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桃源古镇（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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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盛死了。
早晨，徐宅里的人出来采购的时候发现的。
被人敲断了四肢，割开大动脉，放干血地瘫在徐家大宅门口。和徐盛一起的，还有另一具无头的尸体被挂在徐府大门上。
鲜血涂满了徐家老宅的大门，像小河一样往下淌，徐家大宅门口的青石板都被染成了红色。可就算是这样，徐宅也没有打开大门，让人进来。
街上已经没有商贩叫卖，热闹气瞬间消失殆尽。家家户户都挂起了桃木剑和桃木枝，黑狗血泼满了门窗和地面。浓郁的腥臭味充斥了整条街道。
整个桃源古镇都被恐惧所笼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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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伽澜到徐宅时，两具尸体依然没人来收敛。蒲伽澜蹲下身去，观察徐盛的尸体。
眼耳口鼻舌被挖走、割掉，一摸四肢，如同肉泥，只剩表皮包裹着下面的残渣。上方那具尸体赫然是昨天消失不见的徐老三的尸体。尸体上的抓痕更多了，胸口被掏出一个洞，心脏不见了，换成了被扯走的那玩意儿。
而徐老三的头正牢牢粘在大门上方的一块铜镜上。
双眼圆瞪，死不瞑目。
蒲伽澜看着两人的死状，拧了拧眉。
越过尸体，走到大门前想叩门，发现门上全是鲜血，也才看到那铜镜上方贴着一张符，符纸下半的朱砂被鲜血浸染，晕开浓郁的墨色，再来一半，这符纸就起不了作用。
再看看徐老三圆瞪的眼，眼里的怨恨还没散去，死前他还在埋怨着。
看完尸体，蒲伽澜要走，墙边开着的小门一动，被人从里面打开，出来一男人穿的一丝不苟，靠在门框上看他：“蒲伽澜对吗？”
蒲伽澜扬眉。
“你要先摸这个。”说着，那人从裤兜里摸出一串手串，手串漆黑却有隐隐的光。
蒲伽澜接过。
看他不曾开口叫疼，那手串上也没动静，那人侧开身体：“进来吧。”蒲伽澜进门，身后被男人锁上门，还在锁扣上贴上一张符纸，这才领着蒲伽澜往前厅去。
徐家大宅和徐家老宅的设计完全不一样。徐家大院坐北朝东，是生金水盛阳气的朝向。而宅子的大门却是朝南开。门口的符纸，院落的朝向，大门的位置，再联想到第一次见徐盛时，他所说的规矩。
蒲伽澜垂眼，眼睫挡住眼里流转的暗纹波光。以前老辈嘴里说，家里的门朝南开，那就是不迎客。没有主人的允许，就进不得那扇门。
那门上的符纸原本是用来抵挡外部的恶灵不得入内。但徐老三是徐家人，他死前怨气十足，满是怨恨的徐家人的血泼满了符纸，那张符也就被破了一半。不过留下符的人，是个能人，就算这样，红衣厉鬼依旧入不得徐宅。
徐泾东已经等在正厅，和前天相比，他憔悴了不少。眼神浑浊，面色铁青，时不时咳嗽两声，看来是被吓得不轻，“蒲先生，很抱歉。多有怠慢还请见谅。我稍有不适，就不起身了。”
蒲伽澜在徐泾东下首随意找了把椅子坐下：“没事，倒是门口徐盛和徐三爷的尸体徐老爷不打算收？”
说到徐盛和徐三，徐泾东的脸色瞬间难看起来，神色低落：“是我没早些劝三弟放弃。都是我。”语气分外沉痛，丧失弟弟的难过与痛心溢于言表。
