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钱十三

24、第二十四章

　　如此井然有序地弄了几天，最后一天拍摄工作是街景的广告。
　　我不得不说星光不愧是大牌，效率惊人。我几乎没什么要做的，做什么导演摄影师都会告诉我，公司配的造型师也对我全权负责。我每天穿最土的黑T恤牛仔裤蓬头垢面来报到，任由化妆师把我整成一代帅哥。
　　我谨尊苏游教诲，对每个前辈都毕恭毕敬。他们对我倒也是很友善，不知道又有多少“苏游打过招呼”的成分在里头。

　　效率即使惊人，几十秒的广告也弄了几乎整整一个白天。那导演不知道又是哪来的头牌，凡事精益求精，我这个主角被折腾得上天入地无所不用其极。妈的，早知道老子就走大眼睛清纯少男路线了，朋克个屁啊，谁告诉你朋克就必须在一整条街上东蹿西蹿背着分量还不轻的观赏性吉他滑来滑去的？
　　收拾器材时我老腰酸得不行，抽空溜到旁边去买午后红茶。
　　一辆擦得光可鉴人的低调BENZ停在我旁边，车窗摇下，潘意杰在里面有点不安地冲我微笑：“林遥？”
　　我愣一下，礼节性地打了招呼：“潘先生你好。”
　　“要不要一起吃晚饭？”
　　我看看那边收拾得热火朝天的兄弟，踌躇一下：“似乎不太方便。”
　　“来吧，我当这个总裁还请不起我们新的代言人一个工作便餐？”他已经探身过了为我拉开车门。
　　我看看那边，看看这总裁，一咬牙坐进去：“工作便餐，谢谢了。”
　　潘意杰有点松一口气一样地笑笑：“去哪里？”
　　我礼节笑一下：“随便。”然后掏手机拨给阿DAN告诉他我不跟车回公司。

　　潘意杰还算比较有品的，拉我去了闲居，一个格调很不错的休闲餐厅，做客家菜很出名。并且很跟风小资地没有大堂，只有一个个小隔间，红地砖，水泥墙面，挂着蜡染和版画，木沙发上很多荷叶形的抱枕。
　　“我还以为你要假装不认识我。”潘意杰有点自豪地自嘲。
　　“工作时候的确是假装不认识你比较好。”我笑笑。
　　“想吃些什么？”
　　“随便，简单点就好。”我其实无意跟他多聊。
　　他随便翻翻菜谱，要了个奶油鳝鱼球，客家茄子酿，台湾蛋黄肉，香炸鸡骨，海底椰炖老鸭汤，口味还算不错。
　　“要来个什么青菜？”漂亮的服务员问。
　　“上汤枸杞。”我顺口说，当时心里在盘算苏游跟我提到这家餐厅，就说了这里的野菜做得很好吃。
　　“跟我想点的一样。”潘意杰讨好般地说。
　　一顿饭下来他似乎不断想提醒我我们以前认识，我一再没有表示以后，他也很识相没固执地多说下去。出门以后他已经恢复总裁风度，翩翩道：“我送你回去？”
　　“麻烦老板了。”我笑笑，其实这个人也不惹人讨厌。
　　潘意杰很礼貌笑笑，这次没有替我开车门，直接绕到那边去开门上车。

　　我回到家，苏游早回来了，在阳台抽烟。听到门声，转出来：“去哪了？”
　　“老板请吃饭。”我说，“今天累死了，我要洗澡。”
　　“哪个老板？潘总？”他过来很自然搂上我的肩。
　　我吱唔，他脸突然凑近：“以后不准去，他为什么请你吃饭？”
　　我笑推开他：“还不知道为什么呢，就不准我去？你这个黄脸婆。”
　　“不管为什么，我都不喜欢你跟别的男人去吃饭。”他霸道地说。
　　“男人也不行，女人也不行，我是不是只有去泰国才能温饱？”我笑出来。
　　“一直跟我在一起不就行了？”他理所当然地瞪我一眼，我心扑地漏跳了一拍。

