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周梦蝶》浪客猫心

7、做个能与你并肩的人

　　高怀瑾没有回应陆离，但是她下定了决心要做的事情，她一向都是一往无前。
　　皇后她都做得了，区区一个董事长夫人有什么大不了！
　　梦里的高怀瑾是和她一起长大一起学习一起步入人生的顶峰时期，然而现实中，高怀瑾已是站在高峰时期的他，而陆离却是从头开始，现在的她无才无德无貌，要追上高怀瑾需要下极大的功夫。
　　陆离坐在练舞房的地板上伸直自己的双腿，她的脚踝扭伤了，教练正给她喷药按揉，她疼得直抽气，却是咬着牙不吭一声。
　　“看样子没伤到骨头，不过你这周的两节课不能上了。”教练对着陆离柔声笑道。
　　陆离正在学国标舞，她的教练姓赵，他的名字极有艺术感，叫赵子墨，他是一个很有艺术感长得也不错也很温柔的帅哥，陆离对舞蹈还算有天分，赵教练温柔耐心，学了差不多一个月了，两人算是合作愉快。今天的课程偏难了些，陆离自己也有些心不在焉，结果导致了她崴脚。
　　陆离略带歉意地笑了笑，无奈道：“就当给自己放一周的假了。”
　　赵子墨一笑，颇为赞同地点头，温柔说道：“是该给你放个假，你把自己逼得有点紧。”
　　陆离笑了笑不应，她报名了许多培训班，每一天都忙得脚不沾地似的，白天上班，下了班之后就是各种学习，直到深夜才空闲下来。按照行程安排，她学完了国标舞课程之后就该去学钢琴课了，可是今天这个样子，她已没了心情。
　　打电话给钢琴老师请了假，陆离进更衣室磨磨蹭蹭换好了衣服，心里纠结着一些事。
　　刚走出舞蹈室的门口，赵子墨已等在路边。
　　“我送你回去吧。”赵子墨走过来扶住她，柔声道：“你这样子坐公交车也不方便。”
　　陆离摇了摇头，笑道：“不用了，我打的回去就好了。”
　　赵子墨扶着陆离走到他的车旁，他打开车门，看着陆离温柔笑道：“送你一程而已，那么较真做什么？”
　　陆离无奈，只得上车坐好。
　　“你家在哪？”赵子墨上车后问她。
　　陆离稍犹豫，才道：“送我去‘万国’饭店吧，我们公司有个聚餐活动，既然今天不能上课了，就去参加吧。”
　　赵子墨点头应了。
　　因这一次的相送，导致陆离第二天上班的时候，她成了55层女性们的八卦中心。
　　昨天是部门聚餐活动，经理说要请员工吃饭，原因当然是上次公司有一个接待晚宴办得非常好，主要功臣是行政部，上头给了经理嘉奖，说是她的方案做得很好，经理说行政部的每个员工都出了力，所以要请大家吃饭。
　　事实上那个方案是陆离做出来的，而且这个方案在交上去之前，她给高怀瑾看过，就是在她来公司加班的那天做的那个方案，她那天和高怀瑾大概聊过这个方案，那是高怀瑾还称赞了她，让她十分得意。方案完成之后交上去，方案的策划人成了她们部门的经理。高怀瑾知道方案是她做的，却当不知道一样奖励了经理。陆离心里虽有点不快，但过后她也释怀了，她转念一想方案虽是她做出来的，但在一些很重要的细节上经理帮她完善了很多，而且真正出力的确实是部门中的每一个人，她没什么好不满的。
　　可偏偏昨天她下班的时候心里只想着要学的课程，拒绝了部门聚餐活动，之后她才想起来这个聚会的敏感性，她不参加聚会，经理心里必定会对她产生误会。
　　最后她还是去了，伤着脚去的，赵子墨送她到了之后，被同事拉着一起留了下来。
　　然而陆离毕竟是伤员，她也没什么心思跟着同事们吃吃喝喝，留了不到半小时，赵子墨便送她回家了。
　　陆离的伤并不重，她第二天仍旧去上班，但她受伤不方便，坐公交车到公司的时候仍是迟到了，刚刚步入大厦大门，不意外地遇见了高怀瑾。
　　其实陆离是抓着高怀瑾上班的点来的，他上班总是比正常上班时间点晚上半小时。
　　“高总，早！”陆离笑着打了声招呼。
　　高怀瑾看着陆离一步一挪地走向电梯，他微微挑眉，看了一眼她肿起的脚，对上她的眼。
　　“你的脚怎么了？”他淡淡问。
　　陆离微微撅起嘴，伸出手对他道：“你扶我一下。”
　　高怀瑾定定看了她一眼，伸手扶着她往电梯走去。
　　“我昨晚学舞蹈扭伤了脚，”她边走边说道：“想来要当一个能与你并肩的人还真是不容易！”
