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折冲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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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真是……”她张张口，不知是该恼羞他唐突的举动，还是该懊恼自己竟然没有丝毫防范让他得了逞。被他亲过的地方像是被火烤过一般，直到他消失在转角，她脸上的温度仍然没有消散。她叹了口气，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用手揉了揉滚烫的脸，心里暗暗羞怒他的孟浪，但嘴角却不自觉微微翘了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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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在府门口与沈母沈父挥手告辞后，深远昀跟在沈堂昀的身后一同上了马车，二人相对而坐。沈堂昀正襟危坐，双手搭在膝盖上，宽厚的腰身笔直地挺立，坚毅深邃的脸上面无表情，浑身散发着一种威严的气势，让同在一个空间的沈远昀头皮发麻，大气都不敢喘，忙收起一贯懒散的模样，调整自己的坐姿。
马车摇摇晃晃地行驶，车内却是一片寂静，只闻安静的呼吸声。沈堂昀突然睁开深邃濯黑的眼眸，薄唇轻启，声音冷冽而平稳，“该带的东西收拾好了吗？”
沈远昀正闭着眼回想刚刚赵明柔对他说的话，心里甜滋滋的，冷不防被大哥冰冷的声音一吓，脑海里的旖旎全消散得无影无踪了，忙睁开眼答道：“收拾好了收拾好了。”
沈堂昀扫了他一眼，对他一副胆怯的模样极为不满，低斥道，“畏畏缩缩的样子，像甚么军人，给我坐直了！挺胸抬头，眼睛直视我……好，记得你现在的样子，从现在开始，你就是一个堂堂正正的军人，不是沈府娇惯的沈少爷，听明白没？”
“是，大哥！”他忙道。
沈堂昀的脸色这才缓了缓，“我只带你到折冲府，剩下的就看你自己了。到了那里，谨记服从军将命令，刻苦勤学，不准在里面偷懒好逸无所事事，更不准仗势欺人，为非作歹。若是被我知晓你仗着沈家的身份欺压同僚、恐吓上司，我就把你的腿打断！”
他一个激灵，连连点头应是，“谨遵大哥教诲，我一定会好好干的，绝不敢丢了大哥的脸。”
沈堂昀这才点点头，顿了顿，这次的口气则缓了许多，“别怪大哥现在对你严苛，以后沈府便要靠我们兄弟二人了，你不能再如此任性妄为下去。这次送去你折冲府，也是为了你的前途着想。待你日后有了一官半职，哪怕官职不大，也总不算是碌碌无为。”
“我明白的，大哥，”沈远昀哪里见过大哥对他如此温和，听了他这番剖心之话，顿时一股暖流涌上心头，胸里仿佛有千万股豪气回荡，挺起胸脯道：“我一定会考上努力考上郎将，定不负大哥的期望的！”
沈堂昀拍了拍他的肩膀，“听到你能这么说，大哥心里甚慰。”
第一次被大哥夸赞，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头，嘿嘿地笑了两声，心里暗下决心，就是为了大哥这一番话他也要好好努力！
经过二人一番推心置腹的谈话，两人之间的隔阂如冰雪般消融了不少，亲近了许多。他偷偷抬眼望了大哥几眼，犹豫了许久，终于忍不住小心翼翼地道：“大哥，在去折冲府前，小弟还有一事想要求大哥。”
“何事？”
“小弟本不想麻烦大哥的，但这事也只有大哥才能做得到，小弟只有冒昧相求了，希望大哥可以帮我完成我去折冲府前的这一个小小的心愿。”他快速地将请求说了一遍，说罢，忐忑地看着沈堂昀。
