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顾倾城》樱语未希

12、拾贰、方家求药

　　离双把药端过来后，慕景寒将她扶起来，接过碗亲自喂她。她只喝了一口，又皱眉。
　　“苦…”她可怜巴巴地说。
　　“这种药只能这样，喝了身上就不会那么疼了，霏儿，听话，”他耐心劝道，“我让离双拿了蜜桂酥过来，喝完药吃一些。”
　　他说着，又送了一勺过去，她乖乖地喝了。
　　“把碗给我吧，我自己来。”
　　她伸手接了碗却不要勺子，直接对着碗一饮而尽。
　　“唉，长痛不如短痛。”她眨眨眼睛说道。
　　离双把空碗收下去，他又拿了块蜜桂酥喂她，她觉得不妥，便要自己接过来。
　　“我们两人露宿野外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么多在意？”他另一手压下她的手，凑近了轻声道。
　　她闻言，咬住他手上的蜜桂酥，慢慢地吃了。
　　“阿寒，你究竟想怎样？”她看着他道。
　　“你真的看不出？”他反问。
　　“我…”她怎会看不出他的心思。
　　“霏儿，你还在怨我？”他有些心痛地问道。
　　她摇摇头，森林的那件事，只怪他们在那样的时间和那样的地点相遇，就算她有气，也不过是一时的。
　　“如果我们只是许霏樱和慕景寒…可是阿寒，你应该比谁都清楚，我们不是…”她直视着他的眼睛，平静地说。
　　“至少我们现在只是许霏樱和慕景寒。”他也回望着她道。
　　“至少现在只是…”她重复着，摇摇头，浅浅笑笑，“至少现在么…好…夫君…”
　　他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叫我什么？”他一向沉稳的声音竟有一丝虚浮。
　　“夫君，我现在不是慕氏少夫人么？”她盈盈笑道。
　　“是，”他带点笑意，又正色道，“娘子后日随为夫去求药可好？”
　　“乐意之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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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平推车卖货的小商贩们一直认为，这里的道路足够宽敞了。那天一队车马经过，他们发现，这道好像突然就变窄了。几匹高头大马簇拥着一辆精致的两轮马车，领头一人锦衣玉带垂环佩剑，很是气派，后面还有仆役抬着五个大楠木箱，这在黎平，是大户人家嫁女儿才有的阵势。
　　街上的百姓心里正嘀咕新郎官怎么没穿红衣，新娘子怎么不坐挂红绸的轿子的时候，一行人在黎平第一大户——方家门前停下。
　　慕景寒下马，亲自扶她下了马车。她看过去，方府的牌子挂得端正，红漆大门和两侧的石狮更显威严庄重，果然是江湖大家族的模样。她不禁想起了许家。
　　“霏儿，我们进去吧。”他在旁边唤她。
　　她点点头，顺从地由离双扶着，跟在他身边。这次慕景轩他们都没有跟来，随行下人也基本都属慕氏商号，如此大张旗鼓，要全部以慕氏的名义。
　　慕景寒不愧是医圣传人，吃了两次他开的药，身上果然没有前几天那样疼了，体力也恢复了些，如此她才能随行求药。
　　家丁通报过后，不多时，一位灰衫老者亲自出来迎接，看样子应该是方家家主方老爷了。
　　“慕少主，真是贵客，贵客。”方老爷拱手道。
　　“晚辈冒昧来访，叨扰前辈了，”慕景寒行了晚辈礼，又将她揽到身侧，“这是内子。”
　　“见过方老爷。”她福了福，柔声道。
　　“少夫人。”方老爷回礼，似是对两人的礼数周到很是满意。
　　方老爷将他们迎到正厅，落座后，自有下人过来奉茶。
　　“不知慕少主前来，所为何事？”又客套了几句，方老爷问道。他在江湖混了大半辈子，自然看得出他们绝不是无事上门来做客的。
　　“不瞒前辈，内子得了一种怪病，经诊需用贵府所藏炎峰槿才可医治，因此晚辈特来求药，望前辈准许。”慕景寒直言道。
　　“哦？有这等事？”方老爷闻言，不动声色地打量起她来，脸色有些苍白，纤瘦柔弱，确实是一副得了重病的样子。
　　“晚辈知道炎峰槿乃是贵重珍稀的药材，自然不会白拿，”说着，慕景寒挥挥手，下人抬上那五个大楠木箱，“晚辈特备了薄礼，希望前辈笑纳。”
　　下人们打开箱子，每个都装满了各式珠宝金银，方老爷见状心中暗叹，这位慕氏少主真是下了大手笔啊，那个姿色平平的女子不知有什么本事，竟能如此受宠。