　　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她在心里默默加了一句。
　　那时，他为逼她成长，对她可谓严厉，琴棋书画诗词歌赋自是不用他亲自教授，他只耍着心眼逼她自己跟着老师学，他亲自教的只有一项，治国之道，两人常常有争执，却也在争执中相互进益，事实上，有进益的也只有他，她仍旧懒散如常，令他头疼。
　　那时她说：“当皇后不难，当你的皇后好难！”
　　他笑着回答：“你要早早习惯才好。”
　　想来有点好笑，过去是他逼着她学，如今她倒自觉得很了。
　　他没有应声，进了电梯之后随即放开她的手，按了电梯按键，电梯徐徐上升时，他才淡淡回了一句，“你不必如此。”
　　陆离看向他，见他神色冷淡，仿佛事不关己，她只是淡淡一笑，沉默以对。
　　于他而言，与他无关的人和事，他一向只是礼貌对待，能者用之，无可利用者温和待之，待有用一日尽可毫无顾忌利用。现在的她对他来说怕是能者都算不上，他能这样对她，已经算是好的了。
　　电梯很快到达55层，陆离对他低低道了一声谢便缓缓挪动步伐出去了，他没有来扶着她，她心中明白，此时此刻都不适合，然而心中多少有些失落。
　　但她没看到他微微抬起又放下的手。
　　进入公司大门，照例一片问候，不过今天的问候内容却多了一个。
　　昨天在聚会中已经说明过赵子墨不是她的男朋友，显然没什么用，今天一早上，同事们仍旧跑过来挖掘八卦。
　　应付完一脸好奇的同事，陆离听到经理叫她，她转头看去，经理严肃地对她说了一声：“进来一下！”也不等陆离回应便进了她办公室。
　　同事们都不知道经理叫陆离进去谈什么，陆离心里已明白了个大概，无非是为了方案的事情，经理必定以为她心中有怨愤和不满，叫她进去是想了解她的想法。
　　进去之后果然如此！
　　曾经，陆离一直都懒得去在乎很多事情，明知生活困苦她应该汲汲赢取名利，然而她懒，得过且过解决温饱就行，明知职场不进则退她应该费尽心思争取更好的职位，然而她烦，懒散度日有份工作即可。
　　她对生活对工作都看得通透，只是缺了一份心，日子便过得可有可无，如今境况已有所不同。
　　“最近工作感觉如何？”经理淡淡笑着问她，如对每一个初入职场的新人例行关怀。
　　陆离面含温笑，不过热也不过冷，温声回道：“很好，学到了很多以前未曾学到的，同事们很好相处，公司领导也乐意指导。”
　　经理点点头，“有没有特别的感触？”
　　陆离将视线对上经理的眼睛，即使经理面容无常看似无恙，但她看到经理眼中隐含防备与期待，她知道经理想问的是什么，更明白经理想听到的是什么。
　　她假装想了想，笑着回答了经理想听到的答案，“没来到公司之前，我接触到的工作量比较小，层面也较窄，因此有很多不足，拿上次接待晚宴的工作来说，以前我从未参与过这样的工作，完全没有工作经验，您愿意细心指导我，同事们愿意带着我，我才能在我负责的项目中不出大错，相信在这样的团队中，我的进步会更大，未来必不会辜负您对我的教导。”
　　陆离的话很谄媚，然而她却说得十分自然与真诚，让人毫不怀疑这就是她最真实的想法，仿佛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姑娘得到了最宝贵的机会，由衷地感激给予她机会的那个人。
　　她看到经理的眼中带着真正的笑意，显然已满意了她的答案。
　　之后经理例行地问了一些她的工作生活，她也趁机透露出她工作之余参加了各式培训班，下班后的各种应酬式聚会她并非故意不参加，同时发表她对公司和部门的一些建议和意见。相谈甚欢地聊了一小时，陆离终于能够走出经理办公室。
　　过两日，陆离得到了提前转正的通知。
　　职场规则，古今通用！
　　得到认可的代价便是更加忙碌的工作，接近年尾，各种活动策划需要她完成，陆离必须将全部心神投入到工作中才能保证出色完成工作，不知不觉到了年末，她接到了一个十分让她头疼的工作。
　　元旦晚会的策划由她负责，这个完全没问题，然而，行政部出演的节目，也由她负责，原因无它，上次的转正谈话中经理已然知晓她的多才多艺，经理曰：“唯才是用！”
　　陆离实在是不愿当众表演才艺，然而却不得不为之。
