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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法则之6 ...


  •   深情?

      奇怪于自己竟会有这般感知,我压下凉薄笑意,暗骂自己饥渴得发了癔症。

      垂下眼眸,我不再看远处的岚棠,只是故作娇柔妩媚,假意浅笑。

      待将心神定住,我再度屈膝向前,朝床帐内挪去。

      “嗯——!”

      锦帐金钩,因我早先匆匆提裙,不知何时竟缠于膝襕裙摆上。

      此间我跪坐在床,双膝处皆施了力,尖锐金钩抵入右膝之中。

      我不敢教岚棠知晓,口中柔肠百转的一声娇啼,隐去甚多苦痛难言。

      母亲的药下得并不吝啬。

      那东西虽有迷乱神志之用,但我仍痛得几不欲生。

      膝上肌肤撕扯碎裂、血腥嫣红。

      我自知此刻笑容早已痛到扭曲,便只以手撑住摇摇欲坠的残躯,垂下头去,藏起脸来,朝岚棠愈发凑近。

      若单从表象而言,美人卑躬屈膝,一身春情,缓缓地靠近于他——

      这一番帐内美景,只怕端得是何人见之,皆可魂迷神荡,心醉体酥。

      美中不足,只是此间的我,心中实在觉得难捱罢了。

      膝上金钩愈深,我想停下,想从这床帐之中脱身,想离开这跨院、这岚府,离开一切。

      我后悔当他的妾,后悔生在姜家,我甚至后悔此世自己竟是女子。

      我不想要,再朝床帐中爬了……

      怪我作茧自缚,人心不足,非要拼尽浑身解数,入得岚家。

      我的不自量力,正害我钻心地疼。

      ‘五姑娘可知道?真到了那时候,你有多不想要,那男人啊,便有多想要了你……’

      往昔里,母亲的教诲,忽响于我的耳畔。

      ‘放聪明点!教那些男人们忍住,倒不如你自己忍着,来得实在……’

      这些话,仍回荡在我心中,亦回荡在我脑海。

      靠着这些回忆,我得以狠下心肠,得以坚持。

      尽管我右膝之上,痛到几不欲生,可到底只有忍住一法。

      除此之外,再没有法子能令我自救。

      是啊,我还需忍……

      这事情未结束,我便还需忍耐……

      岚棠需要知道,他除了我,再也寻不到这般浪荡|女子。

      “妾身可是还饿着呢,少爷……”

      我苦苦强撑着,低首,道出违心的话。

      右膝上嫣绯血色,越聚越浓。

      内心的凄哀哭嚎,似乎已能被我置若罔闻。

      唇上的笑,再度假作粲然,我鼓了勇气抬起脸来,却生生撞进面前人不再灼热的眸。

      我于顷刻间僵住,停下不前。

      一切都再难继续。

      岚棠眼中氤氲着的水汽,可是泪么……?

      未待我全然匍匐入帐,他已起身凑至床畔,伸出手来,轻握住我的腕。

      带着薄茧的指尖,在我捏紧裙摆的手上,堪堪抚过。我周身的燥热难安,便似乎,也随之平静了下来。

      我带着惶惶无措,抬首。

      面前人那双眼眸,不再灼热,却恍然似初见时,竟是柔如二月春水,暖似三冬朝阳。

      岚棠已然觉察了我的伤势,望住那右膝之上,挑破血肉的锋利金钩。

      他启了唇,声线仍旧那般浅柔。

      似因在刻意压抑,这把嗓比之从前,略略低沉沙哑,但话中的意味,却大多是怜惋与担忧。

      “你,不疼么……?”

      我正竭尽了自己的全力,于浓沉夜色中假作欢喜,盼他展颜。

      可这个男子开了口来,竟同我这般问道。

      岚棠竟问了我,‘疼,还是不疼’。

      母亲从不曾教导给我,如果遇到这般情况,又该如何。

      她口中的男子,只是追逐欲望,痴迷美色,醉心钱财,贪慕权势。

      一夕之间,她与我十多年的精心准备,竟是毫无用处,通通作废?

      我不禁有种可笑的怀才不遇、难展襟怀之感,又渐渐地觉得手足无措,慌乱紧张……

      这与母亲平日里,常使我猝不及防的先斩后奏,完全无法等同!

      我不知道要怎么办,不能静下心来,不能思考。

      我心里满满地塞着不安。

      我竟在这初次相见的男人面前,感觉到无凭无侍般的害怕惶恐……

      还有痛……

      金钩穿膝,我却仍旧要爬进帐里的钻心之痛……

      我再难以笑对岚棠,甚至做不到仅仅面无表情地回望向他。

      “疼……”

      一个字罢了。

      脱口的瞬间,我即像个孩子一样,再也止不住泪,涕泗横流着放声恸哭。

      顾不得自尊颜面,更顾不得美或者丑,我不知自己抱着什么心态,却也顾不得于此刻深思。

      “疼,少爷。疼,好疼……”

      我只是这般,朝岚棠坦白着我的痛楚。

      我反反复复,一遍又一遍地告诉他,我疼,而他只是静静地陪着我,静静聆听。

      我放肆地哭,因为膝头之痛,也因为心里的惶恐难安。

      这一切,皆由着泪,随着我的哭喊,纷纷涌出眼眶。

      “不哭,乖呢……”

      岚棠极轻缓地将我拥入怀中。

      又是温凉的唇,又是软柔的吻,又是小心翼翼地,落在我的额前。

      我此刻没了心情,也没了本事去撩拨他。

      只因为这个落在额头上的轻吻,我极是没出息地,竟然缓了哭腔。

      “嗳,就算再饿,你却也不好那般心急不是?”