前提是，他能去收掉外面那两具尸首的话，会更有说服力一些。
刚才那男人靠在旁边，脸露不屑：“当时就让他别去，自己要逞强，命丢了吧？”
“老二！”徐泾东回头，怒叱。
蒲伽澜扬扬眉，这徐家老二倒是在屋里呆的住，这么久从不露面。
连死两个人，蒲伽澜有点不想和徐泾东打这些官方面子。索性靠向椅背，翘起二郎腿：“徐老先生，我们直说，那只红衣厉鬼就是冲着徐府来的。如果你是诚心请我来帮忙，那接下来我问的问题，你照实说。”
徐泾东被蒲伽澜哽得喉头噎住，伸手抚着胸口，摆摆手：“蒲先生您有话就问。”
“当年那场火发生后，徐家的下人留下的有哪些？”
徐泾东想了想，“记不大清了，留下的不是很多，大多都辞了回家了。死去的父亲也给了补偿。”
蒲伽澜：“不重要。离开徐府，留在镇上的有哪些？”
“……应该有，不过也不多了。这些年陆陆续续过世了。”徐泾东摇头，“还有些，前两年都搬走了。”
“所以对于当年留下来的人有哪些？有多少，在哪里，徐老先生一概不知？”
蒲伽澜问的毫不客气，徐泾东垂下头，阴影遮住了半边的脸：“很抱歉，年纪大了记性确实不太好，记不清了。”
“行。”
“蒲先生！”徐泾东赶忙抬头，在徐二的搀扶下才站起身。
蒲伽澜回头，看着徐泾东脚步踉跄，伸手按住他的肩膀：“徐老先生不用担心，既然你请我来，那我会遵守承诺。”
徐泾东撑着手杖，喘口气：“多谢蒲先生，我送蒲先生。”
“没必要。”蒲伽澜三两步跨出前厅，走人。
徐泾东站在原地，看着蒲伽澜龙行虎步的背影，慢慢地眯起眼，眼里流露出狠意。
出了徐宅，蒲伽澜一直在思索，还有谁会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这徐泾东口风紧，不是去世，就是记不清，问了好几个问题，也没得到一点有用信息。这几天他倒是在四处打听，但镇民们不肯透露。加上今天死了人后，就更加不会透露了。
蒲伽澜回到旅馆，碰到林朗下楼来找吃的。
“蒲先生。”林朗看着蒲伽澜俊朗的眉心拧起，有些担忧。自从遇到蒲伽澜，他们这几天没再遇上奇怪的事儿，连方晴也一直待在房间内，没出来过。他对蒲伽澜是非常感激的。
“您遇到什么事了吗？”以至于问话的时候都带上了敬称。
蒲伽澜看着林朗，突然想起来：“你当初说你高中同学是桃源古镇的人？”
“对。”林朗点头。
“那你同学知不知道徐家大宅当初发生了什么事？”
林朗被问得一懵：“他不知道。不过好像他家隔壁那户人，有人当年在徐宅做过工。”
“你知道你高中同学家？”
“没去过，但我看过地址，在渠水村？”
蒲伽澜伸手把人勾过来：“带我去。”
“好！”林朗万分激动，跟着蒲伽澜就走了。
而被遗忘在房间里的林音：“哥哥为什么还不回来？”
前后四条人命，找人打听确实很困难，但蒲伽澜的警官证起了大作用。再是害怕的人，看到警察由衷地产生了安全感。所以找到林朗高中同学的家没超过一小时。
站在两家相似的铁门前，林朗有些迟疑，他只是大概记得，但确实是不知道。
田埂上背着背篓的妇女走来，就看到两男人站在自己门口，高高大大的，面容俊秀。倒不太像坏人。
“你们站在我家门口做什么？”
林朗和蒲伽澜齐齐回头。
蒲伽澜再次掏出证件：“你好，我是警察。想打听点事。”
“什么事？”妇女放下装满红薯的背篓，问道。
“请问你家当年有在徐家做过工的人吗？”
妇女原本还算温和的脸色陡然冰冷，提起背篓，推开大门进屋去了。大门阖上发出“砰——”的一声。
林朗看向蒲伽澜：“蒲先生？”
蒲伽澜毫不在意，上前继续敲响铁门。连敲几次，里面都没反应。男人把耐心发挥到极点，继续敲。
“你们要干嘛！！”一张老人的脸出现在铁门后，怒瞪着他俩。依然没开门。
“徐宅出了事，我负责调查。”
