着云温礼和荀弋准备开始登上鹤云山。云温礼高束起头发，青玉簪穿发而过，深紫常服，束脚裤，配着白色烫金围裳，英姿勃发，外面罩着稍微厚一点的背心防寒，众人眼前一亮,是谁说女子不如男。
　　“愣着做什么，启程。”云温礼发话，一行人开始登鹤云山。
　　鹤云山多古刹，一路上钟声和鸣，建筑依山而建，斗拱飞檐，颇为壮观。
　　“公主我们要怎么找到空尘子？”有人发问
　　“找庙门。”云温礼答
　　“庙门在何处”荀弋也疑惑。
　　“桥楼殿。”云温礼望着前方的路。众人发现护国公主对这里熟悉异常，并且脚程比他们并不慢，都传闻五年前那一战，护国公主元气大伤，然而眼前的护国公主却神采奕奕。
　　就在众人觉得走入绝路的时候，峰回路转，眼前是一座石拱桥，桥上有一座重檐古刹，金色琉璃瓦与一片苍翠交相辉映，这是个悬庙，这种巧夺天工的手笔让人赞叹。桥楼殿的门客站着个双髻道童，左右手各戴着铜铃，看到他们便迎了上去，铜铃声清脆。
　　“这位天仙姐姐可是护国公主殿下。”童声稚嫩软糯。
　　“正是，这位道友怎么称呼？”云温礼蹲下身来。
　　“韩一诺，小字无由。”道童一本正经，众人都被逗乐了。
　　“无由可能带我们去见你师傅？”云温礼的语气也温柔了许多。
　　“师傅说只能护国公主和荀都督去，其余人在这桥楼殿稍作休息，茶水点心已经备下了。”小童礼貌地回答。
　　“你们留下吧。本宫与荀都督去去就来。”护国公主起身。
　　“公主不妥，荒山野岭的。”人群中有人发话。
　　“有荀都督在，尔等担心什么。”另一个人又答道。
　　“在下定会护公主周全，大家放心就好。”荀弋抱拳，随即跟上了云温礼和道童的步伐出了桥楼殿。
　　过了这石拱桥，山路却平坦了许多，他们走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已经到了目的地。院门前只有一块匾，上题“何处惹尘埃”。进了院门，才发现这个地方妙在何处，整个院子依湖而建，院中长廊两侧放置白绸遮阳，风吹白帘飘舞，灵动飘渺，仿佛已登仙境。小童带他们来到湖中央的亭子，上面已经摆好茶水了，以供客人享用。
　　“护国公主和荀都督稍息片刻，家师和师兄就来。”道童行了个礼就告退了。
　　此刻湖边一叶扁舟朝湖心亭驶来，除了撑船的还有两人皆着鹤氅，船驶近的时候，荀弋惊讶地发现，两人中的年轻人，正是那日在驿站的贺筠，此刻他这才发现，鹤云山，鹤云，那此人定是韩彧无疑，那他和公主又是怎样的关系呢，能够暗中派人保护着公主，心系着公主的安危。
　　两人登岸后，云温礼也站了起来。
　　“多年不见，公主气色好了不少。”空尘子端详了一下云温礼。
　　“多谢师伯挂念。”云温礼回道。
　　“我那月师妹如今如何了？”空尘子还是问出了心心念念的那人。
　　“恐怕要让师伯失望了，我也许久未曾见到我师父了，也只是每年生辰时她会来罢了。”云温礼仔细斟酌了一下语句。
　　此刻荀弋才知道为什么陛下一定要派云温礼来，还有云温礼一招一式师从何人，原来公主与空尘子师徒是旧识。
　　“这里还是太冷了，你如今也不能受冻，去霞光阁说吧。”空尘子对云温礼一直都是疼爱有加的，云温礼的旧疾他也是略知一二的。
　　云温礼道谢到：“多谢师伯。”
　　路上，韩彧与云温礼并肩而行，荀弋发现二人头上的簪子竟是一对，内心的苦涩又翻涌了上来，他跟在云温礼的身后，看着她曼妙的身姿，苦笑道，文人常说求而不得，这应该就是求而不得吧，不，自己根本不敢求，自己何德何能去庇护护国公主。
　　“簪子可还喜欢。”韩彧低语。
　　“喜欢。”云温礼勾了勾唇角。
　　“喜欢就好。”韩彧浅浅地笑着。
　　四人到了霞光阁稍作片刻后，云温礼酝酿了一下，决定单刀直入地说出自己的来意。
　　“师伯，温礼也就不绕弯子了，我此番前来的目的师伯早已知晓。大安太宰之位悬而不决，我想请韩师兄出山，接替太宰的职位。”
