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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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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天降温了。
昨天看报纸的时候,母亲说这几天温度会持续降低,叫他多穿件衣服。
他没在意。在外面那么多年,去的地方也不少,没有几个地方比S市热。在S市,整个冬天过去,也不见得多穿几件厚衣服。街上,公司里,大家依旧是平时的装扮,简单随意。
今天,听说温度降的更低了。早晨起床的时候,就感觉到冷。下楼吃饭的时候,被母亲念叨了一遍。上楼,翻出一件薄薄的毛衣,穿上,拿上公文包,出门去。
毛衣是多年前流行的款式。是她买给他的。他舍不得穿,一直留着。天气冷的时候,他会翻出来穿,然后小心地收好。
到了公司楼下,把车停好。电梯还没下来。等电梯的空隙,看了下周围的人,大家都加了衣服。但不多。几个女孩子站在那里,手放在口袋里,整个人缩成一团。
刚到公司门口,就听到新来的实习助理小何和前台说,“好冷啊,真不想做事,也不想把手拿出来。能窝在被子里睡觉就更好了。你穿的那么少,不冷吗?”
前台笑笑。“哪有那么冷,今天比去年好多了。去年这个时候早穿上棉衣了。”
“哦。看来我还不习惯。”小何吐了吐舌头,说,“中午回去再多加一件衣服。”回头,看见他,极不好意思地笑笑,说,“早,副总。”
“早。”
打了招呼。他提着公文包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打开电脑,小何敲门进来,端上一杯热气腾腾的茶,告知他一天的行程。十点要去见佳尼的客户,两点公司有个关于投资美亚的评估报告。五点和见声的张小姐有约。他恩了一声,说,好,我知道了。说完,看着小何一副瑟瑟发抖的模样,关心地说,你冷的话,可以多抱抱水杯,搓搓手,活动活动,这样会暖和点。
恩。小何点点头,眯着眼笑了笑。拿文件的时候,手一抖,碰到放在桌沿的杯子。水一下子流出来,打湿了桌面。
他伸出手,极快地抢出文件。正要说上几句,抬头看小何,一副做错事惴惴不安的样子,慌手慌脚地整理着文件。一面道歉,对不起。我……我,我马上收拾。
看着她慌手慌脚的,恐怕再叫她收拾,说不准又有一批东西会碰到。
他吸口气,说,你先出去吧。这里我自己收拾。
哦。小何惶惶不安地离开。
出门时,他叫住她,说不碍事的,每个人都有犯错的时候,以后注意就是了。
小何感激地点了点头,说谢谢副总,我以后一定会注意的。出去的时候,随手关上了门。
他收拾好桌面,起身,走在窗台前。
小何是S大中文系的学生,来年六月份底才毕业。公司每年都会提供一批岗位给S大大四的学生。实习期间表现好的,如果愿意留在公司,公司会与之签订合约。这批来实习的学生中,分到市场部的有三个。另外两个男生由市场部的方亚带着跑市场,小何则跟着他的助理江欣。
小何文文静静的,不爱说话。一做错事,脸就红了。交代给她的任务,总是安安静静,一声不坑地完成。她学习能力很强,教她的东西稍加提点就会了。做错事,也不找借口,大方地承认。实习第一个月结束后,负责带她的江欣就这样说过,这个女孩子除了性格上稍加内向外,其它都好。改掉这点后,今后绝对是个很好的助手。
这话不错。只是她好像有点怕他,每次见到他都是慌慌张张的。他很严厉吗?
