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匣中失乐（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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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到了竞技场的大门口，银时看着宏伟的建筑发着呆，突然间颤抖了一下。
“欸？”他有些惊讶的回过头看着红莲，手被这家伙牵住了呢。
“别说话，别多事，跟着我就行。”红莲系上面纱平淡的说。
“啊，哦。”银时含糊的回答，依旧忍不住在意着掌间传来的温度。垂下眼帘假装若无其事的扫视一眼两人相握的手，被她牵住了呢，她柔软又温暖的手轻轻的牵着自己，肌肤接触间传递来的温度像是闪电一般的抵达了心脏的边缘。银时不自觉的靠近了一些。
原来被别人牵着手是这样的感觉。
印象中也和其他人牵过手，但是都是自己主动的，一直以来习惯了带领什么人往什么地方去，牵手也只不过是不希望同伴走丢或是远离自己而做出的下意识的举动。那个时候内心往往有更加澎湃的感情存在所以根本不会去留意两个人牵着的手带来了怎样的感觉。
而现在，却第一次的体会到了这种奇怪的情愫。虽然对方若无其事但是自己却完全别扭起来，这种不愿意承认的害羞和小小的欣喜真是让自己感到非常的别扭呢。
我可是抖S欸，我可是最讨厌女人主动的欸。银时这样在心里碎碎念着。
但是，再多牵一下也无所谓了，因为···自己似乎并不讨厌这样呢。
不讨厌的话，难道是喜欢？银时这样想着被自己吓了一跳，此时穿过门卫的红莲松开了两人牵着的手，不知为何停下来脚步。
难道是被发现了，不是吧，明明是内心OS来着的···银时胡乱的想着，接着一个沙哑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路，他往黑暗处看去，那里似乎有着一个靠着墙的身影。
“你是回来报仇的吗？”黑暗中的人说道。
“这里并没有我所仇恨的人。”红莲冷冷的说。
“是吗，我以为你是来做个了结的。”那个人慢慢的从黑暗里走了出来，银时发现他走路的样子十分奇怪，等他走到暗处才发现这个人少了其中一条腿，只有支撑着拐杖才能勉强行走。
意识到银时的眼神，独腿男人咧嘴笑了一笑说：“我是这里的管事今川，这条腿是被天人活生生咬下来的呦，当时那家伙当着我的面就把它吃下去了呢，等我破开他肚子的时候，那条腿已经不能用了呢。”
银时皱了皱眉说：“大叔，这么恶心的事你就不要说了吧，而且你的腿估计是因为没什么脂肪被人家以为是健康食品了吧···”
独腿男人笑了笑没有回答，只是对着红莲说：“我以为尝过了夜兔的味道，人的味道你大概是不会喜欢了吧，怎么，开始怀念了？”
“我这次来，和那个人无关，也没有想要见他。”红莲一脸不悦的看着对方，知道了太多应该早点下手把这家伙除掉吧，但是现在尽量还是不要引起骚乱比较好，如果惊动了那个家伙那自己的立场就太困扰了，她强忍着怒气问道：“蛸在吗？”
“还在苟延残喘呢，前阵子受了重伤，一条手臂基本上报废了，我看他到极限也只是时间问题了。”
“他今天有比赛吗？”
“刚刚下场，赢得真是狼狈呢，不过，说起狼狈，还是你刚来的那个时候···”
“够了。”红莲打断了他的话，“今天我来的事，你也不需要当做不知道，即使你不说，我想他一会儿也会知道的。”
“知道也不要紧吗？”
“他根本就不会再见我的。”红莲终于失去了耐心，她转头向银时说：“走吧，我们找个位置看比赛。”
【2】
“喂，刚才你们说的他，不是蛸吧？”
“嗯，是这里的老板，是个夜兔族。”红莲在看台上看着场上的比赛，平静的回答着。既然都跟来了这里，早晚都会知道的吧，还是自己坦然的说出来比较好，不然会以为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的。
场下的两个角斗士挥着利刃殊死搏斗着，一方的攻势极其强烈，疾风一样的压迫着对方，另一份角斗士苦苦支撑着。
是想杀掉对方的吧。可是对方太强大了。
知道自己极限所在的话这种情况确实很苦恼呢。
倘若不知道呢？会轻松吗？
完全放弃自己的内心，你眼里看见的那个人就是你要杀死的目标，用你的灵魂去感知，就会闻到鲜血的味道。
