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之鸟》莱**安

1、第一页

　　This is a story，just a story.“你就那么想离开我吗……好，我如你所愿。”
　　黑暗。
　　他蓦然睁开眼，只感到胸口闷闷的喘不过气来，额上有冷汗滑下，浑身上下都像被抽干了力气，喉咙干得厉害，叫嚣着需要清水来缓解火烧火燎的难受。
　　“咳、咳咳。”
　　压抑着的低咳，像是害怕被人发现一样。
　　又做这个梦了。他坐起身，靠在床头，有些怔愣地发呆。那个声音，反反复复的在耳边响起，却又飘渺的让人抓不住一点线索。右手手指习惯性的摩挲左手腕上那道蜿蜒不平的痕迹。借着从厚重窗帘透进来的一丝丝月光，隐约可以分辨出那光洁的手腕上，正趴着一条狰狞丑陋的蜈蚣一样的伤痕。然而这道足以置人于死地的伤，他却始终没有印象，不知道它是怎么来的。只是隐约在梦里，偶尔看见一些零碎的画面，醒来又很快遗忘，徒留得一身冷汗。
　　慢吞吞的下床，赤着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寒意透骨，钻的人生疼，他却丝毫没有在意，摸黑前行，好像天生就生长在黑暗之中的幽灵。直到路过某个房间，他的脚步被一声柔腻却颤抖的呻吟打断：“爸爸…求你、轻、轻一点…”男孩的声音青涩柔软，让人心生愉悦，却让他觉得无比窒息。弟弟……
　　脸上淡然到冷漠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痕，可是他最终只是顿了顿，然后继续平静的走过房间，脚步轻巧。
　　厨房里亮着一盏昏暗的小灯，他从冰箱里取出矿泉水拧开瓶盖，毫不顾忌地倒进嘴里。冰凉到足以让他感觉到疼痛，柔若无骨的水流，此刻宛如冰刀，划开他的喉咙。
　　“那……离开……所愿……”
　　牙齿冰到发麻，那个声音又如影随形的响起，听不真切却又分明存在，仿佛要提醒他一定要响起，又似乎不愿意让他再次记起。大厅里的挂钟当当当敲了十二下，正是鬼魅出没的时刻。只穿了一件单薄睡衣，在这深秋的晚上，凉意驱不走似的缠在他的心里，左手腕上的旧伤疤又隐约疼了起来，明明知道应该是错觉，却仍旧疼得他嘴唇颤动，手指抽搐。
　　他终于放下矿泉水瓶，打算回去睡觉，却听见沉稳的脚步声清晰地响起，如同重扣在他心上。
　　“你跑出来干什么？！还不滚回去睡！”
　　低哑的男性嗓音，醇厚而且迷人，只是当这样的声音充斥着不屑与怒意时，只会让人难受的想哭。
　　他抬起眼，没有血色的薄唇轻轻抿在一起，眼里透出一种平静的死寂。眼前这个皱着眉，满脸不屑的英俊男人，是他的父亲。但是他却深深痛恨这个与他流着相同血液的男人。痛恨到了骨子里。
　　因为他自以为是，残忍，而且肮脏。他的最疼爱的弟弟，便是被眼前人面兽心的男人折磨糟蹋着，而他自己，却无能为力。他恨这个男人，但他更恨自己，恨自己的软弱，恨自己的无力。心已经渐渐麻木。他只剩一具空壳，徒留人间，面对着这个魔鬼，心如死灰。
　　“聋了吗？！还不滚！”
　　一言不发的移开目光，他冷淡的和男人擦身而过。
　　他没有回头，就没有看见男人站在昏暗的小灯下，僵硬的看着自己单薄的背影逐渐远去，眼里的伪装悉数崩塌，柔软的伤痛一层层剥落在空气里。
　　“哥哥！”
　　惊惶如同孤鸟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如同锁链捆绑住他的脚踝。他僵直了脊背，不敢回头去看。他害怕看见弟弟那双如同幼鹿一般澄澈的眼里掺杂失望，惶恐，甚至是绝望。他更害怕弟弟质问他，质问他为什么还不能兑现那个承诺，那个遥遥无期的承诺。
　　“哥哥，你带我走好不好？我们逃走好不好？我好害怕，爸爸打我，我害怕！”
　　那时的他，刚刚从昏迷中清醒过来，看着眼前这个哭得让人心疼的男孩，只能讷讷地开口
　　“你是谁……？”
　　医生说他选择性失忆了，他忘记了这个弟弟。可是当他看见男孩惊惶无助的眼神时，却不由自主的握住男孩的手。