和张小姐约在“等一天”附近的咖啡厅见面。
张小姐名叫张清迦,是见声张总的独生女。
这个见面是母亲安排的。说到底,就是两家安排的一种变相的相亲。
他明知道母亲的意图,却还是不得不来。
他这几年没交女朋友,还在国外时,母亲电话里就不知道说了多少遍了。回家后,母亲更是不放过他,成天在耳边唠叨。
在中国,大凡有点家世的,做父母的在子女的婚配上都有洁癖。子女没有对象时,他们急于给他们找对象,安排相亲;当孩子有自己的意中人时,却总是对对方挑三拣四。家世,修养,容貌,一个也不能少。若子女执意不肯放弃,就断绝其经济来源。再不肯,就脱离关系。在孝与爱之间,定要二选一。明知选哪一个,放弃另一方,都是那样的艰难与尴尬,却乐此不疲。
他早到了五分钟。倒咖啡厅后,选了个临窗的位置。这是他和沈南在一起时养成的习惯。坐下后,叫来服务生,点了一杯蓝山咖啡。
约定时间到了,不见张小姐的身影。
哦,没关系。
他相信她会有一个很好的迟到理由。
既然来了,他可以等。
等人的空挡。他拿出随身携带的电脑,放在桌上。开机,立即研究起祺瑞的资料。自十月份订单突增,公司现有的生产能力远远不能满足市场的需求时,董事会一致决定寻找新的生产点,扩大生产能力。慎重考虑后,决定以加工合作的方式在消费能力,交通运输,原材料等充足的B市寻找合作伙伴。目前,锁定的公司有六家。他要做的就是对这六家公司做个整体评估,以决定哪家公司是最佳的选择。
张清迦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半个小时了。
她拿着照片对着厅里稀少的几个人比划一番后,然后在他对面坐下来。点了一杯卡布基诺,见他的杯底的咖啡已见底,又点了一杯蓝山。也不打搅他,直接从包里掏出一本杂志,翻开,急切地阅读起来。
这本杂志,是她来的时候在报亭买的。今天是这本杂志的出刊日,为了买这本杂志,她跑遍了周围大大小小的书店,报亭。母亲叫她来相亲的事也忘的差不多了。母亲打电话问她到了没的时候,她才想起。在路拦了一辆出租车,报上地址,飞快地赶来。
她,十九岁,刚上大二。
是狂热的小说爱好者。
之前母亲管的严,除了名著各种童话,再就是一些读者青年文摘之类的课外书籍允许她看外,其它的一列禁止。上大学后,母亲对她看什么书不再限制。买了电脑,课余就扎进各大网络看小说,先前是台湾小言,尔后原创小说开始盛行。一年多来,也不知看了多少本了,但还是不减痴迷的程度。母亲悔不当初。几次威胁她,说,再这样下去,就没收她的电脑,削减她的零花钱。那是她的命啊,怎么可以呢。她很想学书里的女主角那样,挥挥手,很有骨气地置之不理。可是……
十九岁,和一个二十九岁的男人相亲。
开什么玩笑。
她承认她很不想来。
可是,母亲大人掌管她的金钱。
……
咖啡上来的时候,张清迦刚好看完许诺写的《恋栈》的下篇。
合上书,将那杯蓝山递到对面,然后喝了口自己的卡布基诺。有点苦。拿了砂糖,轻轻地倒进杯里,用勺子小心翼翼地搅拌。一边回味着书里的情节。写的真好。她喜欢死了许诺的文字。
对面传来关机的声音。她放下勺子,抬头望向叶长安,发现他把电脑关了,正在往电脑包里装。
没了电脑屏幕的阻隔。她才看清他的相貌。他,真的长的好好看。老妈说他们叶家的男人长相都很出色,她真的没有骗她哦。她直勾勾地盯着他,也不管别人会不会把她当色女。这社会,有财有貌又年轻有为的男人不多。好不容易见到这样一个,不好好看看真对不起自己。
“你好。我是张清迦。”
“叶长安。幸会,张小姐。路上没发生什么事吧。”
“没有。”提起这事,她有些尴尬,“途中买了这本书,耽搁了一些时间。很抱歉,让你久等了。”
“没事就好。谢谢你的咖啡。”叶长安端着手中的咖啡杯,看着她手中拿着的杂志。一看封面,大致知晓里面的内容,“张小姐也喜欢看小说?”
“很喜欢。”张清迦点了点头,“你也喜欢?”
他摇摇头,“我对小说没什么兴趣。不过,我前女友很喜欢。基本上空余时间都用来看小说了。那时,为了租一本好看的小说,我陪着她跑遍了学校周边大大小小的书店。一到周末,我们的约会地点总是位于C市最繁华街市的那家书城。”
“听起来她比我还狂热。”张清迦有一种他乡遇知音的感觉,连连点头,“恩,借到一本情节文字都很烂的小说真的很烦。不好看不说,还很影响心情。真的恨不得翻两下就扔进垃圾桶。”
“她也这样说过。不过,她说,看多了,这种情况就很少发生。那么多年的看书经验,基本上她一翻内容简介,一看题目就大致能猜出里面的内容。你们要是碰在一起的话,一定有很多话说。”
哇,骨灰极的人物了。张清迦两眼放光,“你前女友现在还喜欢吗?她在哪?叶大哥,我可以叫你叶大哥吗?你一定要介绍她给我认识。”
叶长安笑了笑,“怎么,不怕我和她再续前缘?”