看见的是对手，是敌人，是自己要杀死的人，是要杀死自己的人。
可是如果看见的，是其他人呢？
“夜兔族，那不是很危险？你还能活下来从这里出去？你是不是吧他打残了，喂···再回来不会来找你寻仇吧，会不会有危险啊？”银时惊讶的说，自己见过的夜兔可都是超级危险超级暴力的家伙呢，特别是那个嚣张的要命天天把杀掉你哟挂在嘴上的粉毛···能开这么一个竞技场的老板，估计得是喜欢战斗到变态的程度吧？
“不会的。和他的比试里我输了，我没能杀的了他。”
“欸？那他为什么没杀你？”银时真的有些吃惊了，要知道夜兔喜欢挑战强者，如果发现对方比自己弱就会毫不留情的杀掉的。
“夜兔你也知道的吧，就是喜欢找强者战斗，他之前收留我在这里就是想培养我成为能和他对抗的家伙，但是他发现我并不是他要寻找的那种强者，也就会能杀死他的人的时候，就说对我很失望，以后都不想见到我了。然后我就离开了啊。”红莲平静的回答，“捡回一条命不是很好吗，至于他为什么不杀我，谁还管呢。”
“我认识一个夜兔，就是神乐的哥哥，完全暴力的家伙，那家伙好像不杀女人和小孩呢，似乎原因是很崩坏的那种因为女人说不定可以生出很强的孩子，孩子也可能变得很强，说不定夜兔族都是这种扭曲的想法···”
“嗯，说不定呢。”红莲嘴上这么回答着。
才不是呢。那家伙才不是这样的人呢。他和其他夜兔不一样。
他不杀我的理由，才不是什么因为我能生出很强的后代呢。
他的理由，会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和我的一样吗。
我的理由，我下不了手杀他的理由。
不会的吧，怎么可能一样呢。
我的理由，也不过是自己的错觉罢了。
他只是和其他夜兔不同，但终究是夜兔族，不是和我一样的地球人，他的想法，我怎么会知道呢。
“喂，肠子流出来还要继续吗？！这种比赛根本一点战斗美学都没有啊！都把对方打到了为什么还没结束啊！”
“因为还没有出现死亡的一方。”
“不杀死对方就不能结束吗？这里到底是竞技场还是屠宰场啊！”银时震惊的说。
“这就是这里的规则啊。”
“这种规则，我不懂。即使是战场上，也是为了胜利而厮杀，但是在这里似乎杀死对方都不是胜利，应该说根本没有胜利，上场就是为了制造死亡和迎接死亡，为什么？”银时的眼神暗淡下来。
“和战场不一样，和普通的以角斗为乐的地下比赛也不一样。为了杀戮而杀戮，你懂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吗？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懂呢
“也是呢，银时这样的人是不会懂的。”没等待他回答，红莲就这样自言自语的说着了。
就这样两个人都不再说话。
【3】
绕过环形的竞技场，到了角斗士们居住和准备的地方，踏进去之前，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离开的太久了吗，似乎有些不适应这里的空气了。
无视站在一旁的角斗士们奇怪的眼神，她径直向蛸的区域走去。
走了一会儿，终于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了，背对着人群坐着，听见后面的脚步声，他转过头来，惊讶的表情，但是难掩眼中的欣喜。
“你怎么来了？”
“先让我坐一会吧？走了很久呢。”红莲微笑道。
蛸让出一点位置，顺便用疑惑的眼光打量了一下在一旁挖鼻屎的银时。“那家伙是？”
“上面的熟人，不知道为什么就跟来了，真是苦恼呢。”红莲无奈的笑了笑。
“因为在乎你吧？”蛸笑起来，如果能重新开始的话，这个丫头是个值得男人好好疼爱的孩子呢。
“他就是这种人，对于看不下去的事和人都无法坐视不理，真是困扰呢，我这种人，应该离他这样的人远一点才对。”
“可是还是越来越近对吧？”
“嗯。也是呢，我貌似挺擅长逃避与人之间会出现的羁绊的，但是一旦羁绊在那里了又不不擅长剪断，真是优柔寡断呢。”
“优柔寡断不是也挺好嘛，女人太逞强不太可爱哦，这是作为男人的忠告。”
“对于有悲惨过去，深陷不幸的人无法坐视不理，这样的男人我周围真的有很多呢，就是因为不想因为这样有什么羁绊才想保持距离的。不想因为不幸或是无能得到他们的注意。”
