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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法则之18 ...


  •   强自平静下来,我微微侧首,余光里,见大夫人凑得离我稍近。

      她朝我温言相问,语调柔而爱怜,却难掩其中的刻意安抚。

      “好了,别怕了,且转过脸来让我瞧瞧,可有伤着哪里?”

      唯有此时,我才仿佛自她身上,瞧见那同为正妻的姜家主母——

      同样的平易近人,又同样高不可攀。

      不待我有何回应,岚棠却先我一步,以身蔽我,阻住了大夫人的视线。

      “让开。”

      又是平静却冰冷的调子。

      一室凝滞。

      半晌无言。

      岚棠的无声相抵,似乎幼稚些许,却算得上好用。大夫人未再迫他,终是退让下来,柔声叹息。

      “你这孩子,也不知对她到底是喜是憎。也罢……我便暂且依你。明儿一早,你们两个皆去我房里侯着,有什么事情,到那时需得一五一十地诉与我听。”

      *

      “少爷……夫人她已经走了。”

      房内早早便只剩下岚棠与我,可他许久亦不动分毫,仍只是环抱住我,跪坐在地。

      我稍稍侧身,他却更是用力,将我再度按入怀中。无奈,我只好压下嗓子,怕自己惊扰了他,浅声相劝。

      “少爷,你我明早还得去主屋里,向大夫人请安。眼下已时间不多,不如妾身先服侍您用了晚饭。该从长计议的,咱们待会儿便也好细细想了,做些对策。”

      群青在门外躲着身子,我朝她递了眼色,她稍欠身,便疾步复又朝大厨房而去。

      瞧着她步履匆忙的模样,思及大厨房实在离跨院甚远,我心下便已经有了打算。至少为让这姑娘省去奔走,我也是应须做些事的。

      直到群青收拾了屋子内外,候去厢房,岚棠才似回过些神般,拉我坐入帐内。

      他未开口,却将衣袍掀开,又欺了身子将我压下,匆匆拉扯起我裙头的束带。

      “少爷……”

      我原本无心阻他,可眼见他方才敷了药的手背,带着颤抖,便又觉酸涩不忍,于是握住他冷而僵硬的指尖,以掌轻覆,缓缓搓摩。

      岚棠终是停下了本来毫无章法的胡乱拉扯,停下了十指几乎绞进裙带间的无用顽抗。

      在我掌心之上,这轻结薄茧却仍素净修长的手,可是属于工部侍郎,岚家公子的。他一双巧手,从来都应教旁人惊叹艳羡,而唯独不该如此,颤抖不止,僵硬笨拙。

      “少爷。您是允了妾身,待您用过晚饭,便好生商议明日对策的。”

      明早请安,岚家大夫人那里,我与他终是须去面对。

      大夫人的威压,方才我已领教。便是这府中随心纵性一如岚棠,真到了她的面前,也唯有无法言语,落得败境罢了。

      过去她不予计较,可明日认真起来,难保岚棠不再惹得什么新伤。

      他伤及浅浅一寸皮肉,我已不忍,更何况正俯于我上方的这个男人,从不曾如此慌张脆弱,彷徨失魂。

      无论是初见时的一夕温存,还是林中夜里的那次长跪……或许尔雅,或许冷戾,可至少,岚棠在我面前,从来都不是此刻模样。

      岚棠不再紧攥住我的衣带不放。他缓缓抽手,揽住我的双肩,将头深埋入我的颈旁。

      似了哭腔般的乞求,凭着仍旧温润缠绵的嗓,颤抖着蜿蜒至我耳中。

      “让我进去。求你,让我进去再说……”

      我从没有如今日一般,为哪个人心痛,也没有如今日般,恨哪个人入骨。

      岚棠今日若此,那不曾同我谋过面的红觞,却定然脱不得干系。

      她究竟怂恿得曹文举如何帮衬,竟将岚棠他伤至这般?!

