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00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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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有一段时间，米罗觉得苏薇算是一个比较娇气的小姑娘。小伤小痛的，也会跑到他面前晃来晃去，大眼睛就扑闪扑闪地看着你，撒着娇要你好好安慰她。
当然，在这里，他并没有什么嫌弃或者不高兴的意思，毕竟在少年时期的他看来，女孩子就是这样一种生物。再说了，他还是挺享受这种被依赖的感觉的。
但是，后来他就发现事实好像并不是这样的。小伤小痛的时候，小姑娘会扯着他的衣摆借机撒娇，可真的伤得重了痛了，却宁可躲在双鱼宫里等伤势好些了，再若无其事地回到天蝎宫。她一直瞒得很好，如果不是他无意中碰见了，大抵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不会知道。
费伊后来和他感慨的时候，他就沉默不语。因为他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说，一个刚刚过他膝盖的小女孩，为什么却有那么深的心思呢。就不能和寻常的小孩子一样，痛了就大声地哭大声地叫么？这么委委屈屈的看得他心里都觉得难受。
不过，他当时想着，既然她不愿意说，那就算了吧，也没关系。他可以假装不知道，然后在暗处，一直守护他的小姑娘，直到他死。
可事实却恰好相反，到最后，他反而，被她保护了。
米洛斯岛上的微风带着些海水咸咸的味道，他站在离她不远不近的地方，注目着不远处的少女。在她很小的时候，他以一种调侃的方式表示，如果她能把头发留长，一定会很好看的。然后年华流转，三年之后的再会，她披散着一头及腰的如云锦一般的鸦青长发出现在他面前，樱色的唇像花瓣一样，稍稍一弯，右脸颊上浮现出淡淡的梨涡。
已经成长为青年的他，视线有一瞬间凝固。
【他当时说的没错。果然是很好看的。】
他想。
而现在，墨色褪尽，徒留雪白。
他没有比这一刻，更加讨厌过这种颜色，黯淡而没有生机。
后来发生的事情，也就是那样。虽说黄金的速度以光速计算，可那也是在反应过来的情况下。因此她突然摔倒在地上的时候，他都还有些怔楞，直到几颗散落的水晶珠子滚到了脚边，他才懊恼地皱了皱眉，抬步就想走过去，却因她接下来的动作，而顿住了脚步。
少女双手撑着地直起身子的时候，面上的表情有些迷茫和阴郁。她眨了眨眼睛，然后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似的，把右手慢慢地按在了左手的手腕上，那里是她原本系着手链的地方，而今却空无一物。
米罗觉得那一瞬间大概是他看花眼了，因为那么坚强的一个姑娘，怎么会露出这种想哭的表情。果然后来，她并没有哭。只是呆呆地坐在原地，像是在回想些什么。后来她便半跪在地上，开始拣那些散落的珠子。
这一会儿，他终于察觉到她的动作有些奇怪。
一般的人拾拣东西，自然是直接拿起来便是了。可是她却张着五指，小心翼翼地在地上一点一点地摸索。而让他觉得不可思议的是，明明有一颗珠子就在她的正前方，她却硬是绕过了这颗珠子，往更远的地方摸索。
米罗的心底里隐隐便有了不好的猜测。
其实他这么聪明，观察力又一向惊人。他的猜想，从来就和真相相差无几。可毕竟还是存了些侥幸，便迈开步子走了过去，可少女的一句能清清淡淡的”伊弥”却让他血液里的热度完全冷了下来。
青年的呼吸骤然一窒。
她看不见。
原来她真的，看不见。
他的视线定在对方毫无焦距的眸子上。