沈堂昀沉吟一刻，开口道：“也罢，难得你如此诚心，我便应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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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一个多时辰，外面一阵喧闹声由远及近，沈远昀忍不住撩开窗上的帷裳探头去看，只见青瓦白墙金碧雄伟的折冲府门前，熙熙攘攘围了一大片男子，与家人告别的，排队的，热闹非凡。
因为沈堂昀身份特殊，他并不打算下车，只是将沈远昀送到门口便掉头驶走了。他有意考验沈远昀，并没有安排人跟着他，给的也只是普通的推荐帖。
沈远昀并不在乎这些细节，下了车后，他有些兴奋地背着行李在人群中走来走去瞧个不停。只见门口处十几个青衣提刀的将士威严肃然地立在一旁，指挥着人们排队。
他正盯着那些将士看得入神，想到自己以后也能如此威风凛凛，心里不禁有些得意。突然不远处传来几道呼唤声，他转过身一看，只见谭峥、张勇、许钦扬等人朝他小跑过来。待他们到了眼前，他伸拳在他们胸口打了下，“怎么那么晚才到，我都等你们半天了。”那日他约他们去酒楼喝酒告别，他们知道他要去折冲府参军时，纷纷摩拳擦掌，嚷着“好兄弟有难同当”，非要跟着他一起去参军。
“今日路上马车都塞死了，没办法。”谭峥抹了一把汗，“老大，你报名了吗？”
沈远昀只顾着看热闹了，摇了摇头。于是四人赶紧去排队。今日参军的人特别多，垫着脚也看不到前面。且此时正值午时，阳光炙热得像烤火般，沈远昀顶着烈日，忍着饥肠辘辘跟在人群。他哪里受过这样的苦，占了一会便腰酸腿软了，他的耐性很快就被磨光了。
好不容易到了他，负责报名的士兵脾气也冲，因周围喧闹吵杂得很，他第一次没听清那人说什么，便多问了一句，那士兵口气十分暴躁地道：“出门没带耳朵啊？”当场气得他一股气直冲脑门，若不是谭峥好言好语将他拦住了，他差点连袖子都撸起来了。待他们领了牌子进了门，他的火气还没消，骂骂咧咧地道：“他不知道小爷是谁吗？居然跟这么跟我说话，活得不耐烦了是吧？”
谭峥劝道：“算了老大，咱们等会还有事呢，不跟他一般见识。”
他哼了一声，这才作罢。
进了折冲府，他们首先得去内务处领取士兵要穿的军服、网巾、及各种生活用品。这次他们很快就领到了，沈远昀嫌弃地领着那些用品，不敢置信地叫道，“以后我们穿的军服就是这种粗布？天啊，我家下人都不穿这个了好吧。还有这脸盆，颜色丑死了，这靴子就一层底啊，啧啧，那小爷的脚还不得疼死啊？”
谭峥他们倒没他那么大怨气，他们来之前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叹了口气，安慰自己，“只是两年而已，忍忍便过去了。”
接下来他们便要去营房了。每二十人一间营房，刚才他们领的牌子上便是他们的房号。沈远昀和谭峥在九号房，张勇和许钦扬则在十号房。谭峥接过沈远昀的包袱，两人问了经过的士兵，这才找到营房。那是一排用黄土砌成的低矮楼房，两两相对，每一排共十个大房间。这些房间门上都钉着金漆黑底的木牌，上面是一到二十的编号。
“老大我们到了，这里就是十号房。”谭峥笑呵呵地道。
沈远昀上下打量了一番，皱起的眉头几乎可以夹死蚊子。他没有看错吧，以后两年他都要住这样一个又小又挤又土的房间？他家下人也没住过这么差的房子！
此时房里已经来了不少人，里面嬉笑打趣的声音透过粗糙的木门传了出去，传到他耳中，“我说这营房倒还不错啊，瞧着房子都是新的，折冲府的待遇就是不一样……”
这样的房子也叫好？没见识的乡巴佬！他嗤了一声，一脚把门踹开，冷着脸走进去。刚踏进去，便捂住嘴一脸厌恶，“一股子泥土味，呸呸呸，这是人住的地方吗？”他忍着难闻的气息找到自己的床位，把行李往上一摔，“这么小的床也能睡人？翻个身都能掉地上吧？”
房里热闹的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鸦雀无声。众人面面相觑，偷眼打量着一身煊赫的沈远昀。他浑然不觉气氛的冷淡，在谭峥为他清理床板上的灰尘时，只自顾地打量房间，一会抱怨床太矮了，一会又抱怨阳台小得烙脚，一会又觉得房里太暗了。众人屏息着低头收拾自己的东西，不敢搭话，他们知道这是一个他们惹不起的高官子弟。这个房里有一半人都是出身寒门，甚至有的还是几个兄弟挤一张床的，这样一人一床的待遇对于他们来说已经是非常好的了。