“原来是这样，那撇开已经在的羁绊，你喜欢那个银发小子吗？”
“喜欢？要说喜欢，肯定不是。”
“那就是讨厌？”
“不讨厌···但是一想到自己如果喜欢上他的话，会讨厌这样的自己。总之，感觉不能接受，甚至告诫自己不要喜欢上他。”
“到了需要提醒的地步了呢，这么说对方喜欢你的话说不定你会因为讨厌而拒绝呢。”
“我不讨厌银时啊···”
“其实，是因为太相似才会讨厌吧？”
“嗯？”
“对方身上有和自己十分相似的地方，如果刚好那是你讨厌自己的一点，也会顺带讨厌对方。”蛸解释道。
“所以抗拒是因为太相似了···”红莲喃喃道。和我相似的银时，难道也有什么无法直视的秘密过往，难道也不是像表面上看上去那么对一切无所谓···
两个人停止了交谈，就这么静静的坐着。
直到下一场比赛的钟声响起，蛸才开口打破了沉默。
“回到这里会想起很多痛苦的事吧，以后不要再来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不亲自来这里看一看，又怎么知道你还活着呢。”红莲用脚尖小心的划着地上的泥土，正色说， “你的生死对我来说，并非没有意义。”
蛸有些惊讶的转过头来看着他，而红莲依旧低着头看着地下的痕迹，一边继续说着撼动他内心的话。
“离开这里之后，虽然没有完全适应阳光下的生活，有时候还是会被内心的黑暗左右，甚至在被别人耀眼的光芒刺痛的时候会萌生出‘如果在那里的就不会如此’的念头。”
“但是在上面的世界里，我遇见了重要的人，活下去这件事似乎也有了崭新的理由。”
“虽然上面的世界也不缺乏杀戮和诡计，依旧嘈杂的让人失望，可是那里···至少每一天都会升起不同的太阳，无论是那一天，怎样的我，那份光明，都能温柔的朗照着罪孽深重的我。”
“所以看到那份景色的时候，我没办法不去想之前黑暗的日子，我就会想，如果目送我走出那个地下世界的你也能看见，那就好了。”
“现在有了这个机会，我想请你，至少和我看一次吧。”
蛸的眼里渐渐泛起泪光，他转过头去，故作平静的说：“可是，我已经快到极限了，恐怕···”
“这个你不用担心。”红莲打断了他的话。
“你曾经在这里给我增加了活着离开的筹码，作为报答，我会为你挥剑斩断困住你的牢笼。”她拍了拍腰间挂着的双刀。
“最称手的武器，值得让我拔刀的人。”
“感觉可以战胜一切。”
【3】
“那家伙真的要上？”站在看台上，银时喃喃道。
“你不阻拦吗？”蛸出现在他身边，“本来，站在那里的人应该是我，虽然这里有如果要离开就必须赢了和最强角斗士的比赛，让其他人代劳也可以的规则，可是毕竟她是已经离开这里的人···”
“才不阻拦呢，如果是我的话，也会毫不犹豫的去做这样的事吧。只是有点担心那家伙。” 银时看着场下，“这里没有输赢，只有生死呢。”
蛸看着他，微笑起来。 “她会赢的。”
银时回头看着蛸。
“你既然知道这里的规则，确定还要看下去吗？那种战斗，觉得很厌恶吧，以后说不定会疏远的。”
“人会讨厌和自己相似的东西，如果我觉得厌恶的话只能说明我身上也能找到相似之处，既然是相似的自己，又凭什么去疏远别人呢。”
“有经历的小伙子嘛。”
“现在只是个无所事事的闲人废柴罢了，啊，她出场了。”
两个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场上。
对手是天人和人类的混血，不仅拥有超出人类数倍的自愈能力，而且个头大的吓人的家伙。这种对手，如果致命一击没有奏效，再让对方站起来的话，恐怕就没有办法打倒了。
总之，不能给对方反攻的机会。
缓缓拔出佩刀拿在手上，身体微微向前倾斜，如果等对方抢得先手的话，根本不知道有没有机会翻盘，还是先进攻吧，不过只要用那一招的话，一定会赢的，既然决定用那招，就等对方先出击吧。
“你最得意的一招，如果好好使用说不定真的可以杀掉我。”
“来试试吧，我很期待呢。”
“似乎是要对方先攻击对吧，那我就不客气了。”
骤然直接凌厉的杀气已经逼近到脸前，用在这里的日子里磨练出的下意识反应抬起刀挡住了。
徒然的防守着，对方太强了，绝对不能露出破绽。
夜兔族都是这么可怕的生物吗，平时那么沉默的人，攻击却是那么张扬和狠辣。
想要赢的话，就得杀了对方，这是规则。
所以，这一次要杀的人是你吗。
完全放弃自己的内心，你眼里看见的那个人就是你要杀死的目标，用你的灵魂去感知，就会闻到鲜血的味道。