      岚棠浅浅叹息,倒是勾了薄软的唇,替我寻起借口。

      “你饿了,我知道。且慢慢地,待我为你上药,莫再心急了呢……”

      *

      隐隐,似有光,透过眼帘……我稍侧过脸,想避开,却也随之转醒。

      昨夜后来,岚棠的确如他所言,竟屈尊就卑,亲手为我上药。

      那一句“且慢慢地”,终究将春宵耗去许多。

      母亲从不曾教给我,该如何面对他这样的男子,该如何回答他那句“不疼么”,该如何结束太过漫长的一夜春宵。

      我知道如何让一个不爱我的男人碰我,仅此罢了。

      可面对岚棠,无论是院子里与他答话,抑或卧房内包扎之时,我多是唯有靠着直觉,本能地做出反应。

      昨夜直到露重更深,在我耳畔,岚棠的一把嗓,仍旧柔得似水。

      所有事情,皆被拖慢,皆太长久。

      犹记得他为我涂着伤药,而我忍住膝间痛意,堪堪望向他一双炙热却也明润的眸。

      那一刻,我不知究竟是鬼使神差,抑或福至心灵……

      “相公……”

      明明不能说那个词。

      明明不可以那样唤他。

      但在那时,我说不清自己是想了什么,竟然开口,顾不及故作娇柔、假意放浪,只低低道出了那两个字。

      怎知,却也对了,因为那突兀的两个字,岚棠忽然一滞。

      而我,除了右膝伤口处的炽热,再无知觉……

      思及那炙烫分明的火焰,我意识回笼,即刻惊坐欲起。

      “嘶……”

      痛的分明是我。

      我回过头,看向身后发声之人。

      “啧,作甚么一大早的,便这般莽莽撞撞?且轻者些……”

      岚棠尚余睡意,本就似水的柔润音色,更添几许薄酒般的醇甘。

      他出言徐徐缓缓,不见恼火,也未曾睁开眼来。

      从被底伸出了手,他摸索到我,便顺势勾住我的腰身,将我揽回怀里。

      “你这一下,若伤着了爷,可就得饿上一辈子了。”

      我方才坐起得过于突然,倒来不及觉得极痛,可此时知觉已缓过来,眼下的疼,愣教我禁不住身子一缩。

      因为拥我在怀,岚棠亦觉察了我这细微举动。

      他幽幽地叹息一声,环抱着我的手,随之愈紧了些。

      “可也知道疼了?呵,你刚才起得那么急,爷就是这样子疼的……”

      他话语里尚带着笑,而我却因为太疼,只得愣愣盯着衾被出神。

      我与他因何而痛,彼此皆心中分明。

      直到我神思再聚,方于清醒中记起刚刚要起身的缘由。

      “少、少爷您昨夜里,最后,可是直接就……”

      我强忍着开口,不欲再耳闻他满是深意的笑。

      “就怎样?”

      他见我吞吐半晌,支吾无法成言,便朝我催问道。

      “昨夜,可是在里面,就……”

      “呵。”

      这一次,他倒是听懂了。

      岚棠低笑,自床上撑臂坐起,迫我翻过身直视向他。

      “东西,爷就是留给你了。”

      原来,确是如此……

      昨夜里,烫至我心尖上的火焰,实则并不是我恍惚中的错觉。

      那热,不消说,是什么东西,我清楚得很。

      事情怎可如此?

      他竟说,他留给我。

      再如何忍不住,到最后,他都仍须去提防的不是?

      毕竟这院子里,尚没个正经的少夫人。

      规矩人人皆知,妾在妻的前面有了孩子,便是千刀万剐也赎不回来的罪。

      倘若最后真的出了岔子,我被他害得不慎有孕,那么这一整个岚府,准会有千般办法,替我将事情平息。

      但那无非是一些伤及己身的法子罢了……我实在不愿去试,不愿将自己推至那样的境地之中。

      我不敢面对那般下场,却也终究不敢对岚棠动怒。

      仔细想来,事情甚至并不能完全怪他。

      他并非是图一时快活,才自私得不肯顾我。

      平心而论,我的过错,倒比他的更为严重一些。

      昨夜若非我唤他“相公”,害他一时间未有防备,结果又哪里会是那样,令我和他皆无丝毫的回避之机?

      恐怕岚棠心中,亦是似我一般明了,他而今尚未娶妻,总不能教我先承了岚家的子嗣。

      今后房事,便就今后再说。倒是昨夜那次,我与他一时铸错,而今俱已清醒,二人便是尽早亡羊补牢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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