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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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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李珠珠又感觉晕。冲她奔来的晓绿,成为重影。
珠珠总觉着有哪里不对劲……等等!她刚才用了一刻钟的功夫来克服眩晕,不仅仅是因为转圈,还因为……地震了!
京师地震了!
“殿下,快跑啊!”晓绿提醒道。李珠珠这才发现,自己背靠着一堵墙,坐在地上,顶上大梁正往下砸。珠珠往前跑也不是,坐以待毙也不是,晓绿也只能在一旁干着急。忽地一个黑影闪过,大梁斜停,竟是被人生生接住。
珠珠迅速钻出,脱离危险。她呛进几口地震的微尘,不由得咳了两声。晓绿一把抱住珠珠,泣道:“殿下,奴婢们找您找了好久啊……”
珠珠道:“我没事。”她抬眼去仰视救她那人,红靴黑袍,须发皆白,再仔细打量相貌……那是她的父皇!
皇帝不仅身法敏捷,力量充沛,连面貌也较同龄人显得年轻。不似老叟,一眼望去不过四、五十岁,仅仅是眼角深深浅浅数道皱纹。
珠珠一时间呆若木鸡。
“参、参加陛下!”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仆人,晓绿直到此刻,才认出来人是皇帝。
皇帝道:“恐有余震,速引福成去空旷处歇息。”语落人不见踪影。
”喏。”
……
珠珠十分迷惑,她真来到了十六年又八个月后吗?
待情况稳定,安置妥当后,珠珠首先照了照镜子——糟糕!她老了!
她的皮肤比以前黄了,颧骨比以前高了,珠珠再往下看,好像自己有小肚子了……还有肚子上那一道道的纹路是什么呀!
正巧晓绿端茶过来,珠珠便问询晓绿,确定今年是皇帝在位的第六十六个年头。
珠珠不禁问道:“现今,父皇有……几位皇子了?”
“殿下,您莫不是被地震真糊涂了?陛下哪有什么皇子。莫说皇子了,就是小公主也不得有啊,陛下的子嗣,只有殿下您,平安长大了啊!”
“哦。”珠珠的脑子还是有点懵。她在想,要不再转两年试试?
“疑,殿下,殿下您这是在做什么?大震刚过,您这样转圈会晕的!”晓绿想去按住李珠珠,可惜李珠珠力气比晓绿大,还是转了十二个圈。
转至两年后。
珠珠脚步一停,第一件事就是找晓绿,询问情况。得知这一年唯一的大事,是南方发涝,皇帝很快妥善处理。哦,皇帝还在位着呢,第六十八年……
珠珠不做停留,立即再转,十二个圈,皇帝还在位,第七十年。
这一年,江南有匪徒造反。据说,是唐国的余孽……可是唐国都被灭近五十年了啊。
朝中将才无数,皇帝不顾九十二岁高龄,坚持亲征。
临行前,有大臣斗胆进言,请皇帝立侄孙李雁为太子,万一皇帝在江南遭遇不测,敖国不至于群龙无首。
当时,皇帝正自斟自酌践行酒,他饮尽一杯,方才淡淡道:“不是还有福成么?”
“福成公主四十有五,再则,公主已嫁人多年,终是妇人……”
皇帝打断道:“朕死不了。”皇帝的语气淡且轻,却始终带着一种固执,诸位大臣不敢再进言。
李珠珠当时偷站在墙头上,风大,皇帝和大臣的谈话她没有听见,但不知为何,注视着皇帝领大军东去的背影,还有迎风屹立的“敖”字旗,她突然想等一等,等皇帝回来,再转圈。
……
据说,叛党余孽们器弱兵衰,面对由皇帝亲自率领的敖国精锐部队,节节败退。只三个月,皇帝就平叛凯旋。
但是皇帝回来才一个月,就病了。皇帝从来没生过这么重的病,卧床不起,数日咳血。都说,皇帝终究是老了。
在这四个月里,珠珠始终没有转圈。此时的她已经四十五岁,早搬到宫外居住,丈夫似乎也说不上话,孩子们……她明明自个也是个孩子!
转圈似乎也没多大意思了。
但到了第五个月里,皇帝突然好了,能下床活动,且如往常一样,健步如飞。御医们私下都说,这是“回光返照”的迹象。
珠珠听见御医说这话,心里头伤心。正逢着京师由夏入秋,草木凌乱,更让人提不起精气神来。
早点结束这一切吧,珠珠心想,她飞快地转起圈来,转了多少圈她没去数,也不想数,直到她累了,气喘吁吁,转不动了,才停下来。
珠珠弯着腰,双手撑在膝盖上,喘气。她喘了一会,抬头瞧见这样一幅景象:五月盛春,热闹筵席,一阵风吹起,人人杏花满头。
只见席间诸位齐齐举起酒盏,同祝道:“愿陛下圣体康泰,万寿无疆。”
珠珠再往前望,那最高处龙椅上,坐的是变老许多的父皇!