“这么说,叶大哥,你们还在联系?”依她那么多年看书的经验,这里面一定有奸情!
他习惯性地看了看窗外。他们是有联系,可仅限于见了两次面。这么久以来,她从未CALL过他。好熟悉的陌生人。他苦笑不已。
目光不经意地在四周晃了晃,他似乎看到她了。
不错,是她。
她,坐在隔壁楼下的麦当劳里,对着电脑在键盘上敲敲打打。那样专心,丝毫不受周围的影响。
他看了一会儿,见她没有离开的打算。方才收回目光,先前的阴霾也随之消散。“你想见她吗?”
“呃?在哪?”
“不急,我们把咖啡喝完了再走吧。”
今年的天气有些反常,冷的难受。晚上坐在电脑旁,常常呆不到半个小时就熬不住了,写作进度大大延误。为此,不得不改变写作时间,白天写字,晚上睡觉。
她是个特别怕冷的人。家里没有空调,即使白天,还是冷。好在附近还有些温暖的场所。抱了电脑,到附近的咖啡厅,酒吧,快餐店一坐就是一整天。
前一段时间效率特别低下,五篇约稿仅完成了两篇。
这两天,小编天天打电话催搞。
她看到那些电话,几乎都产生恐惧症了。
好在今天感觉特别好。花了一下午的时间,终于完成了一篇短篇。回去后就立即发给小编。
还剩两篇。
还有两篇。
肚子有些饿。看了看时间,快六点了。保存了文档,关了电脑。
到服务台点了一份汉堡,一份薯条,一份麦辣鸡翅,一杯咖啡。
份量不多,回去后在书店晃一下,还可以在摊边吃一份桂林米粉。
每一次思路很顺的时候,写完后,脑子里就好像淘空了一样,肚子饿的呱呱叫。向来浅眠的她也很容易入睡。今晚,能睡个好睡觉吧。
喝完咖啡,用纸巾擦了擦嘴。桌子有些凌乱,收拾了一下。拿起随身携带的物品,向门口走去。
肩上跨着的背包里,有几本未看完的漫画。
是小编介绍她的,让她看后写一篇评论。
她从书店借了来。一个星期的时间过去了,她翻的页面不到十页。
她试图努力看完其中一本,好对得起自己辛苦借一次。几次拿在手里,翻了翻,又放下了。
她始终搞不懂一二三四上下四幅图的顺序,分不清里面的人谁是谁。
她从未觉得自己很笨,可是一而再,再二三地,每次一看漫画,智力就自动减退。
尽管看过的人都对这几本漫画的评价无限高,对于她,就像物理上的那些现象,她无论怎样努力听课都无法明白其中的道理。看不懂,也就避开了。能不碰就不碰。
出了店,左拐朝住处附近的租书店走去。店主是位年轻的女子。店里出租的大多是时下流行的青春文学小说,漫画,杂志。她办了一张借书证,每次在网上看到有她心仪的小说出版时,她就会去店里瞄一下。店里也有她的小说,摆在中间的位置,据说租的次数还不错。店主是个耽美迷,只喜欢看BL文。她店里的小说,基本上只是翻翻简介,然后在网上看一些评论,有人来租书时,就添油加醋地给别人推荐。无客人上门时,她就扎进网络上看BL文。
至于更多的小言,要去夜市里找。那里是一个交易市场,不出租书,只买和换。因多是盗版,价格很便宜。口袋大小的,换一本五毛;买一本,视书的新旧程度,一元至二元五不等。遇上存货出清时,五毛就可以买一本。换书的原则一般是以新换新,以旧换旧。也有的书摊不计较这些,就拿了书,悄悄换成新的,然后再到别家书摊上去换。
还在公司上班那会,每天一下了班,她就往夜市跑。书摊店面不大,看书的人极多。她挤在里面,慢慢地挑。挑一本对自己胃口的书极花时间。有时碰巧遇到了,兴奋地跟中了五百万似的。大学的时候基本上把小言都淘了一遍了,许多小说看起来都似曾相识。看书,已很难挑到情节文字都一流的小言了。可以说,那个时候,找书的乐趣远远大于看书。她业余没什么消遣,一整天一整天耗在书店里。许真有时候打电话找她,她没接到的时候,就直接到书店找她,然后拉她离开再加说教一番。这一点,颇和长安相似。她也就习惯性地接受。
租书店里人不多,还了漫画。她在店里随意看了一下,有许多新的小说出版,也有她的新书。她随手拿了一本她喜欢的作者的一本随笔,细细地品读起来。
这些年,年龄见长,事情也多了,真正静下来心来读书的时候很少,能够用心来看的书更少。
她一直很感激那些作者,写了那么多的好文。在她年少的时光,有机会如饥似渴,废寝忘食地阅读。一生中,有时间有精力读书的机会不多。虽然她看的书一直被父母认为会带坏她的思想。却是那些偷偷摸摸看书的时光,给了她最美好的回忆。
付完帐,也不过十来多分钟的时间。到麦当劳的时候,她的座位上已经没人了。赶紧追出去,她已经走远了,远远的,只看到她转身的背影。
张清迦跟在他身后,问他,“怎么了?她是不是已经走了?”
