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人计划》行走树

3、第三章

　　灯亮了。
　　一个长发男人走了进来。

　　白世坤挣扎着想要站起，但他没能成功，因为下一秒，背后的初代机器人的手臂牢牢卡住了他的后脖颈，将他像提小鸡一样拎了起来。
　　他就那样看着男人走过来，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的向下望向狼狈的他。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半晌，男人开口。
　　“早上好。”那个人轻轻地说，好像在说一句再普通不过的问候。他低下头，黑色的长发顺着肩头滑落，露出修长而白皙的脖颈。

　　白世坤对他仔细端详。
　　这是一个长相俊美的男人。他鼻梁高挺，眼眶微微凹陷，眼神深邃，下巴弧线冷冽，富有欧式的立体美感，宛如一座精美的雕塑。男人大概一米七五的个子，虽然不高，但身材比例协调，四肢修长，宽肩窄腰，可以说是全联盟女性心中的理想型。

　　他缓缓蹲下身，与白世坤对视，眨了眨他的那双澄澈的棕色眼睛，开口陈述，“我救了你。”
　　“但你已经死了。”

　　白世坤瞬间就懂了长发男人的意思。

　　刚刚的那场爆炸无疑是一场阴谋，所针对的便是白世坤。这是他曾经想到过的。但他没想到，联盟出手会如此之快，令他猝不及防。
　　目前，他的身份不复存在，“白世坤”已经在爆炸中死亡。今天上午，这个消息就会传遍整个联盟，而夜店疑案会是给他父母亲朋最好的交代。
　　现在他就是一个活死人，没有身份，是偷渡者，是联盟的“鼠”。他无法离开母星，无法乘坐公共交通工具，更无法在任何场合中消费购买，无法享受联盟公民的一切权利。

　　如今他是一颗孤星，在静寂千年的宇宙中，独自旋转。
　　所以，可以说，目前这个陌生的长发男人是他唯一的依靠。他已经被绑上贼船，无法逃脱。

　　白世坤很快做出了决定。
　　“你是谁？”他坐起身询问。他又感受到了那把粒子枪，冷冰冰地抵在他的脑后。

　　长发男人歪头，发丝散落，“我的代号是A001，你可以叫我原一。”

　　话音落下，那个俊美异常的男人向白世坤伸出了自己修长有力的手。
　　白世坤缓缓地回握。
　　至此，他明白——他的流浪征途已经开始，再也无法回头。

　　清晨五点钟，母星的两个太阳相继升起。
　　白世坤在货舱中醒来。

　　原一对他身上的伤口做了简单的包扎，把白世坤从初代机器人安德鲁的机械臂中放了下来。
　　目前，他正躺在货舱中配备的医疗仓中，接受来自低科技世界的问候。

　　外界传来“滴”的一声，半晌，仓门打开了。白世坤爬了出来，看到了机器人安德鲁那缠绕着数据线的钢铁身体。
　　他环顾四周，发现原一不在这附近，似乎去了驾驶仓。
　　慢吞吞地站起来，白世坤活动了一下筋骨，向舱门摸索着走去。

　　舱门没有关，旋转那个百年前的老式门把手，白世坤打开了大门。
　　门外是一小段走廊式通道，通向飞车内的其他设施和驾驶室。

　　驾驶室的门外部有一个按钮，据白世坤推测，应该是一个门铃。他戳了“门铃”一下，震耳欲聋的警报声在他耳边响起，滴嘟滴嘟滴嘟，震得他耳朵生疼。

　　然后，咔地一声，驾驶舱门打开了，警报声渐弱，原一面无表情的脸探了出来。
　　“你醒了。”他语气中带着怒气。

　　白世坤完全没被这张英俊无暇的脸吓到，挑眉，
　　“我刚刚才醒，原哥。有什么事给我安排安排？”

　　“没事。现在这里不需要你。”
　　“你好好养伤。”

　　白世坤一听，笑了，好像听到了什么有趣的消息，“原哥，真没有？你不休息？”
　　“我驾驶技术很好的。我有联盟的A级驾照，保证稳。”
　　他双手扒着驾驶舱门，似乎有原一不放他进他就挤进来的架势。

　　原一：“我记得你因为开飞车撞上了广告屏。然后又住了三个月的医疗仓。”

　　“……”
　　“那个，其实是两个月。”白世坤的声音有点虚。

　　白世坤没想到刚刚见面的原一对他如此了解，连这件小事都摸得清清楚楚。不过也对，如果不清楚他的底细，原一也不会从那场异变中独独救出他自己。
　　他又扒着门说了几句，对着原一阴沉的脸抛了个媚眼，才在黑脸的威胁下离开。
　　离开时还在想，调戏一下原一还挺有意思。

　　飞车继续平稳地行驶着，大概又过了半个小时。
　　白世坤回到货舱里，靠那些不知名的古老仪器和初代机器人安德鲁消磨时间。
　　很快，货运飞车开始加速，在气浪中翻滚滑行，一个俯冲，跃进了一条轨道。“咣”地一声，飞车与轨道对接，最后缓缓停了下来。

　　白世坤对这种感觉十分熟悉。
　　他猜测，原一驾驶的货运飞车已经驶入母星的某一个公路转换站。
　　马上就会有服务型类人机器来到他们的飞车上，检验他们的身份信息和舱内的货品信息。

　　不过，既然原一选择进入公路转换站，就一定有通过的把握。白世坤不负责任地想，反正他已经“死亡”，所以无论怎样也不会有他什么事。

　　显然他是正确的，因为驶入公路转换站后，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没有类人机器的检查，很快，转换站关卡的绿灯亮了起来。
　　前方的隔离门收起，“请快速通过”的机械音通过设备连接装置在飞车舱内响起。

　　白世坤这才意识到，他们已经悄无声息地绕过了号称全联盟最严格的交通要塞安检系统。

　　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原一屏蔽了外界的信号，让安检系统无法检测到他们飞车发出的一切波动。
　　他们与精神网的一切连接都被切断，就连最智能的巡逻星舰也无法发现他们的存在。

　　现在，这艘经典款老式飞车，便如同潜伏在海面之下的鲸，悄悄地在星球盘根错节的交通系统中潜行。
　　风平浪静下，藏着的是庞然巨物。

　　中午，飞车顺着一条地下管状通路，驶入了一个废弃的工厂。
　　他们缓缓停了下来。古董车吱呀一声，摇晃着与轨道尽头处的缓冲装置对接。舱门咔地打开，缓慢旋转，搭在飞车两侧的楼梯上。
　　原一从驾驶舱走出，手里拎着在货舱中无聊得奄奄一息的白世坤。初代机器人安德鲁跟在他身后，扮演着忠诚卫士的角色。

　　两人一机器从地下进入了工厂内部。

　　“原哥，咱们这是去哪儿？”白世坤上午无聊得快要长毛了，自动自觉又开启了自己的调戏模式。
　　他发现自己一叫“原哥”，原一的脸就会再黑上三分。

　　但原一似乎没有搭理他的意思，开口，“去E301废星。”
　　“还有，叫我原一。”
　　他边走边说，步伐没有一丝停顿。

　　E301废星。
　　白世坤惊讶了。

　　经过这一路，白世坤对原一的来历已经有所猜测。
　　一个反对联盟、反对科技与娱乐中心、熟知他的底细、甚至有可能了解「驯兽人」的人，不是外部对联盟虎视眈眈的敌人，就会是联盟心脏上那颗已然松动的螺丝钉。

　　这是白世坤被原一救出后就想到的。
　　然而，他没想到原一有带他离开母星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