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顾倾城》樱语未希

32、叁拾贰、和好

　　第二天，她刚梳洗过，一个衣着华贵的美貌少妇带着个六七岁的孩子进了清岚阁，后面还跟着两个翠绿衣裙的侍女。美貌少妇正是她的嫂嫂，曜国现王后叶心。
　　叶心是将门之后，最善行军布阵之法，那些大家闺秀该懂的东西也俱是不差，与顾言城青梅竹马，一早就定了亲事。她为人率直又不乏心细，未出阁时可称得上女中豪杰，倾澄常玩笑嫂嫂只有在哥哥面前才会露出温婉的一面。叶心与她也是自小就相识，待她如亲妹妹般，她以前有了心事总喜欢和叶心说。
　　嫂嫂领着的锦衣男孩当然就是她的小侄子顾辰显，今年六岁。后面的侍女是青露和青茵，这对姐妹相差六岁，十年前，也就是姐姐青露十四岁时，她们被卖入青楼，由苍梧芷偶然救下，带回王宫作了侍女。两年前，青茵突患急病，两人没有跟着去天瑶山，幸运逃过了一劫。
　　刚一进门，顾辰显就高兴地喊着“仙女姑姑”扑到她怀里，让她一个没站稳，差点摔倒。
　　“显儿，别闹，你姑姑现在的身体可经不起你这么折腾。”叶心急忙道。
　　“没事，嫂嫂，”她冲叶心笑笑，又掐了下怀中孩子白嫩的小脸，“显儿，想姑姑没有？”
　　“姑姑想显儿了么？”小鬼眨着眼睛反问。
　　“当然想了。”她边回答边揽顾辰显到榻边坐下。
　　“显儿也想仙女姑姑陪显儿玩，娘亲说姑姑受了伤，疼么？”
　　“姑姑的伤都好了，怎么会疼呢？显儿想玩什么，明天姑姑陪你好不好？”
　　“好啊好啊，”顾辰显拍着手叫道，“对了，昨天我见到一个很英俊的哥哥，他说来找姑姑，还给显儿捏了个很好看的泥人呢。姑姑，你怎么认识他的？能不能也叫大哥哥来陪我玩啊？”
　　听了这话，她愣了，抬眼看向叶心，却见叶心也是一脸困惑。
　　“显儿，除了你还有谁见到那个大哥哥了？”叶心颦眉问。
　　“没有了，那时候青茵姐姐刚好去拿点心了。大哥哥还让我把泥人拿给姑姑看呢。”小孩子一脸天真。
　　屋里的大人面面相觑。倒是青茵拿出个泥人。
　　“我还想呢，怎么世子会让我带上这个。”
　　她一看，就明白了，这样的泥人，和八年前季凌彻随手弄的那个一模一样。他是偷偷进了王宫的？来做什么？
　　叶心看看她，心中明了了几分，岔开话题介绍离双与青露青茵姐妹认识，然后就让三人带着顾辰显出去玩了。
　　“显儿说的人是五殿下？”叶心先开口问道。
　　“可能是吧。”她答道。
　　“倾儿，你和五殿下到底是怎么回事？今早五殿下来，你哥哥说什么也不让他进门。听显儿的意思，他昨晚就来找你…”
　　“昨晚我没见到他。”她急忙否认。这是事实，她真的没见到他，不过他有没有见到自己就不好说了。
　　“看看你，”叶心笑了，“我不过问一句，这么紧张做什么？”继而又正色道，“倾儿，你和五殿下的事我听你哥哥说了些，有些话你不能和你哥哥说，还不能和我说么？你喜欢五殿下是不是？”
　　“嗯。”沉默良久，她轻轻应了。
　　“你顾忌的，是身份？”叶心又问道。
　　“嗯。”接着，她把两年来发生的事都原原本本地讲给叶心，这些事，也许只有嫂嫂才能让她安心地讲出来。
　　不知讲了多久，之后，又不知沉默了多久。
　　“嫂嫂…”她先打破了寂静。
　　“倾儿，有些事不是说放就可以放的，”叶心缓缓道，“难道你进了宫，也一直要和他这样相处？”
　　“我…不知道…”
　　“况且，你又怎知他就那么想要那个皇位？”叶心的这句话如一块石头投入镜湖，在她心中留下圈圈涟漪。可是天家人岂有定数？然而后来的事实证明，她的嫂嫂才是最有预见性的人。
　　那日，叶心留在清岚阁用过晚膳，带着顾辰显和青露走了，留下青茵和离双一起伺候她。三人同为孤儿，脾气也合得来，没用多久就已姐妹相称。离双和她同样年纪，因此是三人中最小的。
　　叶心走后，她就一直在想嫂嫂说的话。
　　“顺了一个人的心，才是真正的为他好，而不是将你认为的好意强加在他身上。”
　　“爱一个人的心永远是自私的，可是若没有心，没有爱，便也算不得完整的人。”
　　离双和青茵看她发呆，就默默退到一边聊天，青茵好奇她和季凌彻的事，缠着离双讲来听，离双就把知道的连同自己的想法说给青茵，引得青茵连声叹息。
　　正聊着，就见一黑衣男子蓦地出现在眼前，身材挺拔，眉目深邃，俊朗非常，风度翩翩。青茵正呆着，身旁离双扯着她的衣袖行礼。
　　“五殿下。”
　　青茵听了这话，瞬间清醒过来，这就是五殿下？让公主变成了这个样子的五殿下？果然是人中之龙，无论相貌还是气度，比起王上来都毫不逊色。
　　“奴婢青茵，见过五殿下。”青茵是个机灵的丫头，并没有因突然情况乱了阵脚。
　　季凌彻点点头，算是回应，又淡淡吩咐了句：“你们先下去。”
　　青茵本想说什么，被离双拉住，半拖半拽地带走了。
　　“我们走了，公主怎么办？万一五殿下…”青茵说。
　　“不会有万一的，你想打扰人家花前月下么？”离双镇定答。
　　青茵想了想，认了，两个人找了个地方数星星。