他点头,说“很抱歉。下次有机会再介绍你们认识吧。”
“无所谓。”朋友能交就能,少认识一个人也没多大关系。若是她喜欢的作者许诺就另当别论。可是身边这个人对这件事的态度就太值得研究了。那一脸的失落总不会是因为她没见到他前女友吧。她和他的关系还没好到那种程度。
“你好像很失望?”
“或许吧。”
那是什么答案?“那我…可以…把这句话理解为你还爱着她吗?”她小心翼翼地求证着,就怕一不小心猜测成真,勾起别人的伤心事。
“如果你要这么理解也可以。”
“既然还爱着,那你干嘛不重新去追求她?又或者当初何必分手?听从家里的安排来相亲,很好玩吗?幸好她没看见我们,不然肯定要引起误会。”好险!差点被认为是夺人所爱的坏心女配角。
“来相亲,并不代表会有结果。”否则这世界上的人都结婚了。他皱了皱眉头,肯定地说,“也不会有结果。我尊重母亲的决定来这里,不代表我的婚事也由她决定。”
“既然如此,又何必来?多此一举。” 张清迦哼了一声,“你不会是吃着碗里还看着锅里的吧?我告诉你哦,我是绝对不会嫁给一个娶了我还想着别的女人的人。我妈虽然希望我嫁的好,但若对方对我不是一心一意,她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哦。”叶长安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好若若有所思,“张小姐要的是一心一意对你的人,我明白了。”
“恩。明白就好。那我们可以当今天的事没发生过?”张清迦走了几步,大方地说“若我妈问起,我不会说你已经有了喜欢的人的。”
“我也不会说你迟到了三十分钟左右的。”叶长安笑着回道。
“你...”奸诈小人!张清迦瞪了他一眼,拿起手中的书就要扔过去。看到周围汹涌的人潮,又停下手。这一扔下去,她的形象肯定全毁了。决计大人不计小人过,她就放他一马吧。想爱不敢爱的男人是很可怜的。尤其是这种既要受母亲大人压迫,又不想放弃自己喜欢的人的男人。若对方是一个个性冷静,脾气超坏的女人,他这辈子就有的受了。呵呵!这种男人,还是留给别的女人去教训吧。想到此,她开心地笑了笑,落落大方地说,“OK。叶大哥,今天就到此吧。改天介绍我认识你那位前女友,相信她是一位知书达理,温文娴熟的女人,决不会计较独守空房的。”
“哼。”小丫头一个!换在三四年前,他一定会和她大辩一场。虚长了几年,许多事看的淡了,也没那么多精力和人计较。于是三斤拨二两地说,“改天我遇到她,我会代你问下她你的问题。她怎么回答我再怎么转告你,如何?”
“好。”张清迦咬牙切齿道,“我等着。”
他无视小丫头的怒气,满意地点了点头,“既然到了麦当劳门口,如果你不介意,进去吃一顿就当晚餐,可以吗?”
“可以随便点?”