　　“等我有能力离开，我们就一起逃走，再也不回来。”
　　似曾相识的熟悉感，也许，是血缘亲情的力量吧。当时的他，那样想着。
　　可是如今……他真的努力了，可是无论怎样，他似乎都无法逃出，他依然是那个弱小无力的男孩，面对着那个男人冰冷的脸色，只能沉默地忍耐。他忘了一切，他忘了这个男人的一切，只剩下一个冰冷陌生的“父亲”的名词，和莫名的恨意。他想逃，他想要自由。可是他无能为力。
　　温热的身躯贴上他单薄冰凉的躯体，他很快感觉到背后被濡湿，温热的眼泪，烙铁一样烫得他颤抖。他低下头，缠绕在自己腰间的手臂上印着深红色的勒痕，在白皙的皮肤上，无比刺眼。
　　“怎么回事？”他如冰的手指轻抚过那些红痕，有些地方甚至磨破了，露出了鲜红的嫩肉，触目惊心。心脏一抽一抽的疼，而身后的男孩只是抽泣，紧紧地抱着他，如同抓住了整个世界。
　　叹了口气，他微微用力，掰开箍在他腰间的纤细手臂。
　　“哥哥！别丢下我！我不脏的！”
　　男孩尖叫着伸手去抓他的衣服，慌乱间指甲在他皮肤上留下抓痕。他不在意，抬起手轻轻揉了揉男孩的柔软发丝，平静无波的面容难得露出一丝温柔：“小浅别怕，哥哥不会丢下你。走，我给你擦药。”
　　纤细冰冷的手指牵住男孩柔嫩的小手，林浅红着眼眶看着哥哥苍白的脸，泪水不住的滑落，他哽咽着用力点头。哥哥瘦了好多，哥哥……
　　进了房间，他从床底拉出医药箱，取出药水用棉签沾了一些，林浅乖巧的伸出手臂，他捉住林浅的手臂，仔细的上药。
　　“疼吗？”
　　他抬起眼去看咬着下唇，一脸紧张的小小男孩，关切的开口询问。
　　“不疼！”
　　林浅肯定的开口，有些难过的凝视蹲在地上认真为他处理伤口的兄长。已经多少年了……他没有好好看过哥哥，没有触碰过哥哥了。他最敬爱的哥哥，忘记了他，却依然在为了他对自己做出的承诺而努力。
　　明明已经高三，却还要偷偷打工，省吃俭用的委屈自己，一个月也不回一次家，身形瘦弱得像被风一吹就会飞起来。原本就缺少血色的脸色如今愈发苍白，薄唇总是冷淡的抿成一条线，似乎早已经习惯了隐忍。而那双线条柔和微微上挑的眼眸，曾经的浅淡温柔已经被冷凝死寂的寒意所取代了，沉沉的，看不见一点光亮。
　　“哥哥……”
　　眼泪不听话的流淌下来，林浅红着眼睛反手握住哥哥瘦弱的手腕
　　“我不要……我不想离开了，只要哥哥好好的，小浅就很开心了，哥……”
　　如果逃离这个价，需要哥哥付出这么多的代价，那自己宁愿被囚禁在这里，哪怕是一辈子。
　　“小浅……”
　　门忽然被打开，打断了他想说的话。
　　冷峻的男人眉眼危险阴沉，因为压抑怒气声音有些扭曲
　　“小浅，出来。”
　　温柔的语气也是无比的刻意，只能让人不寒而栗。他看着弟弟恐惧的颤抖着爬起来朝着男人走去，下意识拽住了弟弟的手腕，又呆呆的放开，冰凉的掌心和温热的手臂交错开，空落落的，什么都不剩。
　　“林深，别再让我说第三遍，离小浅远点。”
　　寒意蚀骨的眼神让人忍不住恐惧，林浅痛苦的皱起眉，男人的手臂紧紧箍在腰间，那力道几乎能将身体里的骨头碾碎。然而被男人用如此目光逼视的少年却仍旧淡漠，清冷的容颜像是没有生命的精致人偶的脸孔，玻璃珠一样死气沉沉的眼睛望着男人，低低的应了一声。
　　“砰！”
　　门被狠狠甩上，连墙壁都在震颤，直到一切都重新归于寂静，他才仿佛又有了生命一样动了动。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心里一直有一个声音在拼命尖叫，让林深被震得脑仁发疼，两耳嗡嗡的鸣响，那声音还在不依不饶的继续，他猛地捂住嘴巴胸腔起伏着拼命压抑干呕的本能，“不是这样！！……爱！……”
　　他听不清，昏昏沉沉地关了灯爬进冰凉的被窝，任由那声音嗡鸣把自己震晕过去。昏昏沉沉之间声音越来越远，他终于睡去。
　　就在他的呼吸逐渐绵长时，卧室的房门被轻轻的推开了。

作者有话说

　　打字真的好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