　　她愣愣地看季凌彻支走了青茵和离双，然后走向自己，就像被抽了魂的人突然恢复了正常，猛地站起来。
　　“你怎么进来的？”她问了个很愚蠢的问题。
　　“你觉得那些侍卫发现得了我？”他云淡风轻地答。
　　“你来做什么？”又是一个没什么意义的问题。
　　“你说呢？”他反问。
　　“我不知道…”她垂眼不看他。
　　“我想见你。”他毫不避讳。
　　“那你现在已经见到了，可以走了。”
　　“我还不想走。”
　　“你再不走小心被我哥发现了，他见到你肯定会生气的。”
　　“哦？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在担心我？”
　　“无赖。”她索性转过身不理他。
　　“原来你是希望我无赖一些。”他说着，从后面抱住她，下巴抵在她肩上。
　　“你做什么？你不想想这是什么地方！”她反应很大。
　　“别动，”他说的话轻轻的，手上却用力不让她逃走，“让我抱一会。”
　　她听了，心里莫名地难受，好像有什么东西堵在胸口。于是她乖乖地由他抱着，像一只安静的小白兔。
　　“你，没有生我的气？”过了片刻，她先开口问道。
　　“呵，你以为我有多好脾气，被你那样对待都不生气，”他环在她腰间的手握了她的，“可惜，我发现，比起生气，我更在乎你在不在我身边，更在乎你的心，”他顿了顿，“那里除了责任，义务，天下，百姓，和一些琐事私情，有没有过我？”
　　“什么叫琐事私情？那你呢？”她避而不答，“五殿下身边肯定不乏年轻漂亮温柔可人的大家闺秀小家碧玉，我在你心里算什么？”
　　“你希望是什么？”
　　“……”她无言以对，是啊，她希望是什么？又能是什么？
　　“倾儿，我不会娶别的女人，我只要你…”
　　“别…”她似乎知道他要说什么，急忙打断，“现在不要说…”
　　她滞了滞，终还是忍不住转过身，把头埋在他怀里，伸手环住他的腰。
　　“那些事情，以后再说。”她慢慢说。
　　“好。不过我要你记住，别的女人永远比不过你在我心中的地位，你心里装的那个人，也只能是我。”他说着，将什么戴到她手腕上。
　　“哪有你这么霸道的？”她听了，一丝笑意悄悄爬上唇角，低头去看他戴的什么东西，却见一串玛瑙手链，所选材料都是上乘，打结处和八年前一模一样。
　　“这是你串的？”她抬头惊讶问。
　　他不回答，只低下头，在她额上脸颊留下一串轻吻。
　　本来甜甜蜜蜜的气氛被一声咳嗽声骤然打破。她慌忙推开他，正对上顾言城不善的目光。
　　“哥…”她说话有点不利索，“你…这么晚来…做什么？”
　　“哦，这么晚了我不能来他就可以来？”顾言城的语气同样不善，冷冷地看向季凌彻。
　　“哥…”
　　“你别说话！”发现不对，顾言城忙又安慰道，“倾儿，现在不早了，你先去休息。”
　　“深夜进入王宫，是本王的不对，还望曜王谅解。”季凌彻应时接道。
　　她呆呆地站着，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五殿下说得还真是轻巧，今日之事若是被其他人撞见，定已损了家妹的清誉，不知殿下打算如何处理？”
　　“本王自当负责。”他沉着道。
　　“负责？且不说就算负责，家妹的名声也已毁了。五殿下明知倾儿是苍梧圣女，何以如此肯定？你难道不知道她因为你受了多少苦？这次是放血、坠崖，下次你是想害死她才满意么？”顾言城微露愠色。而季凌彻闻言，神色竟也少有地略显动摇。
　　“哥！”她这一声有些大，唤回了某处看星星的两位姑娘。
　　见到三人僵立的场面，离双和青茵也有点懵。
　　“你们两个，服侍公主回房休息。”顾言城见到那两人，适时下令。
　　离双反应更快些，上前扶了她。
　　“公主，外面天凉，先回去休息吧。”离双轻声道，似是要哄她离开。
　　她站在原地不肯走，目光在顾言城和季凌彻之间打转。
　　“倾儿，听话，哥哥今晚想同五殿下聊聊。”顾言城温言道。
　　“去休息吧，我也正想同曜王一叙。”季凌彻也安抚她，眼神柔和。
　　顾言城听他对她说话只是自称“我”，脸色又变了变。
　　她不说话，默默地由离双带着走了，青茵急忙跟上。
　　进了屋，她依然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离双和青茵对视一眼，相看无言，默契地各自开始手上的活。
　　“王上肯定都是为了公主好，他不一定是真的对五殿下动怒了的，可能只是因为心疼公主的身体才将怒气暂发到了这。”青茵过来劝道。
　　“是啊，五殿下对公主如何王上也是知道的，说不定聊过了，这事也就过去了。”离双正铺着床，也道。
　　“好啦，我的公主殿下，咱们先休息吧，您的身子要是养不好啊，事情就更难解决了。”青茵顺好她散下的长发，柔声说道。
　　她听话地躺下，不受控制地胡思乱想了一阵，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