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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白蹄埃尔多 ...

  •   现在人们时常讲起,埃尔多·弗利斯莫兰亲王是一位永不低头的勇士。在近百年前的荣光时代里,无数君王与骑士征战沙场,闪耀的群星碰撞搏杀,有的燃烧出更炽烈的光辉,有的黯然消逝。凭借其功勋战绩,白鹿埃尔多也当属其中最耀目者之一,然而流传至今的故事中却多是赞颂他的勇气与仁慈。

      这位亲王有一对随身不离的佩剑,长剑名为“信仰”,短剑名为“救赎”。埃尔多是如此珍爱这两把宝剑,却任谁人也没有见过它们出鞘的样子。但在更早一些的时候,在这位亲王的名字汇入荣光时代的星海之前,长剑铸成之初,他曾经是很乐于使用它的。

      而整个故事的开端,要追溯到弗利斯家族的最后一位伯爵卡利登仍担任塔雅德堡领主之时。

      伯爵年轻时爱上了农民的女儿。他陷入热恋,疯狂地追求那名叫埃莉达的厨娘,每日辗转反侧,只想着要怎样得到她。有一天,他支使艾莉达的父亲,一名马夫,去到很远的村庄为他找寻一匹好马,自己则在入夜后跟随埃莉达了回家。当她反抗时,卡利登便取下自己手上的戒指讨好她。

      “我会娶你,”卡利登柔声保证道,“我会让你无论走到哪儿都坐在马车上,再也不用干任何农活。”

      他又称赞她的头发颜色比蜂蜜更金黄,眼睛比蓝宝石更美丽,声音则比泉水更清冽。埃莉达被他打动了,不再反抗。

      从那时起,伯爵时常来见她,每一次都带来食物,金钱,还有说不完的甜言蜜语。天真的女孩很开心,直到她发现自己怀孕了。

      “我不会娶你,”卡利登伯爵此时很决绝,“但我会给你找一个好人家,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可是埃莉达哭起来,紧紧抓住他的衣摆。她不想要嫁给别人,只想要卡利登履行承诺。

      卡利登马上就要跟另一位贵族世家的女儿结婚了,他不可能再这样做。他后悔了,因为埃莉达不肯交还那枚戒指。戒指上刻着他的家族纹章,一头昂首的雄鹿。万一丑闻暴露,他的未婚妻还有对方的家族会怎么看待他呢?

      他私下对自己最信任的老司祭说了这件事。司祭思索片刻,劝伯爵不要担心。

      司祭找来城堡中的一个年轻见习司祭,这男孩从小就与埃莉达熟识。他给这个年轻男孩一整张纸,要求他一字不漏地抄写下书中的诗篇。男孩工整地抄下那首令他忍不住脸红的情诗,交还给老司祭。

      老司祭留下男孩的笔迹,将它说成是写给埃莉达的,随即得出结论,埃莉达怀孕怀必然是见习司祭不守戒律,两人私通所致。卡利登又诬陷埃莉达偷走了他贵重的家传戒指,便有了充足的理由将两人一同处死。

      但是他晚了一步。一名近侍听闻消息,感到于心不忍,冒着风险从地牢中放走了这对无辜的年轻人。两人趁着夜色逃走了。

      这时,那位以正直出名的骑士,库里埃纳的莱杰蒂斯(Rielgi Churiena)正在城堡附近游历。拜访领主卡利登时他听说了这两个逃跑的罪犯,便自告奋勇加入了搜寻他们的队伍。

      半个月后,骑士在一座山中的森林里找到了他们。他骑着马追赶上去,一剑砍中了那可怜男孩的后背,将他杀死了。埃莉达很快奔跑不动,只能伏在地上哭泣。骑士知道这女孩腹中怀着孩子,于心不忍。他收剑入鞘,跳下马,告诉女孩说,因为她的孩子是无辜的,所以她可以生下孩子,之后他会想办法将孩子托付给可以信赖的人抚养。

      女孩拿出那枚戒指给他看,又把事情的经过全部讲给他听。可骑士不相信她,因为卡利登伯爵指控说这枚戒指是她偷来的。

      埃莉达没有办法,只能告诉骑士,她记得伯爵的腰上有一道剑伤,右胸前则有两颗几乎同样大小的黑痣。

      她说得如此笃定,莱杰蒂斯也忍不住动摇了。为了证明她说的话,他将埃莉达带进一个隐蔽的山洞中绑起来,削下女孩的长头发,砍下死去男孩的脑袋,再把长发粘在那颗脑袋上,装入麻布袋中,最后提着那只袋子一个人回到领主的城堡里。

      卡利登见到那颗长发的脑袋,以为事情已经被处理完毕了,心中喜悦,便问库里埃纳的莱杰蒂斯想要什么奖赏。

      “无论我想要什么都可以吗?”