那原本，是一双多么秀气漂亮的眼睛，宛如是经过大师精心雕琢的黑曜石一般。每次她对他笑的时候，像是所有星光都落在了她的眼睛里，温柔而缱绻。可现在，再璀璨的星辰，也无法在她的眼睛里映出半点星芒。
他不知道自己是在何等混乱的思绪下，弯下腰替她拣起一颗又一颗的水晶石；又是在怎么样的一种失控下，将她揽入了怀里。看到她眼睛里一闪而过的恐惧和惊惶的时候，他才感觉头脑冷静了些，面上露出个自嘲的表情。她根本看不见自己，现在骤然这样被侵犯，该有多害怕。
他突然就明白了之前在天蝎宫里，伊弥半遮半掩的态度，还有她说的那些云里雾里的话语是什么意思。
【可是，薇薇……你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为什么一直瞒着我？为什么，什么都不愿意和我说？】
他的右臂搂着她，左手抬起来，缓缓地拢住了她脏兮兮的手臂。力道温柔而坚定，透着些小心翼翼，仿若对待着易碎的稀世宝物。然后他就看到她抿了抿唇角，露出的笑意热烈得仿佛能够融化冰原积雪。
她一定很开心吧。
所以看到这样的笑容，他喉中那些话，又重新咽了下去。
……
接下来的日子，他们好像回到了最初在米洛斯岛的那段时候。只不过他不再忙于训练，更多的时候陪伴在她身边。
吃饭的时候，因着她看不见，之前伊弥在的时候苏薇还会努力自己扒两口，现在喜欢的人在一边，她更是无所顾忌，破罐子破摔，毕竟她都是要死的人了，满足一下这么微不足道的愿望应该不算过分吗？思及此，苏薇便摸索到青年的衣袖扯了扯，腆着脸要某人喂她。
然后，苏薇其实一直都有午休的习惯。但是他来了，她就舍不得浪费掉这一点的时间了，硬是嚷嚷着要出去晒太阳。他拗不过她，便抱着她走到外边，自己坐在草地上，然后满足姑娘膝枕的小愿望。少女咧着嘴笑得得意，而他无可奈何只能伸手顺了顺她的头发。
【若是时间能够就此停止，就好了啊。】
她和他，都是这么想的。
可惜事与愿违。她的情况越来越差，开始逐渐地听不清声音。米罗如果要和她说话，得极大声地在她耳边喊着，她才能听得见。后边她完全听不见了，只剩下知觉。他便只能在她的手心里一笔一划地写着东西，这样两人才能勉勉强强地交流。
但纵然是这样，他们能够沟通的时间，越来越少。因为苏薇的身体机能慢慢在退化，沉睡的时间越来越多，经常与他说着说着话，声音就慢慢降了下去。
这种糟糕的情况持续到某一天的下午，苏薇在床上醒来后，感觉到自己的精神状态非常地好，疲倦和困意一扫而空。她向来不是天真的性格，当即就明白了现下的情况。虽然早就做好了准备，但这一刻真正到来，她面上的涩意和哀伤却难以掩盖。
他拉过她的手，在她的掌心缓慢地一下一下写着字。
【怎么了？】
他问她。苏薇垂下了眼睫，久久地不说话。直到感觉到对方握着自己的手的力道慢慢加重，她才凭着感觉，将头转向他的方向。
【哥哥，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米罗刚想回答些什么，面前的姑娘却似乎并不需要他的答案。她握着他的手，自顾自地把话说了下去。
【我也曾把光阴浪费甚至莽撞到视死如归，然后因为……】
她顿了顿，然后用极低的声音带过了那几个字。
【……渴望长命百岁。】
在这样的情境下，她突然说出这样的话，让他潜伏在内心里压抑了多日的不安和急躁蓬勃愈发。所以他没有留意她突兀的停顿，更无意追究具体的言辞。
很多年以后，他孤身一人行走在熙攘的街头，孩子们在大声地笑着唱着，年轻的情侣们或是拥抱或是牵着手，可这些热闹的场景却仿佛与他分割成了两个世界。直到他停在街道的拐角处，听到潦倒的街头艺人拨弄着吉他，用沙哑又含着些不明不白的情绪，哼唱出了那句似曾相识的话语，他就想起了米洛斯岛的那个下午，和倚靠在他的怀里的那个姑娘。
他终于完整地听清楚了她想要说的话。
【我也曾把光阴浪费甚至莽撞到视死如归，然后因为爱上你而渴望……长命百岁。】
作者有话说
第51章 00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