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顾倾城》樱语未希

34、叁拾肆、建安王府

　　这是她记事以来第一次来洛安，上次是两岁的时候，着实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而这次一来，便不知要呆上多久。
　　洛安位于郗国汐州，占地极广，几乎是两个镜央。城郊有建安王所领右路军的驻扎地，这是三路军中唯一没有守在边境而是在都城附近随时听从调遣的一路，足可见明帝对建安王是多么信任。
　　虽然没有明显界限，但洛安可分外城和内城，外城为普通百姓的住处，内城则以皇宫为中心，分布着世家、官员等的府邸，内城中的商铺也多为高档次的大型店铺，没有一定实力和地位是消费不起的。
　　无论诸侯国如何强盛，在真正撕破脸之前，其都城的规模和建设以及繁荣程度终究还是比不过郗国的。她轻掀开车帘，看着街上人来人往的繁华景象，默默感慨。然后，她的眼光停留在车旁，季凌彻身骑骏马，英姿飒爽，引来一众人的注目。
　　她自知一路上他费了多少心思就为护得她的安全，也知他从恢复了彻王的身份起，待她终究还是不同了些。也许那个冷漠的威严的亲王，才是他最最正常的样子。
　　一行人阵势浩大，周围护卫森严，百姓们让开路，站在街边议论纷纷。
　　“这车上坐的是谁啊？这么大排场…”
　　“听说是曜国来的公主呢，你看，边上那个骑马的就是彻王殿下。”
　　“曜国公主？就是之前失踪的那个？”
　　“是啊，据说长得特别漂亮，跟天仙下凡似的...就是失踪有两年，谁知道发生过什么啊...”
　　“好端端的，怎么会到这来？”
　　“说不准是要来嫁给哪个皇子呢，要不一个美貌的公主能来干什么？”
　　“你们怎么这么没见识？没听说过苍梧族么？那公主好像是什么圣女…”
　　马车越行越远，话渐渐听不清楚了，就连百姓对她的到来都有各种想法和猜测，真不知宫里的那些人又作何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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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停在建安王府门前，她由离双扶着下了车，抬头去看入木三分的牌匾，据说这“建安王府”四个字还是明帝亲笔所提。管家早已在门前等候，待她下了车，忙恭敬地请她和季凌彻入府。
　　王府中布置精巧，庭院楼阁别出心裁，处处透着闲情逸趣，廊桥流水山石景致，绝不简朴却也算不上奢华，单从这一点看来建安王确实如传闻中一般心性。
　　管家将他们引到正厅，厅中只有三个人。坐在上首的中年男子便是建安王了，他身高在男子中只算中等，但给人硬朗挺拔之感，岁月在这张俊逸的脸上留下了些许沧桑，却看起来更加坚毅沉稳，脸上的笑容，说是温和，其中似乎还带了点，狡黠？
　　而他两边分别是一男一女，她一看不由惊讶，这两人分明是在落月楼所见的紫衣人和青衣人。青衣人依旧英俊儒雅，紫衣人则身着女装，比起那日男装更添了几分秀美与明丽，当真是个美人。
　　“昕然公主远道而来，能住在王府是本王的荣幸。”
　　她乖巧地行了礼，嘴里道：“倾澄见过建安王，王爷客气了，能住进王府是倾澄的荣幸才是。”她面上恭敬，用的自称却是名字而非封号，这明显是表明一种亲近。一见如故，这是她之前见到那紫衣人的感觉，而如今面对建安王，她也并不觉得疏离。
　　“这是我的儿子季凌箫和女儿季凌绫。”
　　“见过小王爷，宁安公主。”她笑意盈盈地说。
　　建安王听了，脸上笑意不变，眼中却闪过一丝欣赏，看来这个曜国公主不是个花瓶。正常来说，季凌绫不过是郡主的出身，然而季家不知什么原因，几代都没有女儿，明帝更是有八个儿子却没有一个女儿，季凌绫作为独女会有多受宠可想而知了。她一出生就被封为宁安公主，眼前的昕然公主一听介绍就叫出了她的封号，还如此自然，可见对郗国的很多事都做了了解。
　　“早听闻昕然公主美貌无双，如今一见当真名不虚传，倒要感谢陛下让公主住在建安王府了。”季凌箫彬彬有礼地说，表面是在赞美她的美貌，其中却像是含了试探之意，看样子这位小王爷不怎么信任她，莫非是在警惕美人计？
　　“小王爷过奖，相貌承自父母，天意无法改变，所以美丑与否，不该以貌取人，小王爷觉得呢？”她语笑嫣然，平静地看着他，眼底波光流转，却是一片澄澈。
　　季凌箫脸上也带着温雅的笑容，回道：“公主说的是。”
　　一旁季凌绫听到她说话，只觉得有些熟悉，再看自家哥哥与她三言两语之下的暗波汹涌，不禁产生了兴趣。
