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约》尚云汐

19、孩子

　　继震惊京城的那次“伤风败俗”后，两个主角又来了一次震惊京城的婚礼。
　　真正的十里红妆，箱子塞得快装不下的二百四十抬陪嫁，还是特意定做的大型号，连箱子上随便装饰的都是夜明珠。这两只绝对是招摇过市，赤裸裸的炫富啊！
　　当然了，天下第一首富出嫁么，加上颜夫人从女儿刚出生开始就准备的陪嫁，这真不是夸张。
　　这还不算完事，据说沐君清迎娶新娘子的时候，被颜家难为的够呛。先是被当成卖艺的给颜家人耍了一套拳脚，然后又被考校着现场做了一篇策论，再被颜大人要走了好几副舒云亭客的字，还被逼着给颜家几位夫人开了一堆美容养颜的方子......
　　这些也就罢了，最后居然还被要求学了一段花旦唱腔！！！
　　颜素凌在屋里听人转述沐君清被人为难的过程，边听边笑，等到最后听到女子花腔的时候，直接笑岔了气。
　　听君请说杀手为了扮演各式各样的人，还要学习变声的技巧。颜素凌默默想着。原来还有这等妙用啊！

　　婚后两个人感情一直很好，靖亲王府里也没有别的主子，偶尔沐家姐弟来玩，几个人的感情也一直很好。靖亲王夫妇会三五不时的回荣亲王府看看、回颜家看看、回宫里看看——对于在皇宫里一直长到七岁的他们来说那里更像自己的家——也没有人给他们脸色看，小夫妻俩一直活得非常滋润。
　　上官雨恬对这个儿媳妇也非常满意。虽然君清似乎对自己媳妇太看重了，不过两个孩子一起经历过那么多，不看重才不正常。颜素凌可是她亲自挑的儿媳，家世好容貌好聪敏有才华，又对儿子有过救命之恩，而且不离不弃。她没什么可挑剔的，真没有第二个女人这么合适君清了。
　　婚后一年，问题终于来了。颜素凌一直没有怀孕，上官雨恬和颜夫人都或隐晦或直白的跟她提了这个问题，而颜素凌只是垂头不语。
　　她很清楚，小时候经历过的创伤，还有在那种地方曾经被灌下的药，都会使她终其一生也不能拥有自己的孩子。沐君清很努力地给她调养身体，但是再调养也不能还给她一个完全健康的身体。
　　拖着吧，反正她是绝对不会答应给君清纳侧妃的。君清说过只会有她一个女人，那在她还是靖亲王妃的时候就没有人可以染指她的男人！
　　夫妻俩非常顽强的和荣亲王府、颜府、甚至皇宫里的女人打太极打了五年，一直拖到沐君宁都娶了世子妃，这群人对于始终没有孩子的靖亲王夫妇依然没有办法。
　　能怎么办？颜素凌就是怀不上。调养身体？沐君清就是最好的大夫。送女人？沐君清态度非常坚决的不收。所以只能这样了，三个女人无奈叹气，上官雨恬甚至瞄向了小儿媳妇的肚子考虑过继事宜了。

　　然而某一天在宫里，吃饭的时候颜素凌一阵反胃，倒是看得几个女人喜上眉梢，连忙叫了太医。
　　这实在太像怀孕的症状了！
　　太医匆匆赶至，把了脉后笑到：“恭喜王妃，已经有了一个月的喜脉。”
　　颜素凌大喜过望，眼睛亮亮的看向刚刚赶到的沐君清：“君清，你要当父亲了。”
　　然而在周围一阵恭喜声中，沐君清的脸色却显得苍白。他一把拉过颜素凌的手，重新把了一遍脉。
　　“君清，怎么，孩子有问题吗？”颜素凌担忧的问。
　　沐君清缓缓抬了头，当着自己父王母亲、岳父岳母、皇伯皇婶的面前，一字一字的问道：“阿凌，我们不要这个孩子好不好？”
　　屋中刹那间安静了。
　　颜素凌的脸色瞬间和沐君清一样的惨白：“为什么？”
　　“你的身体并不适合怀孕。会难产。”沐君清的声音很轻，轻得似乎一下子就会飘走。
　　“我要这个孩子。”颜素凌的声音一如十五年前遇难时的坚定，“我会把他生下来。”
　　“阿凌，别胡闹。”
　　“你说我胡闹！”颜素凌的声音一下子激动起来，“你明明知道我经历过什么！你明明知道我不能怀孕！你明明知道我只会有这一个孩子！你现在要我把他打下来！”
　　“阿凌！”
　　“你不要这个孩子，我要他！”
　　“你会死的！”
　　“就算死我也要生下这个孩子！”
　　“我不同意！”
　　颜素凌怔怔的看着他，看着沐君清脸上的泪水。
　　“我不同意你死，绝对不同意！阿凌，我离不开你，就算你生下这个孩子我也会陪你一起死。”
　　“君清，你别闹了。”
　　“我是认真的。十五年前你说过，就算我死也得带上你，你是不是也该带上我？”
　　这是两个人第一次争吵。屋里一众长辈看着两个人又哭又闹，却说不出一句劝解的话。
　　这是一个死结。做妻子的想为丈夫生下一个孩子，做丈夫的不想妻子涉险。他们都没有错。
　　于是这件事就这样定了下，孩子要生下来，但是如果颜素凌难产死了，沐君清会殉情。
　　一众长辈对这件事表示非常不满意，但是这件事已经不是他们能插得进手的了。