谭峥堆出笑道：“老大别生气了，军营不都是这样的嘛，慢慢习惯就好了。”
“这叫我怎么习惯？！”他用手指摸了下床板，手上一层灰，愤愤地道，“早知道是住这样的营房，我是死都不会来的！”
然而他已经没有后悔的机会了，他深吸一口气，好不容易才说服自己屈居于这二十人一间的小房间。站了一日，他早已疲倦不堪，待谭峥替他铺好床，他便直挺挺栽了下去，扑在床上作死尸状，很快便睡着了。
谭峥：“……”
到了晚上，有士兵前来叫他们去食堂吃晚膳。为了迎接新人的到来，上面的人特意吩咐厨房做了一顿好菜，土豆炒肉丝，清炒白菜，炖豆腐，足足三个菜，还有肉呢！
然而当沈远昀看到谭峥为他打来的菜时，差点跳了起来，“这是给猪吃的吧！”
“军营嘛，是这样的了，咱们忍忍吧。”这是他今日第十次说这句话。
沈远昀对着饭菜瞪了半天，最终只吃了不到一半便倒掉了。他一回到房间，吵杂的房间一窒，逐渐冷了下来，大家打着哈欠，铺被子的铺被子，刷牙的刷牙。不知是该说他心大还是不在意，反正他是一点也没察觉气氛的异常，洗漱一番后他跳上床，拿出行李翻出一个宝蓝色的锦囊，那是之前赵明柔送给他的，他这次带了过来。他摸着锦囊上的刺绣图案，积郁了一整日的怨气的心这才好受了些，咧嘴笑了笑，抱着它满足地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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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
一声尖锐的哨声刺破天际，打破了整个院子的寂静。
众人的睡意立马消散，一咕碌爬了起来，叠好床铺，洗漱穿衣，整理仪容，像是打仗般忙个不停。当谭峥从外面洗漱回来时，只见沈远昀仍裹着被子躺在被窝里睡得正香，丝毫没有受房里吵杂的影响。他摇了摇头，将他从梦里叫醒。
沈远昀皱着眉满身怨气地爬起来。待到他们吃完早膳赶到集合点时，场上已经坐满了人，见他们进来，纷纷投向注视的目光。一旁负责纪律的火长盯了他们半晌，挥挥手还是放行了。总归是新兵，不懂规矩，这次便算了。
沈远昀丝毫没有迟到的耻辱心，满不在乎地找到自己的位子坐下来，抬头看向前面的展台。首先发言的是一个姓郑的折冲都尉，这次训练新兵便是他全权负责。接着发言的是两位果毅都尉，无非就是些军纪军律、鼓舞士气的话，听得他直打哈欠。好不容易全队解放，各火长领走自己的队伍，又是一番长长的发言。
带领沈远昀这支队伍的是一位三十多岁姓张的火长，长得高大粗犷，轮廓棱角分明。他盯着前面的二十人，锐利的双眸寒星点点，冰冷肃然的脸上带着迫人的气势，让人不敢直视。他冷然的目光再次扫了一眼新兵，开口道：“从今日开始，我便是负责你们训练的张火长，不管你们进入折冲府前是什么身份，从这一刻开始忘掉。现在，你们只是一个兵。是士兵，首先就要服从命令……”
张火长一讲便是一个时辰。众人皆腰身挺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认真听讲。张火长顿了顿，“军纪第五十六条，不准私下打架闹事，违者……第四排第二个，站起来！”
沈远昀低着头睡得正香。
身边的人实在看不下去了，拿手臂捅了捅他。他一下子跳起来东张西望地嚷道，“是不是可以解散吃午膳了？”
众人哄堂大笑。
他抹了把脸，这才发现不对，讪讪地挠了挠头。张火长大步走到他跟前，目光像冰一般冷冽。沈远昀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咽了咽口水，忙站起来。
奇异的是张火长竟然没有勃然大怒，只是盯了他半晌留下一句话便转身回去。“解散后你留下来。”
他松了口气般拍了拍胸脯。
很快他就知道自己的想法有多错误了。
作者有话说
第47章 折冲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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