      “只要我付得起。”

      “我杀死的人里有两个罪人,也有一个未出生的孩子,”一贯正直的骑士莱杰蒂斯说,“因此我心中不免感到愧疚。这是由于奉了您的命令。因此,请同我一起沐浴,洗净我们的罪孽,向圣光之父忏悔。”

      卡利登心中不悦,却没有怀疑,仍旧勉强答应下来,命令仆人准备好浴室,在其中脱下外袍,与莱杰蒂斯一同进入浴池。他的身体的确如同埃莉达所说,腰上有一道剑伤,右胸前有两颗黑痣。于是莱杰蒂斯明白了。洗浴之后,他立刻告别城堡的领主,疾驰一夜穿过森林回到山洞里,解开女孩身上的绳子。

      骑士单膝跪下,说道:“我犯了大错,夺走了一条无辜的生命,”“以圣光之父的名义,还有父母赐予我的真名发誓,今后我将向一条新生命赎罪。我将尽力保护你和你的孩子不受伤害。”

      他将被自己杀死的见习司祭埋葬在三棵松树中间,带着女孩远走他乡。埃莉达在没有人知道的地方生下了领主的私生子埃尔多,由骑士莱杰蒂斯教导这个孩子长大。他们在人前假装夫妻,独处时却从不同榻共眠。埃尔多逐渐长成一个强壮豪迈的少年,面容愈发像他的生父。

      与此同时,卡利登伯爵则在塔雅德堡度过了十七年安定的日子,与他美丽的妻子一共生育了五个子女。

      第十七年,埃莉达在一场春季疫病里染上重疾,不久后就去世了。莱杰蒂斯和年轻的埃尔多长谈到深夜,把他的身世全盘托出。

      老骑士将那枚雕刻着卡利登伯爵家徽的戒指交给面前的年轻人,而是否要复仇,则必须由埃尔多自己决定。起初埃尔多为此惊诧不已,但很快便镇定下来,决心要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莱杰蒂斯寻找到一位隐秘的魔法师,请求他给自己的养子打造一把特殊的剑。

      魔法师从西方来,到东方去。他披一身满是补丁的脏袍子,背一箱写满字的卷轴,手里拄一根弯曲的藤杖,光足踩在地上。

      “铸造这样的剑必须以另外的条件作为交换,”魔法师说,“找到林中一头白鹿石雕,并取得它的血,我就为你铸剑。你必须以血换血。”

      埃尔多在林间搜寻石雕,度过了两个满月,几乎将每一寸土地都翻开了。第三个满月的晚上,他实在太过于绝望,于是跪下来,请求月亮为自己指引方向。

      一颗流星在他说最后一个字的时候从空中划过。埃尔多朝星星落下的方向走,终于在黎明到来的时候穿过晨雾,来到一处荒芜的山顶。在那里竖立着一座一人多高的石雕,高昂着头颅,与真正的雄鹿体态相近。

      可即使这就是他要找的白鹿,又该怎样取得石头的血呢?埃尔多试着用剑去砍石雕,剑刃却一下子崩裂了。这时他想起魔法师对他说过的话,于是划伤自己的手,将血滴到石雕身上。然而血滴流淌下去,坠落到尘土里,石雕依然纹丝不动。

      “吝啬鬼!”他骂道。

      雄鹿石雕动了,低下头来看着他,使年轻的埃尔多惊得跌倒在地。

      “我是没有血肉的,”石雕说,“若想要得到我的血,你必须全身心地尊敬我。”

      “但你只是一块石头而已。”埃尔多反驳道。

      “从这一刻起不是了。”

      埃尔多便尽力将它想象成真实的。

      “那不够!”石雕说。

      “与其他的鹿一起在林间跳跃,沐浴阳光,啜饮泉水,还不能使你满意吗?”

      石雕四蹄一蹦,从朽坏的底座上跳下来,绕着埃尔多转圈,用鹿角顶他的背。

      “然而若是如此,我就与普通的鹿无异了。你取了我的血肉,只能放在火上烹熟填饱肚子。”鹿说,“若要获取铸造魔剑的神鹿之血,你必须深信我是世间的神明。”

      于是埃尔多伏跪在地上,在想象中灌注以他的热忱与信仰。

      “现在将你的血献给我。”鹿又说。埃尔多伸出他的手,供石鹿舔舐掌中的血液。

      鹿的体型慢慢变大,皮毛洁白耀眼,肩上生出翅膀,直指向云间。它让埃尔多骑在自己背上,一跃而起,腾空飞出森林。许多的人都目睹了这一切,他们说:“看啊,那是森林中的白色神鹿,背上的就是被它选中的人。”

      白鹿将埃尔多送回到家中。“现在你可以取走我的血,铸成魔剑;取走我的皮,制成披风;取走我的肉吃下,使你强壮。最后我只剩下骨架,但我不会死,因为我现在是世间的神明了。只要你仍然相信这一点,用你的血所换来的东西会使你战无不胜,打败任何阻碍你去路的人。”

      埃尔多便照它说的去做。魔法师取走了血,将自己关在屋子里,直到满月的时候,他才走出来,手中捧着一柄宝剑。在这许多天中,老骑士莱杰蒂斯亲自为养子缝制好了白色的鹿皮斗篷。而埃尔多自己吃下鹿肉,很快变得高大健壮,无人可敌。

      埃尔多开始四处游历,寻找像他一样勇敢的年轻人加入自己的队伍。最初很少有人对此感兴趣。谁会愿意为了一个贫穷的私生子卖命?