      *

      岚棠极轻,极缓,令我的心,亦随之缓缓平静。

      此刻,我耳边是他惯常温柔的嗓。他终究断续道来,今日江畔花船内发生之事……

      平日里饮酒行令,曹文举这些个官家子弟,算得上信手拈来,早早便已玩腻。春暖阁的红觞,入得了他们眼的,也就首先是某些别出心裁的巧思。

      就拿今日这“君子盟”来讲,同平日酒令不同之处,便是那酒筹皆为红觞亲题。

      簪花小楷配上片片梅状红笺,除去旖旎情态之外,其上内容,又多了几分新意。

      上面本是些无伤大雅的玩笑罢了。轮到岚棠之时,他便也未在意。只是等到领了曹文举的人情,依照暗示翻开桌角处那一张时,岚棠方才醒悟,自己入了这特意为他而设的局。

      “携美妾至此。”

      其后自然是红觞与曹文举的相互唱和,一众旧友则皆在旁帮衬煽动。

      “君子盟”三个字被咬得甚紧,意欲自毁信誉的岚棠,反倒被硬生生定下了十日之后,于此再聚的誓约。

      一室混乱之下,他竟连白纸黑字的契书,都被签订下来。不得不说,除去那曹文举,岚棠的其余旧友,也皆算不得什么省油的灯。

      “爷就这么不愿妾身被旁的人瞧了去?”

      岚棠闻声抬首,定定瞧我。

      “你,只可以是我的。”

      这句话,太过决绝,却又太出奇地脆弱。

      我曾怀疑这跨院的主人,似是近妖。而如今,一度静若春潭,又似春潭般难窥其深的岚棠,或许已被我觉察到了什么。

      可我万未料想,春潭之底,竟尽皆是薄冰。

      难以踏足的薄冰之下,又是何物?而我,究竟还会否有勇气与命数,继续深行……

      “今早少爷挨的那几下板子,奴婢看着可都是揪心得很呢!”

      群青替我摘下掩着面的罗纱,挂在她身后的多宝架旁。

      这以纱遮面,还是她夜里想出来的主意。她今早只是试探着同岚棠提及,怎料却极称了他的心意。

      如此,也算是群青立下一功。连岚棠对待她的态度,都好转了不少。

      先时,是我与群青,皆想得过于复杂。其实只要一张近似帷帽的罗纱,岚棠便也并非不肯通融。

      我答应下决不多言妄动,他便也平静着点下头来,携我至大夫人那里问安。至于我今后在府内各处走动……大抵,也终会有同他商量的余地。

      岚棠未曾提出群青的此种对策,或许半是因关心则乱,未能思及,另一半只因他心底深处,终归希望我独处房中?

      可至少,自大夫人出现在跨院之后,群青的法子,便已是眼下最优的让步之策。

      “昨晚上屋子里暗,奴婢也没敢多瞧……”

      她已然回过身来,仔细盯着我瞧了半晌,才终舒气,沉声一叹。

      “主子您这张脸,幸亏未曾被少爷伤到。不然原是这样好的相貌,哪怕有半点差池,也都万般可惜,教奴婢不忍见的。”

      “就算昨夜少爷他不曾伤了我这张脸,你又以为,女子的容颜能留得住多久?”

      淡淡笑过,我不愿去想母亲口中,从来都是“暮去朝来颜色故”的旧事,因而回望群青,刻意拿她凑趣。

      “倒是你这个鬼灵精的,前一句还心疼咱们少爷,后一句却又关心起我来。你且说说,你家主子,到底是哪一个?”

      “主子您真是冤枉我了。岚家的家法,打得如何结实,主子是没有领会过的。”

      群青扯着我的衣袖轻轻晃了,故作委屈之状。

      “若平日里罚在护院的那些个粗人身上,都够疼好久了呢!今早少爷被打得结结实实,却还偏要硬撑,转身就去府衙……唉,奴婢可实在是放心不下。”

      未待我理睬起她,转眼间,这姑娘却又已换了神色。

      “莫不如……”她脸上一副讨好之状,晃着我袖子的动作愈加分明,“主子,奴婢可是连药都替您准备好了。奴婢这就叫石硝把药送去,您看可好?”

      岚棠早上走得颇急,本应带在身边的石硝,却留在了府上。只因昨夜,趁着岚棠心情好转,我已同他提起,重新在跨院里起灶添人之事。

      眼下,石硝正是回了二房的院子,帮着黛眉打点物什。

      跨院里原本只有我与岚棠、群青三人,到底有些不便。若起了灶,再添一些人手,群青便多多少少能够省下操劳。

      虽说岚棠思来想去,只允了石硝一家住进院子,可毕竟多了那夫妻二人,再加上他们刚出世的孩子,这跨院里便不至于如昨清冷。

      “若让石硝前去,我倒也容易放心。”

      这边群青尚等着我点头应答,我笑意稍暖,连声音亦不禁轻快些许。

      “只是他明着过去送药,定会在府衙里落了爷的面子。记得让石硝机灵着点,尽可能隐蔽一些。”

      白日里石硝离了跨院,二房那儿的黛眉,则由群青领着,前来同我见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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