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除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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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林墨轩而言，在静渊王府中找条锁链，倒是比在其他地方要容易许多——毕竟，除了母妃的公主府，他最熟悉的就是父王的王府了。
玄衣少年神色平静地看着手中的铁链，俯身将其散在地上，随后撩开衣摆，端端正正跪了上去。
他跪的位置是正院的回廊下，而不在屋中——跪刑讲究的是熬时间，要跪就要跪上一夜，再留在正堂未免就有些碍人眼了。林墨轩一向有自知之明，当然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冬日里天黑的早，彼时已经是金乌将坠，玉兔东升。过不多时，正堂之中便有侍女摆下桌子预备晚宴，仆役侍从来来往往，自然，人人都看得到有个佽飞卫正在屋外被王妃罚跪。
消息灵通的知道那是王府的大公子，但也并非所有人都知晓他的身份。然而无论前者还是后者，在路过的时候都不免.流露出异样的打量目光，惊诧、好奇、探寻……而稍远些的地方，便有人对这边指指点点地议论开来。
以九宫楼主的敏锐感官，无论是状似不经意的打量还是自以为无人听到的私语，自然都分毫不差地被看到听到了。而林墨轩却是安之若素，全然不以为意。
他既然能跪在这里，就不会在乎别人怎么看待他——倘若在乎所谓的尊严体面，当日在夏宁城的时候，他就不会跪下来给母妃做马凳了。
正如那一日在夏宁城外他对阿莲承诺的那般：生死荣辱，悉听尊便。
很快，林家姐弟也相携而来，同父母一道用团圆饭。理所当然，三个人都看见了在回廊下跪得笔直的林墨轩。
林莫愁顿时一惊，错愕地转头去看姐姐。林莫怜眉心微微一蹙，却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用力握紧了林莫愁的手，而她的另一只手也同时扣住了身边同样讶然的林墨言的手腕，几乎是生硬地把弟弟妹妹给拽进了正堂。
林墨轩垂下眼帘，微微一笑。
他当然看得到妹妹的小动作，也明白阿莲是在试图维护他最后那一点体面。他不介意把尊严送给母妃把玩，也不在意来往侍从的打量和议论，甚至不在乎莫愁和墨言对此会有的看法，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不领情。
这是阿莲待他的心意。他曾经拒绝过，但是在妹妹一次又一次地伸出援手之后，他决定去尝试着接受。
他从前不敢接受父王和阿莲的好意是因为他害怕失去，那么，如果他不再期待，但也不去拒绝，或许……可以达到一种平衡。
因为不去拒绝，所以不会再伤害到父王和阿莲；而又因为没有期待，所以得到的一切都是意外之喜，而得不到的也不会感到遗憾，这样……即使日后失去，他也可以接受。
这样就好，只要这样就好。
林墨轩安静地闭上眼。他听见正堂里面已经开了宴，听见母亲和妹妹在谈笑，听见莫愁和墨言说话凑趣，听见父王时不时的应答……真好，是合欢宴呢，虽然是不属于他的团圆，但能在外面听一听也很好了。
不可以强求更多。
他不应该有任何期待，不应该认为除夕会有什么不同，不应该奢求母妃会把他留在身边……其实现在已经比往年好上许多了不是么？至少，他不必再去想象，而被允许听到这一切。
这样就好，只要这样就好。
玄衣少年阖着眼，缓缓扯出一个清浅温柔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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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千门万户，笙歌未彻，人声杂沓，笑语喧阗。
及至三更，爆竹声起，林莫怜带了弟弟妹妹上前给林弈和冷洛娴叩首拜年，夫妻二人各自给儿女们发了压岁荷包。之后府上男女也到正院来给王爷王妃拜年，冷洛娴按例发了金银裸子，好生一番热闹。
而这一切，都与林墨轩无关。
膝上的疼痛逐渐累积，可以预想地会在后半夜带来更深的痛楚，却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够停止。其实这一点不适对于林墨轩来说还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但是令他有些难以承受的是——
这座王府里，所有人都可以给父王母妃拜年，只有他不可以。
不去期待。
不去强求。
……可是他只是想给父母拜年而已！
谈笑声渐行渐近，林墨轩睁开眼，看见林莫怜与林莫愁林墨言三人说笑着走出正院。却不想，林莫怜将弟弟妹妹送到门外之后却又回转，走到了自己身边。
“跟我来。”林莫怜伸出手，“去给父王和母亲拜年。”
林墨轩迟疑着没有起身：“母亲没有吩咐。”
“我想拜年这样的事情，应该不需要母亲的吩咐。”林莫怜理直气壮地说道，“你不去才是失礼。”
借口已经被送到了面前，林墨轩略一思量，到底是压不下心中的向往。他握住妹妹的手，就着对方的力道站起身，膝盖与小腿上在一瞬间传来剧烈的刺痛，然而少年人一双眼却是熠熠生辉。
“走。”
内力灌注过去，缓解了一下膝腿的不适，再往上行，驱散周身的寒气，却也牵扯起附骨钉带来的疼痛。林墨轩不动声色地缓过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服，举步踏上台阶进入正堂。
正堂中仍有尚未散去的丫鬟仆妇在王爷王妃面前道贺新年，林墨轩不管不顾，径自拨开众人走了进去。
冷洛娴见人进来，也没有生气，只微微一笑道：“你来了。”
“是。”林墨轩抿唇一笑，撩开衣摆在林弈和冷洛娴面前跪下。膝上传来一阵刺痛，林墨轩恍若未觉，连面上的笑意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他俯首深拜于地，朗声道：“儿子给父王母妃拜年，愿父王母妃身体康泰，万事顺意。”
冷洛娴笑了一下，把装了金银裸子的压岁荷包递给林墨轩。她看见面前的少年怔了一下，显然是这举动出乎他的意料，但是旋即少年人便弯起了眉眼，眼中仿佛流转着璀璨星河。
“多谢母妃。”
林弈同样拿出压岁荷包递给长子，见林墨轩高高兴兴地收下以后，又道，“入宫朝贺，你与我同去。现在回去休息，许还能歇一两个更次。”
林墨轩有些小心翼翼地看了冷洛娴一眼，见母亲没有反对的意思，便也含笑应道：“是。”
*
从正院出来，林墨轩却并没有回去休息。他先把锁链放回去，随后又转去了厨房。
——自从龙翼司回来以后，这一天一夜他水米未进，虽然说并不是不能忍受，但是有条件的情况下他还是想给自己找点吃食。
好在夜里围炉守岁，厨房预备着给正院送吃食，灶上一直不曾熄火。林墨轩也不挑，就着汤吃下两碗饭，填补了胃里的空虚之后才回去佽飞卫的院落。
此时已过了四更天，林墨轩把衣袖中的两个荷包压在枕下，闭目小憩片刻，便又起身更换衮冕。换过吉服，他再去府门口，等父王一道入宫朝贺。
正旦朝会，自是威严庄重，除去诸臣工朝贺外，另有各国使臣入贺。好不容易从宫中出来，林墨轩正思量着回府之后能不能找个机会补眠，却听林弈唤他：“墨轩。”
“父王？”林墨轩转过头，含笑等着父亲吩咐。
林弈却只深深看了他一眼，便不容置喙地道：“你这就回龙翼司去罢。”
轻快的笑意僵在唇边，林墨轩的面上霎时失了血色。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除夕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