　　“我师徒二人本不涉庙堂，远在江湖而忧心天下就足矣。可是安武帝有恩于我，我欠你们云家一个人情无可厚非。但温礼如今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了，比如，”空尘子望了一眼韩彧，“天人永隔。”
　　“没有，温礼一直怕，所以这五年与师伯师兄断绝了联系。但温礼无计可施，局势如师伯当年所说一样，日趋动荡，我一人无力回天。我知师兄尽得师傅真传，不到山穷水尽，我又怎会前来。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云温礼声音略微颤抖。
　　“当今天下，汝阴王礼贤下士之名远扬，朝堂之中可以看出天子的势单力薄。但汝阴王善于拉拢人心，却不善于用才，此乃漏洞。那么些个治世能臣，却被汝阴王捧上高位去明争暗斗。”韩彧淡淡地开口，“我愿去洛阳，助陛下一臂之力。”
　　云温礼愣愣地看着他，她知道他一定会来，从这与世无争的鹤云山，到尔虞我诈的大安朝堂。愧疚瞬间涌上，当年她去让汝阴王清君侧的时候，她就知道汝阴王作为功臣一定会有功高盖主的一天，只是她以为汝阴王乃是武将，却不知汝阴王的雷霆手段，当年平原王谋反也隐隐约约显现出了不对劲的地方，大局已经完全脱离了她预计的方向，若再不加以行动，恐怕就要无力回天了。
　　“多谢先生了！真是天佑我大安，请受在下一拜。”荀弋双膝跪地，一片赤诚之心。
　　“都督请起，以后还有劳荀都督担待。”韩彧扶起荀弋。
　　“多谢。”云温礼的眼眶有些湿润，又望向空尘子，“多谢师伯。”
　　“不必言谢了，就当是我师徒二人，为大安尽这点绵薄之力了。况且我曾答应月师妹护你周全，如今看来倒像是空口胡说。”空尘子摇摇头，“温礼，这锦囊可解危，这是师伯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了，岁月催人老，我不知道我有生之年，可能再见月轻鸿。”空尘子还是存有了一点私心。
　　“师伯，会的。”云温礼拿过锦囊，同时也向空尘子许诺。
　　“此生无憾了，洛阳已是豺狼虎豹之地，你们明日便启程吧，安帝身边无人，可别出了差错。”空尘子提醒了一句便出了霞光阁，此刻鹤云山钟声一片，惊起飞鸟。
　　“公主，下山吧。”韩彧轻轻唤了一声，云温礼回过神来。
　　“走吧。”云温礼看了一眼霞光阁外群山相连，不知是否还有机会涉足此地了。
　　荀弋先踏出了霞光阁，此时韩愈握住了云温礼的手。
　　“别着凉。”说完又松开了手。
　　云温礼发现手中是一个精致的手炉，心中一暖，随即也踏出了霞光阁。
　　回到桥楼殿，众人见到韩彧，连忙上前。
　　“先生可是鹤云谪仙韩彧？”有人发问。
　　“正是在下。”韩彧笑道。
　　大家都长舒了一口气，天色已经暗了，晚霞中倦鸟归巢，一行人也急忙朝着山下赶。云温礼脚下也用了些轻功，勉强再天完全黑掉之前赶到了山下，许久不曾走过这么多的山路，自己真的是大不如前了。此时她感到有韩彧站到了自己的身边，修长的手指按在自己的背部，慢慢帮自己调理气息，真气的灌入让云温礼好受了不少。
　　“可以了，我好多了。”云温礼止住了韩彧，不想让韩彧为自己损耗太多体力。
　　“阿礼，没事的。”韩彧低语，云温礼侧过头去，正好撞入他的眼眸，随即又将视线撤回。
　　“走吧。”
　　云温礼的思绪飘回了五年前，她肩部腹部受创，晕倒在了汝阴王府。醒来时，却发现韩彧在自己的床边睡着了，自己的手被紧握着，她细细地端详着那张脸，伸出另一只手，鬼迷心窍般地抚上了韩彧的唇，突然对上了韩彧深黑的眼眸，云温礼大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