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约》尚云汐

17、婚约

　　等听到下人报信，上官雨恬匆匆赶到会客厅时，见到的是这样一封情景：
　　屋中青石地面全部龟裂，黄花梨木的桌椅全毁，漫天银票飞舞，站在屋中的少年衣衫被自己的内劲激得猎猎飞舞。
　　然而沐君清手中一张薄薄的纸片，丝毫无损。
　　“君清，怎么了。”上官雨恬的声音不急不促，带着安抚的温柔。她轻轻走过来，把儿子拥入怀中。
　　沐君清默不作声的靠在母亲怀中，过了好久才用平静下来的语气说：“已经没事了，母亲，让您担心了。”
　　上官雨恬松开儿子，担忧的看着他：“没事了？”
　　“没事。”沐君清微笑着看着母亲，“母亲，我要娶颜素凌为妻。”
　　“啊？”上官雨恬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沐君清把手中的信递给上官雨恬：“她不想嫁我，但这件事容不得她！”

　　颜素凌和沐君清很早就定下过亲事，早到当年两个孩子还不理解成亲的含义。
　　因为十年前两个孩子同时失踪，这桩婚事就此作罢。两家不是不遗憾，却也别无他法。
　　十年后，沐君清回来了，同时，颜素凌的消息传来。
　　“我很早以前就找到阿凌了。叶汐商行，最开始是我帮她建立的。”当屋中只有母子两人时，沐君清低低的说着。
　　叶汐商行，叶汐，夕夜，除夕夜。他们只是为了纪念那个突遭巨变的夜晚，颜素凌因此托姓叶。
　　“那孩子是自卑。”上官雨恬微微笑了，“不是真不想嫁你。”
　　颜素凌那孩子，她还是很喜欢的，只是没想到这么多年后会对儿子影响这么大。
　　“我找到她时，她已非完璧。”沐君清对上母亲惊愕的双眼，“当初她为了掩护我逃走，自己留了下来，然后被沐程曦下令......”
　　好吧，既然是为了救儿子。如果儿子都不在意，她也不是不能接受。
　　“母亲，我要娶她。她只能嫁给我！”沐君清的眼睛充斥着一种疯狂。
　　“既然这样，君清你跟我一起进宫吧。”

　　宫中，皇上夫妇、荣亲王夫妇、颜熙夫妇一起听完了沐君清和颜素凌的故事。
　　少年果断隐去了颜素凌已非完璧和不想嫁给他的部分后，坚决地跪在地上：“请陛下赐婚！”
　　“可是，这些年过去，不知道凌儿...”颜夫人犹豫着说。
　　流落在外的女子最担心的就是名声，谁知道有没有被人...颜夫人宁可养女儿一辈子，也不想女儿嫁过去之后因为这个被夫家冷落一生。
　　六个人中唯一知道真相的上官雨恬默默叹息。
　　“无论如何，我都要娶她！”沐君清执拗的看着皇上，“伯父，我和阿凌早有婚约，您是知道的。您当年答应过，等我们长大，您就给我们赐婚的！”
　　“颜夫人。”上官雨恬端庄的微笑，“既然孩子都愿意，当初我们两家也是说好的，您看...”
　　颜夫人犹豫着：“凌儿为什么现在还不回家？”
　　“阿凌她不敢回家。”沐君清抿了抿唇，“她觉得自己...身份卑微，配不上。伯父，只要您赐婚，阿凌她不会抗旨的。”
　　“好吧好吧，这孩子。”皇上无奈的叹息，“朕现在赐婚还不成吗？”

　　当身在京外的颜素凌听到大张旗鼓的赐婚旨意的时候，轻轻叹了口气。
　　“君清，你何必...我都已经放开你了，为什么又把自己和我拴起来？”少女望着窗外，眼睛里是不符年龄的沧桑。
　　“小姐。我早就说姑爷不会同意的，您非要写那封信。看吧，姑爷连圣旨都请出来了。”侍女竹喧无奈的说，“小姐，姑爷哪里不好了，您怎么就不嫁呢？”
　　颜素凌忧郁的笑了笑，“我配不上。”
　　“小姐又胡说，小姐这么好的人，只有别人配不上您。”
　　“连清白都没有的人，怎么能嫁做王妃。”
　　“小姐，您又来了。”竹喧无奈叹气，“不管怎么说，现在姑爷只能娶您，您也是非姑爷不能嫁了。您还是想想进京该带什么吧，具体姑爷怎么想，您等见到了再问好了。”

　　当某一天沐家姐妹和一众少男少女相约到京外郊游，在城门口碰到了自家望眼欲穿的兄长。
　　在身后各种身份的人压低声音说着“那就是靖亲王。”“靖亲王真是好看啊。”“听说那个就是书法超群的舒云亭客。”“你知道吗，那就是天下第一名医。”等等评论中，沐离落压下满头黑线，迎上前去问：“大哥？”你究竟在这多久了。
　　“嗯？离落？”少年笑意盈盈的回望过来。
　　“大哥你怎么在这里？”
　　“啊，我在等人。”
　　听到身边同伴压低的声音“靖亲王在等人？”“等的会是谁啊？”之类的问题中，沐离歌很想回答一句“我嫂子”。想想看，除了自家大哥最近心心念念的大嫂，也没有别人能劳烦大哥亲自来接了。
　　“来了。”沐君清抬头望向远方。
　　出于围观靖亲王接人的心态，一众少男少女果断停在这里了。等等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八卦要紧。
　　一个精致的马车悠悠进了城，然后停了下来，车帘一挑，一个红衫少女笑语嫣然的走向早已翻身下了马的沐君清：“君清，久等了。”
　　沐君清大步走过去，完全不在意围观众人直接把少女搂进怀里：“阿凌。”
　　沐君清把头搁在颜素凌肩上，低低说着：“阿凌你知不知道其实我好怕，如果我失败了怎么办，如果那两个人没死怎么办，如果死的是我怎么办，你又该怎么办。”
　　“好了好了，没事了，我们都没事了。”颜素凌回抱着沐君清，熟稔的安抚着他的情绪。
　　这些年，沐君清都只能在她的面前放松下来，只有她能看到这个天下强者面具之下的脆弱不安。他们彼此依靠，彼此安抚，因为他们只有彼此。他们给予对方力量，再从对方身上汲取温暖，这样一年一年扶持着走过来。
　　“阿凌，我成功了，可是你要抛弃我。”少年控诉的语气传来，“你怎么能抛弃我？”
　　“不抛弃。”颜素凌微微勾起了唇，“我要你好不好，我嫁给你。”
　　周围一片寂静，只看着这对久别重逢的情侣脉脉温情、细语低喃。他们拥抱着彼此，似乎就拥有了全世界。
　　他们光芒四射，可只有对方知道辉煌之下的累累伤痕。他们分享了所有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没有另一半，他们谁都不拥有完整的人生。
　　他们不离不弃，他们紧紧相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