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夏]金鱼缸里的希尔维娅》衣十三

2、第二次见面

　　与夏洛克不同，迈克罗夫特享受井井有条的人生。

　　他不需要闹钟，因为他每天都会在每天六点零五分醒来。

　　然后他会花五分钟检查自己的短信。他的手机从来不关机，也不静音静音。如果前一天晚上他处理了某项紧急国务，在此之后他就会又一次躺下，闭目小憩十分钟。然后，他会坐起来，花十五分钟洗漱，十五分钟穿衣打扮，又一个十五分钟就着无趣的早餐（黑咖啡，全麦吐司，无糖花生酱，一个苹果）看一份无趣的早报（主要是为了确认夏洛克是否又成功登上了头条）。

　　关上公寓的门之后，迈克罗夫特会走下五层楼的阶梯。就像每一个缺乏运动的中年男人一样，当他到达公寓出口的时候，他会有些微微喘气。但是无妨，因为那时他的得力助手已经在人行道旁等着他了。她会为他拉开车门，礼貌的问他日安，然后在开车的同时向他转述当天的行程，以及所有的变动。

　　报告完近期北朝鲜的选举事宜之后，他的助手停顿了一会儿，等车子停在一个红灯前才回头问道：“对了，先生，牛津大学邀请您去参加这个季度的校友会，您还是像以往那样回绝吗？”

　　没错，迈克罗夫特这么想，但是赞同的话停在舌尖。他不由自主的吞咽，然后因为那种令人不适的异物感而皱起眉毛。他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什么时候的事情？”

　　“两周后的星期一。”助手迅速地回答：“复活节之后的那个星期一，因为那是个法定假日。鸡尾酒会下午一点开始，五点半还有晚宴……您那一天并没有不可以推掉的行程。”

　　啊，怪不得，迈克罗夫特恍然大悟，怪不得他最近偶尔会想起牛津。

　　“那就推掉那些需要推掉的吧，艾希娜。”迈克罗夫特平和的决定道，露出一个没有任何意义的微笑：“说不定，某些当年不起眼的校友如今会对我们有所益处。”

　　他的助手毫无异议的点头，不去戳破迈克罗夫特的借口。

　　借口，借口，真是一个糟糕的借口，迈克罗夫特在心中嘲笑自己：我早就榨干了那些还有用处的校友。

　　##########

　　牛津。

　　其实迈克罗夫特最近并非‘偶尔’，而是‘经常’想起牛津。特别是当他遇到希尔维娅之后的牛津。

　　那已经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当时，从他们的第一次见面到学期结束，迈克罗夫特都没有急着再次与希尔维娅接触。他企图通过收集资料的方式理解她。

　　要查到希尔维娅·罗切斯特这个人并不难：她在物理系内部名声大得出奇。毕竟，一个十四岁被牛津录取，刚满十六岁就已经以优异的成绩升入大三的理科生并不常见——不，应该说是‘出奇的少见’才对。更何况她深受教授的喜爱，还没毕业就已经开始在系主任的指导下进行独立的理论研究，很快就会发表自己的第三篇论文。

　　希尔维娅甚至还能从繁忙的学术生活之中抽出时间跳芭蕾：每天三小时，雷打不动。正式演出前加时。她不一定是领舞的那个，但是，哪怕她跳伴舞里最不起眼的那一段，迈克罗夫特也能一眼把她从一群舞者之间认出来——是的，是的，迈克罗夫特去看过她的演出。

　　他忍受那些可怕的音乐、可笑的（洒满了闪粉的）芭蕾舞裙，只为了能够坐在礼堂的最后一排研究那个像雪一样白的女孩。而相应的，希尔维娅也去听过迈克罗夫特为民法中某项无关紧要的条款辩论——他从演讲台上往下看时，偶尔能够扑捉到那双琥珀一样的眼睛。

　　它们总是和第一次见面时一样，跟她的舞一样：疏离又坚固，冰冷又明亮，同时又是一片虚无，像迷雾一般让人一无所获。

　　这是迈克罗夫特从出生以来，第一次看不透另一个人类的心思。他从未遇见过这样的情况。每个人类在他眼中都像是一副拙劣的婴幼儿谜语——他们愚蠢，健忘，却心怀宇宙；拼命为自己营造隐私与个人空间，衣冠楚楚的走在街上。但是无论他们如何努力，那些无趣又烦闷的‘秘密’总会源源不断的扑到迈克罗夫特面前，像一群不知好歹的苍蝇，让他连躲避都来不及。

　　就连夏洛克也不能免俗。他比普通人要敏锐得多，但是在迈克罗夫特眼中依旧固执，迟钝，思维简单，不知道如何收敛起自己不同寻常的那一面，每天都被‘平常’殴打得头破血流。更何况夏洛克总是乐于与迈克罗夫特针锋相对，哪怕每一次都会引发一场大型灾难——单单对夏洛克来说。夏洛克讨厌被兄长看穿他心中的小九九，但是他所有为了隐藏秘密所付出的努力反而让他看起来像一个拙劣的清洁工：抹掉了左边的痕迹，又露出右边的。

　　“他那时候才十三岁，麦克，作为一个比他年长七岁的兄长，你太苛刻了。”在很久以后的某一天，希尔维娅听迈克罗夫特坦白内心之后，摇着头评价。

　　“苛刻？也许吧。”迈克罗夫特记得自己冷哼一声，对此表示了是赞同：“当时我还没意识到他的愚笨是天性使然，无药可医。”

　　对此，希尔维娅仅仅是微笑。

　　你看，希尔维娅与迈克罗夫特遇到的所有人都不同。一开始，他只觉得女孩很坦荡，又很干净，偶尔还会‘疏忽’，仿佛毫不顾忌自己的举手投足间流露出了什么样的隐私（比如她患有痛觉缺失障碍这件事情）。但是当迈克罗夫特企图看得更仔细，他终于发现，对方像永远只会透露出适量的、无关痛痒的秘密，服服帖帖的让它们贴着身体，从不跳起来主动抓住某个人的注意。她所谓的‘疏忽’更像是一种‘礼仪’，完美的将她和普通人之间的空隙填补上了——迈克罗夫特也做相同的事。他们用‘天才’来掩饰自己身为异类的事实。

　　这就是为什么，在那一天下午，迈克罗夫特会为了希尔维娅而停下脚步。

　　他们彼此注意，彼此吸引，哪怕相互之间没有再一次见面，彼此的内心都清楚对方没有拼尽全力。

　　尤其是迈克罗夫特：他是平民出生，但又想当一名政客，所以半点儿都急不得，必须拖着脚步跟着普通人走。比起夺人眼球、各处树敌，他更需要一份平稳又完美的履历。伊顿公学，然后是牛津大学。完美的绩点，完美的人脉，一切都是为了能够在日后将整个英国都玩弄于掌心之间。

　　当时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野心勃勃、对世界不屑一顾，身经百战而未尝一败。

　　他以为希尔维娅·罗切斯特在这一点上也是与他相同的。

　　他坚信着这一点，直到迈克罗夫特放假回家之后的第三天下午。那一天，当他从书房走出来的时候，希尔维娅正与夏洛克一起坐在他家里喝下午茶。

作者有话说

　　希望麦哥没崩。从他的角度写故事很有趣，但是也很折磨人。
英国的大学普遍是三年制，并且牛津大学2005年以前的确是会接收17岁以下的学生的。
当年麦哥大二，二十岁，希尔维娅大三，十六岁。夏洛克比哥哥年幼七岁，才十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