珠珠大惊失色,见身边有一宫女,便问道:“今儿是什么日子?”
“回殿下,陛下过百岁生日呢!”
“陛下从江南回来后,身体不是一直不大好吗?”
“那都八年前的事了,陛下龙体天佑,月余复健。”
“……去给本宫唤晓绿来。”
“晓绿姑姑前年就去了。”
珠珠听闻这话,只觉眼前一黑,隐隐约约能听见些言语,“福成殿下突发风言风语,紧接着就去了”。
……
珠珠睁开眼,瞧见不远处红花,白马,和梦神。
梦神微微俯首,正轻拂白马的鬃毛。
珠珠冲着梦神,气道:“你捉弄我!”
梦神心不在焉,“嗯哼。”
珠珠气了一会,又自个想,如果她真做了女皇帝,以她十三年的阅历,那些地震、洪灾、造反……她未必应付得来。珠珠心里不气了,嘴上却不肯服软,道:“我生气了。”
见梦神不搭理她,便又重复一遍,“我真的生气了。”
梦神闻言,勒着马缰朝李珠珠走过来,能清楚听见马蹄踏在地上的声音,滴答,滴答。一神一马行至近前,梦神抬手,摸了摸珠珠的脑袋。
这是梦神第二次摸珠珠脑袋了,所以珠珠嘟着嘴,“哼,这招不管用了!”
梦神倏地笑了,他伸手往李珠珠耳后一摘,珠珠以为他要摘她耳上的坠子,赶紧去摸自个耳垂,坠子还在。
梦神手中却多了一朵牡丹花,似云霞裁剪,却又比云霞多一份沁人心脾的芬芳。
梦神问道:“还生气吗?”
珠珠想了想,嘴也服了软,小声回答:“不气了。”
梦神却忽地勒缰掉头,策马扬鞭。珠珠急得在后头追,“哎,哎,神仙!怎么走了啊!当心本宫再生气啊!”
白马跑得稍微慢了些,梦神在马上回头,告诉珠珠,“回去吧!梦做完了!”
“那我们何时再见啊?”
“等你想做第二个梦的时候。”
待到白马已经快要跑出珠珠的视线外,她才想起来,问一问梦神,哪来的牡丹花?
哦,对了,他说过,他也是花神。珠珠自己给自己解疑。
可是为什么要送她牡丹花?不是其它的花?
珠珠愈想愈觉着头疼炸裂,痛得她抚头闭眼。再一睁眼,这回,好像是真的梦醒了。
眼前有一层半遮半掩的纱帘子,有贵妃、贤妃,还有黑压压一屋子的老宫人,珠珠还在人群中发现了晓绿。
诸人见她醒来,一阵欢呼,甚至还有喜极而泣的。珠珠却先摸摸被.子,摸摸床板,双脚落地踩踩地面,然后,向郝贵妃询问,今时何年何月。
得到答复,花朝节李珠珠喝醉了酒,躺大石头上睡着了。后来,被宫人发现,久唤不醒,宫人们只得将公主抬回笠雪殿,御医看遍了,均说公主只是睡着了。
一睡七日。
今时,是二月二十二。
郝贵妃抱着珠珠,泣道:“是本宫不好,不该给你喝那么烈的桃花酿。本宫已经自罚了,陛下也罚了本宫。对了,丫头,去看看陛下吧……他每日都来守你,至少七、八个小时,这会刚回去,只怕还在路上。”
珠珠闻言,忽然甩下众人,发了疯似地奔出门外。珠珠朝皇帝寝殿方向只跑了一小段路,就瞧着了皇帝。他应该是听见她醒了的消息,即刻折返来看她。
珠珠实在忍不住,顾不得什么礼法,扑上前去,抱住皇帝,失声痛哭。皇帝个高昂藏,珠珠个头还不到皇帝肩膀,于是闷在胸.前,哭个不停。真是对不住,对不住,父皇一直是关心她的,她却做着梦盼他死,对不住。
哭了半晌,珠珠才反应过来,弄脏皇帝的龙袍了。她赶紧后退了一步。皇帝却蹲下来,问她:“谁欺负你了?哭成这样,朕给你报仇。”
是孩儿欺负父皇了。
皇帝见珠珠长久不语,便道:“随朕走走吧。”他带珠珠去御苑散心。
京师仍是寒冷,前几天炉子吹发的新芽新花,这会炉子撤掉了,花芽就全掉了。光秃秃的御苑,好像也没有什么可看的,兜了一圈,心绪更加低沉。
皇帝和李珠珠走到一块石头前,皇帝拍了拍石头,笑着问珠珠,“听说,你就是在这块石头上睡着的?”
珠珠霎时尴尬。
皇帝在石头上坐下,他双臂将珠珠双臂一抓,一转眼,珠珠也坐在石头上。
耳后,没话了。
两人面前的枯枝被北风吹得东倒去,又西倒来。
皇帝感慨道:“寻常人家,父女俩这般闲坐,也挺好。只可惜朕平日里,政务太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