　　“我在府上本就寂寞，公主这一来我也多了个伴。”季凌绫笑道，她并不是个拘礼的人，这种场合除了她也没什么外人，自称就没有用“本宫”。季凌绫的话听来很单纯，但她分明觉得没那么简单。
　　再说季凌彻听着几人的客套，心知她应付这些没有任何问题，于是尽了礼数之后便离开了。
　　建安王安排给她的住处名荷然居，院中有一片荷花池，虽然还未到花期，但连叶无穷碧的清新之态已尽呈眼前。建安王府的吃穿用度不比曜王宫差多少，单从生活环境和条件来看，她过得相当惬意。
　　接触得多了，她便摸清了建安王的脾性，果真同传言一样肆意不羁，同时又精明持重，看事情很透彻，倒是一副大智若愚的模样。也正是他的洒脱与和善让她多了份好感，加上人家尽了地主之谊，她总要有点表示，于是她每天都会泡茶过去，然后陪建安王下棋聊天。
　　她的棋艺很是一般，就算全力以赴依旧输多胜少，真应了叶心所说，她的聪慧唯独与棋不对盘。她倒也不在意胜负，只每天把建安王哄得笑容满面，好像和这样的长辈相处是件不错的事。
　　季凌箫对她的态度也从最初的不信任一点点改变，他表面温和儒雅，却绝不是个好相与的人，被他认定为自己人的，他便真心相待，全力保护，而被他认定为敌人的，他绝不会手下留情。她待建安王与他们兄妹是真心还是假意，季凌箫又怎会看不出？
　　季凌箫同时也觉得，这是个奇怪的姑娘。她有时摒退了下人一个人坐在荷花池旁不知在想什么，他见过几次，那时她的神情，让他觉得恍惚。他没见过，一个不过十七岁的女孩子，会有那样的眼神，让人望不穿的悠远。
　　至于季凌绫，她在入府的第二天就告诉她自己是冉昕，却不料对方只是笑吟吟地说原来自己没猜错。季凌绫小她一岁，女孩子之间本就容易打成一片，加上季凌绫古灵精怪活泼开朗，虽然有她父亲那样精明的头脑和她哥哥那样爱憎分明的个性，但待人和气没有架子，心也大，很多事情懒得计较，而且似乎很喜欢她，两人很快成为了朋友。
　　季凌绫还哀叹之前的八千两银子都用来买天上的馅饼了，现在冉昕姑娘这样出现在眼前，缘分当真是一种奇妙的东西。
　　这日，建安王像平常一样与她在亭中下棋。
　　“倾丫头，你可知道皇兄为什么要让你住在这”建安王突然问道，称呼是前日刚改的，如此亲近，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
　　“因为陛下是只老狐狸，王爷也是。”她微微一笑，落下一子，慢慢说道。
　　“哦？这话怎么说？”建安王似乎不但没有生气，还被勾起了兴趣。
　　“倾儿说到底只是个诸侯国来的公主，就算有曜国做靠山，但毕竟远水救不了近火。而建安王一家就不一样了，王爷德高望重，小王爷受人敬佩，宁安公主也享尽宠爱，更重要的是，都善于识人。陛下是在试我，也是在帮我，若我能得到建安王一家的认可，一来会让陛下多一份信任，二来就相当于在洛安有了依靠，今后的路自然会好走许多。王爷明知道陛下的想法还同意配合，一定也好奇我是怎样的人，并且存了照拂我的心思，我说的对么？”她平静地看着建安王，脸上笑意不变，眼底没有一丝波澜。
　　“哈哈，倾丫头，你这只小狐狸也不差嘛。”建安王抚着胡须大笑。
　　“多谢王爷夸奖。”她娇声答。
　　“出了这王府，恐怕就再没有这样的好日子了。”建安王顿了顿，落下一子。
　　“倾儿明白。”
　　建安王看了看她的神情，并无任何异常，只一双眼睛，不知满满地盛着什么情绪。突然地想起当年的苍梧芷，建安王轻轻叹了口气。
　　“王爷这是怎么了？”她唇角又带了丝笑，关切问道。
　　“皇兄的意思就是本王的意思，他看到你，肯定舍不得让你受苦。”言下之意就是会护着她了。
　　“多谢王爷。王爷既然让倾儿把这当成家，倾儿也必定不会做伤害家人的事。”她说得很认真，面对建安王似乎能看穿一切的眼神，没有丝毫退缩。
　　“罢了罢了，不说这些，你那茶煮了这么久，还没好么？本王都快渴死了。”
　　“王爷真是，这样的话可不能乱说，”她急忙打断，随即笑道，“泡茶煮水可是很讲究耐心的，这样急，味道不好可不要怪我。”
　　“父王若是口渴，不如先喝点水，等倾儿弄好了再慢慢品茶。”季凌箫的声音突然响起，他不只是何时过来的，但想来刚才两人的对话他都听到了。
　　“时候也差不多了，这盘棋箫哥哥来帮我下完吧。”
　　“这有何不可？”季凌箫欣然应允，看了看棋盘却无奈道，“你这局棋，也就交给绫儿还有可能赢...”
　　正说着，季凌绫大步冲进来。
　　“倾倾你果然在这里，每天闷在府里你也呆得住。”
　　“你以为谁都像你那样贪玩，也不知道闯了多少祸。”季凌箫止住笑意道。他这个妹妹，真是让他们宠坏了，三天两头跑出去玩，自己也就算了，还经常带着八皇子…而且因为季凌绫其实是有分寸的，所以并没有人深究，也就他这个哥哥还能说两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