这是我在这里得到的本能，我的灵魂先一步做出了反应，我顺从了。
无情的攻击着对方，这里的战斗没有仁慈和迟疑可言。
光凭武器不相上下的两个人，因为炎蛇的出现终于天平向自己这里倾斜了。
突破了他伞的防御，刺中了，虽然不是要害但是还是流了红色的血液。
“做的很好，继续。”
这样下去，一定会有一方死去，这是不用质疑的事。
血液是红色的，和他头发的颜色一样。
曾经涂抹我全部的颜色，现在依旧刺痛了我的眼睛。
就这样，杀了他。
灵巧的躲过对手泰山压顶似的攻击，不带一丝迟疑的使出了那一招。
做好准备迎接死亡吧。
“要出现了。”蛸抱着手臂说。
“什么？”银时不解的问。
“红修罗最强的杀招。”
突然银时的目光被对面看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一个红色头发的男人吸引了。
一头火焰一样的红发，冷峻的五官，带着震慑人心的气场。他眼里只有场上那个纤细的红色身影，并没有在意到银时的目光。
被击中了肩膀，血流个不停，对方也受伤了，但是那种程度的伤口对夜兔来说根本不值一提吧。
是啊，我只能在你身上留下那种程度的伤口呢。而你总是可以轻而易举给我带来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害。
所以说那个时候你就应该杀了我。
攻击还在继续，可是，我已经累了。
“我是让你来杀死我的，不是让你来送死的。”他眼里全是狂暴的愠怒，夜兔的血液让他一旦开始攻击就无法停止下来。
她握着刀的手松弛下来。
“你杀了我吧。”她疲倦的说。
“你这是在做什么！”他愤怒的抓起她拿刀的手，狠狠的刺进自己的肩膀。鲜红的血液喷溅出来，滴在她的脸颊上。“像这样，杀了我。”
她愣愣的看着自己被他抓在手心的手掌，半响移开目光木然的说：“我做不到，我杀不了你。”
他也意识到了自己抓着她的手，皮肤上接触着的温暖让本以为早就遗忘了的回忆清晰起来，他松开了手，离她远了一些。
“为什么做不到？”他问道。
“你杀了我吧。”她抬起头看着他。
“我留你的性命，不是让你来向我乞求死亡的，你也只不过是个失败品。”
失败品？听起来挺新鲜的名字，无所谓了，无法认真与你厮杀的我，这样的自己，确实不够资格呢。失败品，还挺应景的。
巨大的身躯倒了下去，胸前贯穿身体的是一个十字型的刀口。
鲜血喷溅的到处都是。
死了，我的对手死了。
我赢了。
但是我对你来说依旧是个失败品。
所以，你当时，为什么不杀了我呢？
【4】
“你说，刚才有一个红头发的男人出现在那里？！”红莲惊讶的说。
“嗯，不过过了一会儿又消失了。”
“怎么可能···”红莲不可置信的摇摇头，转身进去换衣服了。
银时用疑惑的眼神看了看蛸，蛸压低声音说：“你看见的那家伙就是这里的老板，名字叫做尊的夜兔族。”
一头火焰一样的红发。冷峻的五官，那双眼睛，盯着你的时候带着一种压抑的不快。
是夜兔族，但是用动物来形容的话最恰当的是狮子。
华丽，高贵，不怒自威的外表下拥有本性的凶猛和残暴。
除去那头张扬的红发，他是个十分沉默的人。
但是为了达到目的，不会吝惜语言。
比如一开始和自己的沟通。
后来呢，后来似乎就十分沉默了，语言也简洁起来。
“动手吧，杀了我。”
那个时候对自己开口也是这么简单的命令。
“你也让我失望了。”
“你走吧，你不不属于这里了。”
“你对我而言就是一个失败品，我不想再见到失败品。”
他低头擦拭着伞上的血迹，依旧是这么平静和优雅。
你希望我恨你，恨到要杀了你的地步，所以做了那一切。
可是我还是杀不了你。
因为我作为人是残缺的，没有恨这种情感的。
但是为什么你不杀了我呢。我想知道答案。我有我的理由，那你的理由呢？是否和我的相同的？
我厌恶这样渴望着你的理由和我有万分之一相似的自己。
也厌恶心照不宣回避理由，还对我说谎的你。
对方身上有和自己十分相似的地方，如果刚好那是你讨厌自己的一点，也会顺带讨厌对方。
我们有着相似的地方。
有着在死亡面前都不愿选择开口的秘密和缄默的默契。
所以才会彼此厌恶，无法相见吧。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匣中失乐（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