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安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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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金虹细细打量着眼前完全袒露的躯体，眼中终于出现了一丝深沉复杂之色。
荆无命自始至终并未反抗，否则他现在已是个死人。
很忠诚，或是很聪明，很会忍耐。
上官金虹眼神沉沉，转念之间，已有了决定。
“你转过来。”上官金虹道。
荆无命木然转身。
“......你七岁时遇到我。” 沉吟片刻，上官金虹缓缓道。
“是。”荆无命木然。
那是他一辈子也不会忘记的事。
七岁的荆无命，几乎每天都在和人厮打。那时他还不叫荆无命。
他本就是妓女的儿子，又天生一双灰眸，理所当然地，自小便被人厌恶、辱骂、被人叫做小妖怪，被驱赶、被殴打、嘲笑 。
他的母亲，曾经的花魁，是个很泼辣的女人，对他并不温柔，经常会打他骂他，嫌他毁了她当初的风光，让她如今只能做个普通的妓女，靠碰运气混日子。
但她也容不得别人欺负他。在别人欺负他的时候她会像母老虎一样冲出去护着他，和那些人对骂。
但是有一天，那个泼辣的女人病了，病得很重，眼看就要死了。而她的一点积蓄被连续不断的请大夫消耗完了，已经连药也抓不起。
幼小的荆无命到处去借银子，非但没有借到，那些人还把他扔到妓院门外地上，一边拳打脚踢，一边骂骂咧咧，说那女人和她生的小怪物早就该死了。
没有人注意到，荆无命灰色的眸子渐渐泛起血光，等那些人骂累了打累了，他忽然从地上跃起，像条狼一样扑向一个离他最近的人，一口咬住了那人的喉咙。
他咬得是如此之狠，那人的喉咙一下子被撕开，鲜血喷到荆无命头上，脸上，衬得这小小的孩子狰狞如恶鬼，周围的人先是惊呆了，接着恐惧地大喊：“吃人了，小妖怪吃人了！“
仿佛没看见那几条带着呼呼风声向他劈下的木棍，荆无命大睁着眼睛，紧咬着齿间的血肉不松口，等着被打得脑浆迸裂。
那几条木棍却忽然全飞上了天。一个高大的身影忽然出现，轻轻挥了挥衣袖，围着荆无命的人就全倒了下去，成了一圈尸体。
荆无命呆呆地松开口，被他咬的那个人喉间喷着血嘶嘶作响，身子抽搐了几下，也断了气。但荆无命全未注意，只愣愣地看着走到眼前的人。
那人背着光，面目看不清楚。但是那身影，真是高大极了，挺拔极了。
他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神气的人，简直像是天上的神！
他，是特意来救他的吗？
仿佛全未听到周围的尖叫奔逃和骚乱，那个高大的身影俯身，仔细打量了荆无命几眼，淡淡道：”我可以救你的娘，你，愿意跟我走吗？“
荆无命又楞了半晌，忽然从地上挣扎起跪好，恭敬地磕了个响头，说：”我愿意。“
他和他的娘都被带回了上官家。从此，这世上少了一个妓女的儿子，多了一个荆无命。
无心无情，绝情弃命！
从此，他的命不再是自己的，而是属于另一个人。
这个人，便是他的神！
......
谈起往事，上官金虹的语气中似乎也多了很多感慨。
“这些年，我教了你很多东西。”
“是。”
“我武功的真传，就算是我的儿子，也没有学到，但是你学到了。”
“是。”
“…...但是，我也拿走了你很多东西。” 沉默了很久，上官金虹慢慢道。
“…...是。” 荆无命也沉默了很久。
上官金虹从荆无命身上拿走的是什么，他们都清楚。
在那种血腥残酷的训练中，只有最最无情的人，才能活下来。一个人即使本来不无情，那一次一次的欺骗，背叛，暗算，残杀，也会让他的心一点一点死去，变得无情，冷硬。
上官金虹从荆无命身上拿走的，是人性，是情感，是生而为人的喜怒哀乐，是人心天然具有的同情和怜悯--------
所有一切上官金虹认为无用而累赘的东西，他都毫不留情地从荆无命身上剥离。
他塑造了荆无命，却也摧毁了他。
只有一件东西，是上官金虹没能料到、 也没能剥离的。
荆无命那颗比石头还硬，比荒漠还空荡的心里，还保留着对上官金虹的些许期待。
“当年我问过你，愿不愿跟着我，你的回答是愿意。”
“是。”荆无命的声音里出现了一丝沉痛。
“现在我再问你一次，你，愿不愿意跟着我？”
荆无命沉默了片刻，嘎声道：“是。”
“我叫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我不叫你做的事情，你就决不会去做。“上官金虹的声音也很沉。
“是。”
”即使我要你去死......“
”.......是。“ 荆无命声的音恢复了平板和麻木，机械地回答着。
上官金虹虽杀死了他，却也是他还活着的唯一证明。
上官金虹又凝望荆无命片刻，沉沉道：”好，现在，我要你的身体。”
荆无命的身体再次像被抽了一鞭，颤抖了起来，然后，他沉默地跪了下来，再次背对着上官金虹。
他的脊梁虽还挺直，头却垂了下去，好像正有一块石头压在他肩上，压得咯咯作响，正准备把他的整个人都压到地上。
“我并不是要惩罚你。”上官金虹又沉默了很久，把手放到荆无命赤裸的肩上。
他的声音甚至带上了几分抚慰。
“我曾赐给你女人，但你一次也没有用过......“
”......你想要的东西，我并非不能给你。 “
随着这些话，荆无命的身子又一阵战栗。但是，这回，这战栗让他重新活了过来，好像他又找到了支撑他的力量。
“......你若不负我，我便不负你。”这是当晚上官金虹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南疆静谧芬芳的夏夜，夜风带着树叶的水汽和清香，调皮地钻进窗棂，钻进每个旅人的梦里。
对李寻欢和阿飞来说，这一夜，份外漫长，却又好像格外地短。
对上官金虹和荆无命来说，也是如此。
阿飞说了很多很多的话，一辈子也没有过的那么多的话。
荆无命，一句话也没有说。
仿佛只是一瞬间，天已将明。
荆无命的躯体在颤栗，牙齿咬得很紧，一向死寂的灰色眸子，也闭得紧紧的。
。。。。。。（省略部分，吭，你们懂的，微博。）
又过了很久，荆无命的眼睛睁开了。
上官金虹在他身边躺着，闭着眼睛。
客栈的床不宽，两人之间的距离很窄，只有一个手掌。
闭着眼睛的上官金虹，亦有一种威严不可侵犯的气息。即使这不足一掌的距离，也变成天堑鸿沟，使人轻易不敢跨越、冒犯。
望了身旁的上官金虹片刻，荆无命移开目光，望着屋顶。
那双死灰色的眸子似乎又成了空寂一片，没有快乐，没有悲哀，没有任何作为人的情绪。
只有在灰色的最深处，才偶有一丝晦暗不明的光亮闪过。
像是黑暗中闪烁的火星，那一点点光与热，似是将燃的快乐，又似熄成灰烬前的绝望。
作者有话说
第88章 安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