　　八个月后，颜素凌早产。
　　这八个月里，沐君清几乎每时每刻都陪在颜素凌的身边，他尽了自己最大努力调养颜素凌的身体和保住这个孩子，也只能做到这种程度。
　　上官雨恬想拦住儿子进产房，结果没能拦住。一方面以沐君清的身手基本上没人拦得住他，另一方面沐君清说了一句话：“我是大夫。”
　　但是沐君清还是被颜素凌一句话给支出来了：“你现在紧张成这样，除了添乱还能干什么？”
　　艰辛的等待，上官雨恬和颜夫人坐立不安。一边是因为担心里面的颜素凌，另一边是因为担心外面的沐君清。
　　沐君清直勾勾的盯着产房，对外界的一切都没有了反应。指尖银色的刀片狠狠在手臂上划开一道血痕，他却恍若未觉。
　　上官雨恬立刻叫人通知了丈夫，用了契约之力才压制下来。上官雨恬额上满是冷汗，自从杀了沐程曦自家儿子就再也没有被天罗残卷影响过，没想到因为颜素凌今天又......
　　冥冥中自有因果吧，在儿子受天罗残卷影响极大的时候，只有颜素凌能压制住他。
　　上官雨恬看着儿子手中时隐时现的银色流光，毫不怀疑若是里面说颜素凌死了，那只刀片会立刻刺进自己儿子的心脏。
　　里面出来一个稳婆，不安地问：“难产，保大人还是保孩子？”
　　“大人！”沐君清母子两个异口同声。
　　“要孩子，我要孩子！”里面颜素凌恍恍惚惚的听见，立刻尖叫道。
　　沐君清犹豫了一下，微微笑了：“保孩子。”
　　既然阿凌想要孩子，那就保孩子好了。不过是，他陪着一起死罢了。
　　不是早就知道会这样了么，要是保大人，这八个月的努力就都白费了啊。
　　艰难的等待之后，一声婴儿的啼哭在靖亲王府响起。
　　“恭喜王爷，是小王爷。”稳婆笑着走出来。
　　“王妃，坚持住啊！”“血，大出血！”里面慌乱的声音传来。
　　沐君清都没有看自己儿子一眼，抓起金针就冲了进去。

　　当颜素凌醒过来，看见身边睡着一个小小的婴孩，下面是夫君的头伏在她的床上，睡的正香。
　　颜素凌微微的笑。
　　“醒了？”沐君清抬起头，看着她也笑起来，“没事了，你们都很好。”
　　“儿子还是女儿？”
　　“是儿子。”沐君清抱起孩子给颜素凌看，“长得多可爱。”
　　颜素凌看着长得皱巴巴黑乎乎、跟可爱一点也扯不上关系的孩子，笑了：“孩子很健康？”
　　“嗯，现在看不出问题，我觉得挺好的。”
　　“我睡了几天？”
　　“三天，没事。你的身体有点虚弱，我能给你养回来。”
　　“好。”
　　颜素凌笑的很满足。有夫有子，岁月静好。

　　当靖亲王世子成为京城一霸之后，皇上，哦不已经是太上皇了，强行把孩子抱进宫里养。
　　“你们俩到底会不会养孩子？”皇太后絮絮叨叨的说着两个人，“除了宠就是惯，把孩子给教成这样。还是哀家来给你们教吧。”
　　“姑姑。”三十岁的颜素凌依然美艳，却多了一份岁月留下的韵味，“我们只是疼孩子。”
　　沐君清在一旁笑而不语。
　　他俩宠孩子是真的，毕竟，只会有这一个孩子。
　　沐君清是杀手，而杀手很少有孩子。其实混乱之领还是有人相信报应的，他们相信对于手上染了太多人的鲜血，会折寿、会绝嗣。因为孩童，是世间最天真最纯净的事物。他们这样生活在黑暗里的人，不配拥有。
　　这个孩子，对他们来说是上天的恩赐，也是上天的宽恕。
　　“怎么了，让孩子在宫里长大你们还不放心？你俩不也是在宫里长大的么？你俩不也是我们教出来的么？”太上皇瞪着眼睛，“把孩子还给你俩我才不放心！”
　　当这对把孩子扔进宫里的父母离开时，颜素凌还在恋恋不舍的回望。
　　“阿凌，这些年我们一直把心思放在孩子身上，现在也可以轻松一下了。”沐君清安慰道。
　　“轻松一下？”颜素凌转头一笑，“好啊，当年说好的云游四海呢？我想想，咱们第一个地方要去哪里你还记得吗？”
　　“好像是塞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