      但是后来,埃尔多挥舞着他的剑打败了他们所有人。武士们震惊于他的强大,又被他天生豪迈直率的性格所吸引,渐渐聚集到他身边来。埃尔多不喜欢头盔,平常只将一颗鹿的骷髅戴在头顶,在盔甲外裹着白色的鹿皮披风。埃尔多所选择的纹章也是暗红的底上一头肩生翅膀的白鹿。

      他率领他忠诚的战士们在平原与山里

      几年后他终于拥有一支小规模的队伍,此时便突然进攻了塔雅德堡领主卡利登伯爵的领地。

      这一支军队奇迹般地在两天之内就进攻到塔雅德城堡下。城堡里的人看见队伍前头顶鹿头骨的领军者都吓得惊慌失措。

      卡利登伯爵异常愤怒。“放箭!放箭!冲锋!出城去把那鹿脑袋给我砍下来!”他站在垛台上大吼,“那是光荣的弗利斯顿家族纹章上的标志,不允许野蛮人亵渎!”

      因为他的指挥,守城军队很快陷入混乱,败下阵来。埃尔多进入城里,提着滴血的剑一路走进长厅,来到卡利登面前。

      卡利登跪在地上求饶。埃尔多踢开他,将剑横在他脖子上。

      “你还记得你背叛过的人吗,领主大人?”埃尔多问他,拉出挂在自己胸前的戒指给他看,上面正是弗利斯顿家族的雄鹿,“你还记得这个吗,亲爱的老爹?”

      卡利登绝望地哀嚎起来。埃尔多用剑割开他的喉咙,杀死了他。然后,这个沉浸在复仇喜悦中的年轻人召集领主的手下,让他们跪倒在大厅中,向他们宣告自己的私生子身份,并且命令手下将卡利登的五个子女从城堡的躲藏处找出,在大厅中一一当众杀掉。最小的孩子只有七岁。因为伯爵已经不再有其他子嗣了,所以现在他自然成为了合法继承人。当有人反对的时候,老骑士莱杰蒂斯从人群中站出来,为他的身份作证。

      “如果有任何人质疑我,”埃尔多骄傲地说。“我就在这里,随时欢迎挑战。”

      而这一次,同样地,老骑士莱杰蒂斯站了出来,摘下他的铁手套摔在自己的养子面前。

      “我向你挑战。”他说。

      埃尔多和所有人一样惊骇。

      “你已找到你的生父,我不再是你的父亲,所以无法再教导你。我和你一样是犯下过罪孽的人,所以没有资格责怪你。但你的心灵被仇恨与欲念蒙蔽了,圣光之父不会认同你的做法。”老骑士说。

      埃尔多立刻感到后悔。他不想与自己的养父决斗,央求莱杰蒂斯收回他的决定,为此他宁愿放弃自己刚刚赢得的一切。

      老骑士不肯答应。“这是你应得的,无论是荣誉或是惩罚,”他重复着这句话,“圣光之父会裁决你最终得到的是哪一样。”

      三天之后的早晨,城堡中举行了决斗。

      在上百人的见证下,城堡的新主人埃尔多和他的养父来到场地上,向圣光之父祈求保佑,然后举剑相对。

      埃尔多很痛苦,想要偷偷输掉,却无法做到,因为他是战无不胜的。当莱杰蒂斯的剑擦过自己养子的脖子时,埃尔多的剑也捅进了老骑士的侧腹。

      私生子赢了。

      老骑士被抬进房中救治。他的意识已模糊不清,仆人清理了他的伤口并包扎起来,除此之外束手无策。

      从早到晚,埃尔多一直坐在他床前,甚至把自己心爱的魔剑立在一边,没有来得及擦去剑上的血。

      第三天傍晚,老骑士醒过来,那时他看起来苍老又衰弱,战士的力量已经完全被从他身上抽去了。

      “以血换血,以血换血!”他睁大眼睛,最后一次呼喊道,“我可怜的孩子,愿圣光之父宽恕你!”说完他的声音便随着生命一起消逝了。

      就在这时,魔法师出现了。整整六年已经过去,他来查看自己所铸的剑是否被用在了好地方。然而他来晚了一步。

      埃尔多跪倒在地,请求他施展法术将自己的养父带回来。魔法师表示自己无能为力。“再伟大的魔法也无法逆转生死。”他说。他唯一能做的只有取了那位老朋友的血,为埃尔多铸了第二把剑。他将这把随身的短剑命名为“救赎”。

      铸剑用了七天,私生子埃尔多也在养父的墓前跪了七天。

      埃尔多将家族的姓氏改为弗利斯莫兰,意为弗利斯家的堡垒。

      此后的四十年中,埃尔多征战四方,使雾海以南的领主们纷纷臣服在他的旗下,并在距离雾海不远的地方建起了新的港口城市。那两把剑时刻不离他身边,却再也没有出鞘过。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白蹄埃尔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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