“可以。”他笑着答道,看着小丫头脸上得意的,补充道“吃多少都无所谓,只有你不怕发胖。”
张清迦的脸上顿时出现两条黑线。啊,啊,啊,真可恶!不能生气,不能生气。那些小说里怎么写的,面对挑衅千万要沉着,要若无其事微笑面对对方。
“我天生长不胖。”
张清迦回道,然后昂首挺胸,大步走进店里。
他看着她气汹汹的背影,感叹道,年轻,真好!可以哭可以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会畏首畏尾,失败了大不了重来。可是到了他这个年纪,再失败一次,绝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送走张清迦后,他不想回家,一个人在街上徘徊。
走着走着,脚步就不自觉地走到了她住处附近。
天有些黑了,街上的小摊摆出桌椅,张罗着即将开始的生意。
烫菜,酸辣粉,桂林米粉,汤圆,烧烤,还有卖盒饭的。
一个小型的夜市。价格实惠,份量适中,一个晚上可以吃好几种也不会很饱。是女人特别爱逛的地方。
和许多地方一样。这样的市场,一到晚上就人潮汹涌,很热闹。
大概是因为天冷,许多人都打了包带回去吃,坐在街边吃东西的人不多。
他找了个地方坐下,拨通她的电话。
“你好!哪位?”
“是我。小南,吃饭了吗?我在你家附近的烧烤摊,出来一起吃个饭,好吗?”
“恩。你等我一下,我马上过来。”
很好,她没有拒绝他。
可以算一个好的开始吗?他松了一口气。
回来后,从他人口中得知她一直单身。他不敢奢望她还等着他,但这绝对是一个好消息。那么多年的感情空缺,他可以想到的是这五年,一直没有合适的人出现在她生命里。她是一个懒散的女人,很少花心思去交朋友。合则来,不合则散。她不会为了弥补一段感情而去将就。
人生不易,活着就要尽量使自己快乐。如果一段感情产生的痛苦远远大于快乐,那还不如分开。他和她一向秉承这样的观念。也不知是谁影响谁,他们在一起的几年里,显少有不愉快的事发生。是自己的错,事后主动承认。有时候拉不下脸面,也会写在纸条上夹在书里,或放在枕头下。那样的默契,是他们多年来养成的。
也是在毕业前夕。母亲找他谈过。选择和她在一起还是回家。他从未怀疑过爱情。他还年轻,满怀抱负,靠自己的努力总会完成他们的梦想。
他和她搬进学校附近的出租房里。那样小,那样简陋。她找来几张海报糊在墙上,将从学校带来的行李摆放整齐。很有家的味道。对,他和她的家。
在那间属于他们的家里,他们开始和在社会上打拼的所有人一样,上班,下班,做家务,为生活忙碌。每天累的像狗一样。
住的地方坐车不方便。他们买了一辆单车。他下班后骑着车去接她。两人都有节假日的时候。黄昏时分,他载着她绕着学校转一圈。周边的同学都说,他们很懂得生活,很会制造一些惊喜来表现浪漫。
那样的一年。开心是真实的。将就也是有的。将就着日子,将就着生活,将就着爱情。他们都说过不愿将就,但是在爱情面前,他们还是将就了对方。
她一直以为他是受着委屈的。即使将就。可是那一年,他活得很真实。
他可以想象当年她的痛苦。亦同他整夜的失眠,睡不安稳,只好把全部的精力放在学习和工作上。
他不知道她是否会重新接受一个曾经带给她伤害的人。可是,他会试着去做。
“来很久了吗?”沈南到了那里后,四处张望。人不多,很快就找到了他。坐下后,对他说,“我要到隔壁买一份桂林米粉,你要吗?”
“恩。”
“中辣还是微辣?”
“无所谓。只要不要放花椒就好。”
“OK。”
他们的口味很相近。都不爱吃花椒,辣椒只要一点点就好。在C市的时候,除了海鲜外,他爱吃的她都爱吃。所以口味很好调节。经常要吃什么,她直接点就好了。
她又点了几片生菜叶子,几块豆腐皮。煮好了,夹进碗里,端过去。
“谢谢。”他说,“烧烤也好了。一起吃。不够我们再点。”
看着桌子上满桌子的盘子,碗,总觉缺少什么。
看到前面的超市,才想起。
起身,说,“我去买点东西。饿了你先吃。”
回来时,手里拎着一瓶啤酒一瓶橙汁。
“你怎么会在附近?”她问。
“刚去相完亲。”他老实回答。
“相亲?”她颇有些意外,声音也不自觉提高了些,“这真不像你会做的事。怎么样?对方如何?相中了吗?”
