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狐盼兮》莫爱风

2、葬礼与少女

　　外祖父的葬礼上小雨淋淋。白柔一身黑衣，显得她巴掌大的小脸格外苍白。然而她却感觉不到自己很悲伤。身边的人们哭得很大声，大都是些她叫不上名字的亲属，俗称七大姑八大姨。
　　白柔嘴角扬起微不可见的冷嘲，何必呢，人故去了哭得这么大声，难道越大声就越能证明自己有情义吗？如果真是有情有义，为什么在外公在世的时候这些人不来看看人死灯灭，再烧上万千纸钱又有何用呢？这些人都是做给别人看的。
　　白柔伸出手，接过一滴雨水。这里的雨水不干净，夹着一点点黑灰，不知是大气污染还是传说中的骨灰。是骨灰的话，又会不会是外公的一部分呢？如果外公天上有灵，会不会像生前那样坏脾气地大吼，让这些人安静一些呢？
　　在白柔眼里，这些和自己尚有几丝血缘关系的人简直聒噪的像嗡嗡乱叫的苍蝇一样。厌恶地把视线移开。白柔一双大眼空洞着盯着外公的遗像，遗像上外公微笑地很和蔼，和他生前对其他人坏脾气却对自己宠溺不同。也和外公过世之前的骨瘦如材不一样。白柔眨眨眼，想起自己是外公最疼爱的孩子，一滴泪水到底还是滑下脸颊了。
　　眼前朦胧，炉香袅袅，生死交际，无人可逃离生死轮回。白柔的外公生前爱好易经五行，也颇有些算命先生的感觉，大概也看开了生死了吧。
　　不过六道轮回，人们总会再相遇，所以也不必止不住悲伤了吧。
　　于鬼于神，白柔一直抱有虚幻的好奇与探究，这也是她特别爱好犬夜叉之类漫画的原因。她自己是一个顽固不化喜欢准守约定的人，却总会被人放鸽子。而传说中的神鬼妖怪，却往往坚守约定，至死不渝。从而对这些神神叨叨之事心声向往，似乎也不是多么难以理解。白柔有些时候觉得，自己应该属于那个神神叨叨的异世界的。
　　不过这种心态，在现实中被批判为可悲的逃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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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时候，白柔守过曾祖母的灵棚，久远的记忆中恍惚只记得昏黄的长明灯和不然燃烧的纸钱。纸钱燃尽了，变成飞灰，然后那灰烬就零落在颜色单调呆板的纸扎花圈上。
　　周边的大人们却是很聒噪地打麻将，只有身高尚不到他们腰间的白柔，静静为未见过一面的曾祖母守着长明灯。
　　在白柔心中，葬礼应该只是一个了类似于告别的仪式。可是为什么葬礼要搞得这么聒噪呢？------------------------------------------------------------------------------------------------
　　白柔静静的想，如果是自己的葬礼。安安静静的就好，哭声，哪怕是真心实意的悲伤的哭声，难道不会扰了逝者轮回的路吗？
　　葬礼现场上斑斑斓斓，影影错错。若是忽略了杂音，趁着阴雨天暗淡的天色，有那么一点点感觉仿佛是在黄泉阴间，而非阳世三境。
　　头有些痛呢，白柔愣愣想着。
　　一双手忽然从身后抱住她。白柔猛一激灵，回头一看却是表姐。被人从刚才恍恍惚惚的思绪里拉出来，简直像一下子从阴世拉回阳间。受的惊吓倒也不算小。
　　有些厌恶的任表姐趴在自己身上，感觉肩膀湿湿的。这时候一般人的做法是不是应该抱住表姐的肩膀予以安慰呢要是平时，白柔倒也不介意继续演一个好妹妹，可惜今天她没有心情。暗淡的光映在她清秀却没有表情的脸上，冷漠得麻木。好累好累，白柔胸口的喧嚣着想避开这一切回到她租下的公寓里。随便干什么都好，或者什么都不干。这个现实世界，只是让她想逃离。
　　“妹妹，”趴在肩上的表姐终于有空闷闷开口道。“妹妹你别这样”表姐开始用楚楚可怜的泪眼凝视她。“妹妹你哭出来吧，憋在心里很不好的”白柔闭上眼，其实她对自己这种冷血的冷漠也很是内疚，但是就好像她身体里面住着另外一个人一样，白柔很多时候没有普通人该有的情绪，很多时候在事后会觉得那时的自己冷血无情的紧。这也是她喜欢揣摩别人心思然后按对方所想给予相应反应的原因。人是共生动物，喜欢与自己相近的存在，而对存有异处的同类包含着警惕与恶意。连放自己鸽子的那位小学妹都不敢承认她那性取向，别说白柔自己这种在多数人眼中冷血无情的怪物了。”我身体里还有一个自己“白柔闭目想到“我们才是彼此的唯一，而冷漠的我自己异类的我自己要照顾那个普通平凡脆弱的我自己。这样我拥抱自己的时候就不孤独了”
　　于是白柔张开手臂，反身抱住表姐说道，“我真的再也吃不到外公给我做的鱼了吗”这句话配上她因面无表情而显得呆滞仿佛悲痛到麻木的深情，成功的引起了年长白柔八岁的表姐的嚎啕大哭。表姐的拥抱很用力，白柔觉得自己听见了自己骨骼的脆脆的响声。眉头不引人注目的皱起，好想，离开。可是，去哪？人间三世，容不下冷漠不合群的怪物。
　　祖父的遗像在烛火跳跃的光影里仿佛有了表情。好像在凝视着这个生前最宠爱的外孙女。神色间好像隐含着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