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行》寂笔

1、新室友

　　和平街永定北路123号三楼309室是一间三室一厅的房子, 正在出租. 季羡敲开门时, 一个着T恤短裤的女子来开门. 那一身的黑点衬着皮肤的白, 在夏季里是凉爽, 若在冬季就是寒冷了吧? 季羡想着, 客气地微笑着, “听说这里有空房出租?”

　　文意以手抚额, 恍然想起楼下未曾拆掉的广告来, 抱歉地说: “真抱歉, 空屋已经租出去了.”

　　房里传出男人的声音来, “文意, 有客人?”

　　文意回头, 看见室友罗思林正从房里出来, 回道:“啊, 有人来问租房的事.”

　　季羡看着文意微侧的脸颊, 那是一张陌生的面孔……

　　罗思林道: “心惠已租了那间房.”

　　文意道: “是啊, 真不巧.” 于是回转过头来, 抱歉地看着季羡. “真是不巧.”

　　季羡笑笑, “没关系. 是我来晚一步, 多谢了.”

　　文意笑点点头, 将门关上了.

　　史心惠回来的时候已经八点, 屋里非常安静, 客厅一片漆黑. 中间文意的房间和最靠右边思林的房间都房门紧闭着, 门缝下面有灯光露出, 她的两位室友都是很安静的人, 尤其是吕文意. 上周整整一周末, 她都没注意到她居然在家.

　　心惠脱了高跟鞋子拎在手中, 回了屋里. 开灯将窗帘拉上, 关上房门解开细窄的上衣扣子, 这才得空喘了口气. 拣起地上的塑料袋, 打开门走去厨房, 拿出袋子里的速食品, 放进微波炉加热三分钟. 心惠等待着, 当时间转动到一分半时, 听见有脚步声响起, 那种拖沓的声音, 是拖鞋特有的声效.

　　“嘿, 心惠.” 男声, 是罗思林，心惠想. 她转过头来, 笑了, “思林, 还没吃晚饭呢?”

　　思林也笑: “你不一样? 今天很忙?”

　　心惠摊摊手, 做无奈状, “你知道啦, 美容院嘛, 都是那样, 半夜听老女人唠叨, 没完没了.”

　　思林的笑容里加了点声响, 那一种从鼻子嘴里哼出来的笑声, 有点骇笑的意味, 承认了这个笑话的幽默度和可笑性.

　　心惠陪着笑了, 这时微波炉钟响, 饭菜已经热好. 可是心惠却不太想走, 于是又将微波炉加热多设置了两分钟, 然后一面找着咖啡出来, 又去烧水拿杯子, 慢慢地折腾着, 一边与正开始做饭的思林有事没事地聊着.

　　一直一直, 除了门缝里泄露出来的一线灯火, 文意房里一直是静静的. 这种安静, 仿佛谁也没有注意到……

　　这是心惠从前任男友公寓里搬过来的第三周.

　　别人问起时, 心惠说:“ 挺好的, 室友都是很不错的人, 非常安静爱干净. 男的在电脑公司任职, 女的在商场站柜台……不, 他们不是一对……,是呀, 他们一起住了好像快两年了……,还好啦, 也不算是生人了, 原来我那个在银行做事的朋友莉莉安. 杜 没结婚前是他们的室友,关系不错啦……, 女的那个人很好的, 很少做饭, 不过做了总会请大家尝尝……, 啊男的呀, 男的也很好啊, 人很好, 长得很精神啦, 不过跟包比. 路, 彼得他们不是一路人啦, 他很静的, 有点儿内向……, 哎呀, 你说什么呀? 我跟那男的没什么啦, 就是室友而已, 才认识没几天的! 蔡妮, 你再说我可不理你了啊!”

　　夜里, 啊, 不, 是凌晨.

　　一点三十五分.

　　罗思林躺在床上, 微黑的夜色里偶尔听见隔壁房间些微的响动, 仿佛是敲击键盘的声音. “嗒嗒嗒…嗒.” 一时飞快, 然后寂静下来. 当你以为隔壁人已睡了的时候, 那键盘又响起来, 那不是现在流行的无声键盘, 像他的那一张, 打字时软软的触觉, 根本听不见声音.

　　不知是午夜还是睡意朦胧的缘故, 罗思林的思维有些夸张地延展着迤逦的风景, 仿佛能看见那张键盘上飞舞的一双雪白的手指, 灵活而富于挑逗性, 却忽然静下来, 轻轻搭在一个个键上, 娴雅里若隐若现的沉寂和消沉, 仿佛一个郁郁不得欢的淑女……

　　夜沉了, 罗思林已依稀在梦中, 隔壁键盘敲击的声音若有...若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