“才见一次面。哪里谈的感觉。”他说,“你知道,一见钟情的概率是一百个人中有一个就不错了。到了我们这种年纪,还没有结婚生子,很多事是很尴尬的。”
“你在拐弯抹角地骂我老是不是?”她抬起头,说,“像你这种条件的,很好找老婆啊。有事业,稳重,皮相又好。追你的人应该可以排成一条长队吧。你是不是太挑剔了?”
“挑剔?”他想了想说,“也许吧。有你这个前任的榜样,后面的看来看去总不顺眼。”
“这么说,这五年,我一直阻挡了你的姻缘路?”沈南笑了笑,“这项罪名可不轻哦。要是伯母知道了,定饶不了我。”
“对不起。”他知道当年母亲给她的压力。他虽然选择了她,却无力阻止母亲对她的骚扰。
“都过去了。”她摇摇头。对于伤害她的人,她不可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的那样就忘了。可是这些年来,她也能体会到那样一位母亲的心情。她们不是同一国的人,她持的立场她未必会赞同,要谈到一起恐怕比登天还难。
他明白她不想多说。顿了顿,问她,“你呢?为什么还不结婚?”
“当初来这里的时候拼命想办法赚钱,在这里扎根。可以生活得好一点后,年纪也大了。在家宅的太久,认识的人越来越少。想结婚也找不到人可以嫁。同年纪或稍微大点的男人,好一点的已经被人标上记号,差一点的又不愿凑合。一年复一年,年纪也越来越大。这些年,一个人过。也没什么不好。”她说完,帮他倒了一杯啤酒,自己也往杯里添了些橙汁。
“谢谢。”他举杯和她碰了碰,说“伯母不催你吗?我记得她是个很传统的母亲。”
“催,怎么不催?前一段时间一天N个电话就说这事。不过,离家远了,他们能做的就是电话里催催。不理就是了。”想理也没办法。总不能随便找个男人嫁了吧。“可能你就没这么幸运了。你妈又唠叨你了吧?”
他点点头,知道她对他母亲没什么好感。随即换了个话题,“又去书店啦?”他看到她放在桌上的书。
“恩。去还几本漫画书,看到这本,就买了。”
“你还是那么爱看书。”他笑笑,挑了一块烧烤排骨,说,“好香。真怀念这种味道。大概有五年没吃到这种东西了。”
“真可怜!”她笑着说,“我也很少吃。这种东西吃多了,上火。偶尔尝尝还不错。要说味道,我还是喜欢我们学校附近那个师傅做的。虽然很讨厌吃花椒,但味道确实更好些。听说你回学校了,有去吃吗?”
“那里已经拆迁了。周围新修了许多房子。要吃的话只能去校园广场了。”顿了顿,“当时回去的匆忙,办完事就赶回来了。”
“哦。”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专心吃饭。又似乎天很冷,急着吃完赶紧离开这里。一直吃到最后,都没有说话。
回去的时候,他提议送她回家。
她没有拒绝。
两人并肩走在街上。
冷风吹的脸像刀割一样,好冷。
“很冷吗?”他想起她是个超级怕冷的人。天气稍微一变,毛衣啊,外套啊,全都穿上了。尤其是冬天,裹的跟个北极熊似的。每次看到她,一双手都是红通通的,肿的像包子。她自嘲说,小言上都形容女猪有一双葱白柔滑的手,摸起来很舒服。她的手呢,却跟树皮一样。
同样是女人,为什么会差那么多呢?他笑笑,说因为人家是女猪。一句话堵的她哑口无言。
他经常给她搓搓手,让血液循环。他给她买过一双手套,很温暖的那种。他以为像她那样怕冷的人会立刻戴上,那么多个冬天,她宁愿把手藏在口袋里,也不愿戴上手套。她说,戴了手套,做什么事都不方便。我宁愿冷冷。她那个人,真不知道该怎么说,超级懒。大学四年,除了看小说很积极外,什么事都懒得做。可是,这样一个女人,他爱她。
她点点头。“今年的冬天太反常了。不知道这种鬼天气还会持续多久。”
“大概还有一段时间吧。全球的天气都变的不正常。这段时间出门的时候,你多穿点衣服。”
“恩。你也是。”她的目光盯着他身上穿的那件毛衣,那是她买给他的生日礼物,也是唯一衣服。“这么多年了,没想到你还没扔掉。”
“为什么要扔掉?”他说,“这是我们之间唯一的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