老人上下打量他，目露警惕：“什么事？”
“死了人。”
“谁？”
蒲伽澜：“徐家管家，和徐家三爷。”
闻言，老人的目光先是怔愣，接着就看她癫狂地笑了，笑得撕心裂肺，笑得惊动了屋子里的人。
“报应啊！都是报应啊！”
“妈妈。”妇女从屋里奔出来。
“回去！！”老人回头，把自己女儿呵斥进屋，这才打开了铁门，走了出来。
“不进屋了，就在外面说吧。”老人说着，带着林朗和蒲伽澜走到“你想知道什么？”
蒲伽澜说：“好。”
“当初在徐家做工的不是我，是我的母亲。准确的说，不是为徐家做工，而是给周家。”
老人的母亲当年是周家小姐周青的手下的人，随着周青嫁入徐家，她也去了徐家。结果没过几年，徐家传出丑闻，为了平息民怨，维持那莫须有的荣誉，徐家竟然放火生生烧死了周家大小姐。当初周家大小姐察觉到不对，早早地让母亲带着自己逃走。可管家来得太快，母亲被抓了回去，她被藏在草垛，眼睁睁看着周家小姐被打断双腿，母亲被打死。
当年在徐家她可记得清楚啊。
蛇蝎心肠的二太太，满腹淫|欲的三老爷，还有看似清高和寡，却破烂肠子一堆的徐家太爷。蛇鼠一窝。周家大小姐那么好的人，被这群人生生烧死，现在成为厉鬼，回来报仇，那都是因果循环！天理报应！
……
林朗艰难地咽口口水：“那、可以报警啊。”
“报警？”妇女看林朗，像再看傻子，“当初徐家势力大，镇上的官都被他笼络，我找谁去告？到现在！徐家更是当了镇长。你说我找谁告？”
林朗被说的哑口无言。
蒲伽澜按住林朗的肩膀：“谢谢您的告知，我们走了。”
老人双手背在背后，苍老的脸上露出怪异的笑容：“要是徐家人死光了，我会很开心。”
蒲伽澜没接话，拉着林朗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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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格外沉默。
踏进旅馆大门，就看到段琪琛正坐在大厅里喝咖啡。整个大厅只有她一个人，慢条斯理地拨弄咖啡杯，丝毫感觉不到周围压抑的气氛。
林朗见状：“我先回去了。”
蒲伽澜走到段琪琛面前坐下：“你早就知道了？”
段琪琛眨眼：“看来蒲队长是已经查到了。”
蒲伽澜问：“所以，你那天在徐家老宅隐瞒的是什么？”
段琪琛继续搅动手里的咖啡：“你又看出来了？”
“很多。”蒲伽澜看她的眼神寡淡，明明没有出过门，屋里却有了咖啡和泡面。还有那破绽百出的激将法。
“更何况你没有想过要瞒住我。”蒲伽澜说。
“确实。一个谎言得花不少时间去圆。”段琪琛扔了勺子，“我只是和那位周大小姐做了个约定，她报仇，我不管。只要不伤及无辜，我们就互不干扰。”
蒲伽澜眉心拧起小山峰：“你……”从第一次见段琪琛，就发现她是这幅性子，不拘约束，游戏人间。如果不是自己逮住她，她同样也是不会管。而现在她只是袖手旁观，并没有害人性命。
“不是你就好。”蒲伽澜肯定了心里所想，起身要走。
段琪琛撑着下巴，拉长尾音诶了一声：“蒲队长很担心是我做的？”
蒲伽澜：“……”
“你有你的世界观，我不干涉。我也有我的责任，请你不要干涉。”说完，看了段琪琛一眼，转身走人。
段琪琛看着蒲伽澜的背影，啧了一声。
算了，别生气。四舍五入也算害羞了。
作者有话说第16章 桃源古镇（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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