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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二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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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已形销骨立,脱了人形,鬼气满溢——把你吓了一大跳的并不是这些——你看得特别真切--那孩子头上结了四根鲜红的辫绳。
"敢……敢问姐姐贵姓?”你颤声问道。
“奴家小姓‘常’,怎么了先生?”
“……没事、没事……随便一问。”
你无可奈何的闭起眼,心知这孩子就算救回来也不会是人了……
你还在同情别人?看看你自己吧,半边在阴,半边在阳,那道士实是要借你做引魂使呢!
一个时辰过后,那孩子吐出一口浊气,慢慢睁开眼。眼也是暴凸出框的,生生将一副狞厉无神的模样固定在了脸上。
“姐……”人他倒还认得。听得这声,常氏憋了数天的一口气这才化做一阵嚎啕给哭干净了。
“好了、好了……”道士功德圆满,轻吁一口气。你晓得这道士也是知根知底的人,可,不还是那句话么——回天无力,尽心而已。
常氏抽抽噎噎的拖着那孩子跪在地下千恩万谢。你们二人本就是投鼠忌器、心兆不宣,给他们这么一跪,面上不约而同的现了几分愧色,是再也呆不下去了,寻了个说头就要离去。那妇人哪里肯依,硬要留下用饭,你们也不含糊,坚辞而去。眼见留不住了,她便从袖口缝着的小褡裢里抖出几颗碎银,捧到你们面前,一脸羞愧凄凉:“奴家没甚拿得出手的……弟弟病了有一歇,光顾着看他,没心思揽活儿,这点……实在不成样子,二位恩人受了吧……不够奴家缓些时日待奴家攒够了一定送上门去……”
你们明知自己弄回的的是个什么东西哪里还敢受什么报酬,那点碎银递到面前竟像洪水猛兽一般,避之尚且不及!
三人推来脱去,一边以为嫌少不肯受,一边心中暗怀鬼,一时间场面就这么僵下来。“唉……恩人莫不是嫌少了……若非,如何就到了留饭不用,连点滴心意也不肯受的地步了?奴家家中确是穷着,可也知恩图报的理儿……说了出去旁的还以为奴家不会做人呢……要不这样,钱是少了,打发不出手,可这饭,去霉辟邪的,总该吃几口才是啊……”
你们心中暗暗叫苦,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愁得死人哪!
这道士的运道可比你的好,正是尴尬的景却正好有个人上门来求,说是村口那家掘地时掘出了“太岁”,要接他过去商量该如何行事。这下可真剩你一个了,没人应时应景的来“救”你。有什么办法,一餐吃了要心中有愧的饭也得这么硬着头皮对付了。
常氏着手弄饭菜去了,剩那孩子和你对着坐。你等了有一阵,直到听见沥米煮饭的声响,才犹犹豫豫的朝他低叫一声:“常四红……”
那孩子在看你,一直在看,看你右眼中的那颗红记。
原来丢了魂的躯壳是这般模样,槁木死灰……
能撑多久。
到末了还不是尘归尘、土归土?救回一副皮囊来,到走的那天倒要摧折活着的人的心肠了……
你想的大多是沉重不堪的现实,预先做着最坏的想,省得到时祸事临头了招架不住。
也亏得你这天生悲悯的脆心肠!这时竟往向‘它’讨份人情那头想过去了!脊梁骨断得也太彻底了些!
她在隔了百把年光阴的这头恨铁不成钢——为着你的破罐破摔,为着你的悲天悯人,为着你的讨好退让——她,恨恨的看你一步步往死路上走。
不然又待怎样?你在纸里过着1856年的生活,她在纸外过着2005年的生活。一百四十九个年头,造物造就的鸿沟,是用脚就跨得过去的么?
她其实早就明白你想要什么,不过是几顿饱饭一间屋一方桌子几管笔数块丹青几张纸,悠悠然与那野莲海做伴,从不做荣华想不做富贵想,只求安稳平淡直至老死。哪怕这生活贫贱无着,无甚企盼。
石家公子为什么不放过你?“它”为什么不放过你?老天为什么不放过你?
他们生生的将你这点寒酸的幸福踩在脚下,再做主把他们的幸福塞给你。你受不起,又不敢放下,眼里盯的是碎了的那点寒酸的幸福,那才是你的……
时间已经走到了1856年的初秋,你在无可挽回的走向结局。
她后悔了。这片注定要挖出的黯然神伤,现在该如何收拾起呢?
常氏将吊在横梁上的一块熏肉摘下,预备片了去炒鲜笋。她住家原是四川人,清初时为避战祸才徙往这头来。但凡这样的家户,有几样拿得出手的掌勺工夫都是由母亲教了女儿一辈辈这么传下来的,这熏肉便是一样。
有些稀罕时候,乡里乡亲的送来些肉,舍不得吃便熏好了吊在梁上,一年半载的这么吊着非到重要时候不去动弹它。今日也是高兴,竟把过年的份都片下去了。等预备好这道肉菜,再备上几盘素的,也就凑得上贫苦人家很上得台面的一桌菜了。
常氏将菜上桌,并着温了二两米酒,席就可以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