　　第二天到公司，先进休息室，阿DAN今天竟然来得比我早。
　　“喂，林遥，你看这个。”他递我一张小报，神情古怪。
　　“Julie要离婚了？”我打趣他，拿来一看，顿时目瞪口呆。
　　封面下房赫然一行不大不小的字：星光新人林遥——被某公司老总包养的男人？
　　急急翻几页，不多的篇幅，足以震撼死我：昨天和潘意杰去吃饭的照片，我和他一前一后从闲居走出来，我棒球帽半遮着脸，一手插裤袋一手自然前伸，好死不死潘意杰半回头，一只手也在后面，就像准备拉手的情侣一样。旁边是他显眼的BENZ——虽然车牌号被马赛克掉。
　　“这……这这这怎么回事！”我真是完全无语，我还没红呢，这都能有新闻？
　　并且，我心被重重一砸：对于我这种年轻的男艺人来说，同性恋，被商界要人包养的新闻，无疑是毁灭性的。
　　“策划部何经理叫你一来马上去他那里报道。”阿DAN叹一口气：“历年来都没有哪个没出道就出这事的。”

　　我上楼到策划二部，一个秘书过来跟我说：“何经理和苏经理在会议室等你。”
　　给我一个好自为之的眼神，我苦笑一下推开会议室的门。苏游和我另一个上司何耀光眉头紧锁坐在桌边，桌上就是那该死的小报。
　　我继续苦笑：“何经理早，苏经理早。”
　　“你真是够能干的，只露过一次脸就能给我搞出这种事。”何耀光摸着太阳穴说。
　　“小新闻，没多严重的事。”苏游轻描淡写地说，虽然我从他的神色看出这显然不会是小事。
　　“小新闻？”何耀光瞪他一眼：“如果林遥是个女的，和男人传绯闻还没什么；可是两个都是男的！对象是圈内人还好，可是是这种老总，这就是丑闻，不是绯闻！你自己不会不懂吧！”
　　“林遥！”他转头对我开炮：“你自己有没有已经是半个艺人的自觉？怎么可以随随便便和那些公司老总去吃饭？！那些半秃的啤酒肚这个总那个总的，单独跟他吃饭亏你也吃得下去！”
　　苏游也开始苦笑：“老何，潘总也不是那么差。况且你自己也知道林遥还是半个艺人，谁知道和男人出去吃饭都能被说成这样？”
　　“圈里什么样你又不是不知道！本来大家看过去都很正常，哦，不是，只要被他们一写，没事也变成有这事了！是啊！谁知道林遥是谁！现在重要的是林遥前面星光这块招牌！”何耀光越说越激动。
　　我在一边不知道手脚往哪里摆，上帝啊，上次我和邢晓云拍暧昧照怎么不给我们传绯闻？！
　　“你也知道这事本来很正常，实际上，林遥也没有正式出道，我看这事是故意有人下绊。”苏游冷静地说。
　　“是啊！故意！故意又怎样！出都已经出来了！苏游，这次再这样……”
　　“这事我一定会处理。”苏游不容抗拒地打断他：“跟林遥其实没有关系。上面和外面我会应付。”
　　何耀光狠狠瞪他，许久，才说：“你处理得了也得处理，处理不了也得处理。总之这一次，绝对不允许再出差错。”
　　“行。没问题。”苏游沉重地说，看都不看我一眼：“林遥你先回去，这几天不要跟潘总联系，我们会处理。”
　　我应了一声，又低头道：“真是……不好意思……”
　　“谁没遇到过这事呢。”苏游摆摆手，“放心，不是大事。”

　　接下来我两天我几乎都没见苏游，他没完没了地开会，应酬，晚上我自己回去，几乎睡着了他才回来。一早就走，叫我自己搭地铁，饭也不和我一起吃。
　　我做人从来没这么提心吊胆过，生怕再一个行差踏错——还好那潘意杰真没再来联系我，不然想到我和他那一晚，我的小心肝真承受不了这压力了。
　　也不知道苏游究竟忙了什么神通，网上没有这方面报道，八卦小报也再没出现我的名字。广告还在制作，我这个半新人就像平空消失了，再也没人关注我。
　　说不清自己心里究竟什么滋味——想到苏游为了我和那个曾经一夜情对象忙碌，想到自己以前乱七八糟的生活，想到那时何耀光提到的“故意”……

　　真想拿刀子把自己插死，干吗要跟他去吃饭？！干吗要跟他“有旧”？！
　　干吗要，看到这种空穴来风的东西，不由自主地感到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