　　但既然是代表一个部门表演节目，自然不能由她单独上阵，陆离带着经理发下来的话选了两人与她一起上台。
　　准备晚会用了一个月的时间，陆离忙得脚不沾地，总算熬到了当晚。
　　一切正常开始，陆离要表演的节目比较靠前，晚会的接待工作自然交给了其他同事负责，她在演员化妆间准备。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陆离心神恍惚，忽然间又觉得自己跳进了那个梦中，然而再看向自己的面容，又不由得无奈一笑，不一样啊！梦中那般的美貌，不属于她。
　　肩膀被人拍了一下，陆离回过神看向一侧，是准备和她一起上台的张丽萌，张丽萌本身就长得漂亮，现在化上了妆，额上画着一朵梅花花钿，头上梳着惊鹄髻，一身红色镶边广袖上衣配白色缀花齐胸襦裙，看起来竟是活脱脱的一个古典美人。
　　“你在发什么呆啊？高总已经讲完话了，三个节目之后我们就要上台了。”
　　陆离微微一笑，“这么快啊，我心理还没准备好。”
　　“得了吧！”张丽萌翻了个白眼，“我和萍萍被你折磨了一个月，没准备好的是我们。”
　　她们表演的节目全部由陆离负责，包括曲目选择服装道具等等，其他人只负责学。
　　陆离站起来，笑道：“好了，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我们台下也就练了一个月的功夫。”
　　张丽萌吐了吐舌头，往门外走去，边走边道：“我先去后台等你，你快点。”
　　陆离一笑，收拾好东西也出了化妆间。
　　化妆间与舞台隔着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上人来人往，陆离的拿着道具很不方便，因此打算绕到另一条走廊到舞台后台。
　　走廊的灯光很明亮，地上铺着红毯，陆离穿的也是齐胸襦裙，不同的是她的上衣是青色窄袖，下裙一片素白，额上并无落梅妆，头上梳着垂鬟分肖髻，怀中抱着一把古琴，这把古琴是她买的，自她决定学琴开始，便去掏了很久才掏到稍微满意一些的，今晚登台，她负责奏乐，另外两名负责跳舞。
　　走廊过半，前方一间房门突然打开，高怀瑾走了出来。
　　陆离停住脚步，看着高怀瑾微微一笑。
　　自那日她脚受伤在电梯碰见之后，再也没见到他了，而她一直在忙着工作上的事，也无暇顾及其他，今日的表演，她是为了他而准备，只是没想到还没有登台，倒先碰上了。
　　高怀瑾在致祝词完毕之后便回了休息室，晚会由副总坐镇，而他有一个工作需要处理，只是刚换好衣服出门便看到陆离，一身青衣襦裙，怀抱古琴，眉眼含笑地看着他，不知为何让他心头骤然一跳。
　　她的这身装扮，在他的梦中出现过，只是，那人不是她。
　　高怀瑾并未说什么，关上门转身往出口处走去。
　　陆离也不说话，跟在他身后缓缓而行。
　　她看见了他惊讶的眼神，虽然掩饰得很好，但她是那么熟悉他，他表情的细微变化总是瞒不过她。她十分开怀，他的表情告诉她，如果遇见他是个梦，那么不只是他在她的梦里，她也曾出现在他的梦里，只是她仍记得，他却忘了。
　　梦中，在她13岁那年，她穿着这套衣裙，与他相遇。
　　高怀瑾回到舞台前自己的座位上坐好，一旁的副总看到他十分诧异，问道：“高总，您一会儿不是和荣盛的李总有事要谈？”
　　“时间未到，不急。”高怀瑾拿起桌上的节目单略略扫了一眼便放下。
　　副总点点头不再过问。
　　陆离与准备一起上台的两人在做最后沟通，听到主持人的报幕声，轮到她们出场了。
　　踏上舞台，陆离眼角余光偷偷看了一眼高怀瑾的位置，还好，他在。
　　不算安静的环境，但并不能影响她，陆离缓下呼吸，调整好状态，伴奏响起，她双手抚上古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她改编了的曲目《庄周梦蝶》。
　　双人舞者翩翩若蝶，如梦似幻，陆离琴音袅袅，似真似假，会场竟全都静了下来，静静聆听观赏舞台上的表演。
　　曲毕，陆离睁眼看向高怀瑾，眸中水润，婉婉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