　　“慕少主爱妻心切，老朽感动。只是这炎峰槿实在珍贵，我府上也只这一株。慕少主若不嫌弃，不如携夫人在这留宿一晚，容老朽与家人稍作商量，再行决定。”
　　“如此便叨扰了。”
　　当晚，方老爷在家中设宴招待二人。
　　方老爷坐在上首，慕景寒与她坐在他旁边偏下方主客位，方家夫人三位公子一位小姐及其他女眷也一起出席陪同。饭菜都是每人一份，由下人摆到对应的小桌上，但是慕景寒还是会为她夹菜，宠爱之情一目了然，她也不知道多少分是真心多少分是做戏给方家人看。
　　“慕少主，少夫人，只是吃饭多少闷了些，小女自小学舞，准备了支舞蹈助兴，不知两位意下如何？”
　　民间流行宴舞，主人家无论男女，在宴请贵客时亲自跳舞是一种热情好客重视来人的表现，不被认为是失了体面。而皇家贵族规矩就严苛些，尤其未婚女子很少在正式场合抛头露面地舞蹈，但也不是不可以。
　　“早听说郦州方家在音律歌舞方面颇有造诣，如今有机会一见，自然是求之不得。”慕景寒回答。
　　方老爷因为这句赞美的话露出了笑容，吩咐了下去，不一会儿，曲声响起，一列女子随节奏缓缓上前，翩翩起舞。为首的那个应该就是方小姐了，她面容清丽，舞姿优雅，确实不俗。
　　慕景寒看了会儿就转头看她，她似乎看得颇为认真，脸上还漾起浅浅的笑，虽然她此时相貌平凡，但有句话叫“情人眼里出西施”，他还是觉得她笑起来很好看。
　　“霏儿很欣赏这舞蹈？”他小声私语。
　　“嗯，方小姐跳得很好，你看她的动作和表情，连贯投入，舞蹈讲究的是达意，传言语所不能为，这一点她做得也不错。而且这支曲子很难跳的，不踏错步就不容易了。”
　　“霏儿可会跳舞？”他来了兴致。
　　“现在肯定是不能的，”她说得有些遗憾，“你想看么？”
　　“霏儿跳舞，我怎么会不想看？”
　　“那等解了毒，我的身体恢复些之后，我跳给你看。”她笑着许诺。
　　“一言为定。”
　　他想起当年倾儿也曾给他跳舞，她像只小妖精一样，每个动作，每个眼神都能抓住人心。他玩笑说她是小狐狸精，她也玩笑地高兴接受，说这是夸奖她又漂亮又聪明。如今倾儿长大了，也依然是他最宠的小狐狸精。
　　一曲结束，方老爷看起来很满意，转头看向慕景寒二人。
　　“方小姐蕙质兰心，舞技出众，方家名不虚传。”慕景寒赞道。
　　“夫君，刚才方小姐的舞蹈实在精彩，听闻方家收藏有名琴落梅，妾身想借琴弹奏一曲以为还礼。”她说得沉着有礼，声音不大不小，却刚好能让周围的方老爷等人听到。
　　“也好，”慕景寒没料到她会这样说，但她要弹琴他自然想听，“方老爷，内子想借琴，不知是否可以？”
　　方老爷本因为两人的夸奖而自喜，现在听她这么一说也有些好奇。他看这位少夫人不像班门弄斧之人，应该有些真才实学，于是欣然应允，立刻命人去取琴。
　　她看着面前的落梅，保养得很好，抬手拨出几个音试琴，比之前画舫的还要好上许多，不愧是名琴。
　　幸好服了两天慕景寒开的药，不然之前的那个状态可弹不了琴，她庆幸。
　　其实，从听说方老爷喜欢音律时她就有了这样的打算，以琴动人，求起药来成功的几率也会大些，所以，她选择了一曲《晚秋》。
　　方老爷看她的动作就知道是内行，再听琴音缓缓响起，似是落叶纷飞，愁云萧索，落梅琴偏低的音色在她的指下连绵沉吟，透出行将就木的哀婉。她灵巧的手指越来越快，曲调转急转高，是暴风雨的前兆。泠泠的声音忽深忽浅，雨打芭蕉，撩人心醉，雨中，有佳人叹息，只为那随风逝去的生命。声音低了，低了，又渐渐止了。突然，她一拨琴弦，流泻而出的琴曲变得欢畅明快，雨过天晴，秋殇似乎被遗忘。只是尾音一个比一个悠长，那其中，包含了无尽的思绪，她淡淡弹拨，娓娓道来。又是一个长音，全曲终。
　　全场鸦雀无声。
　　慕景寒看着她，眼中闪着莫名的光彩。方老爷愣了愣，带头鼓起了掌。
　　“哈哈，没想到慕夫人才是真人不露相。如此琴艺，老朽佩服。”
　　“方老爷过奖。”她浅笑回答。
　　“慕少主得如此佳人，真是好福气，难怪不惜重金前来求药。”方老爷对慕景寒道。
　　“前辈过誉。只是内子的身体确实让晚辈担心，如果能得灵药，晚辈不惜代价。”慕景寒又抛出一个诱惑，暗示条件还可以再谈。
　　“老朽明天定给慕少主一个答复，今日就请两位安心休息。不知安排的房间可有不妥之处？”
　　提起这房间，她又是一阵无奈。
　　“一切都好，多谢前辈。”慕景寒面不改色地回答。
　　她无奈的原因，就在于方老爷只给他们安排了一间房，也就是说她要和慕景寒同住。不过其实也不是接受不了，毕竟两人在荒郊野外都生活了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