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斗士LC·史昂篇]青鸟印记》越惊梦

15、第15章 论神梦

　　一瞬间的感觉而已，慵懒的坐在高坐上的男人睁开眼。

　　感觉到了……那股力量，依旧如此令人怀念啊……

　　死寂已久的湖面掀起片刻的涟漪，而后重归死寂。

　　男人嗤出一声饶富深意的轻笑，猩红的双瞳闪过一瞬而过的惊喜，随即又恢复得如同死水一样，波澜不兴。

　　终于……终于来了啊。

　　怨毒、不甘、懊悔、自责、愤怒、狠火、无能为力还在炙烤你的灵魂。只要亡者得不到安息，憎恨、怨毒的情绪就会一日不消，你将永远无法摆脱这被玩弄的命运。

　　扶生邢戮，唯有暗色，才是最适合你的色彩。遗忘，终究是那群老不死的一厢情愿。套上因果链的你，逃不了了……

　　染血的剑锋，才能映衬王者的恢弘冠冕。尸骸累积而成的王座，才是你应该踏足的高位。旋于剑锋上骄傲，是凌人的花蕊，等候着被摧折的命运。倒落尘埃，是被信任之人践踏的终途。那刺入琵琶骨的钩链，就是坠落的象征。

　　米诺斯翻着厚重的书籍，刚才不经意的抬眼一看，瞧瞧他都看到了什么？

　　呵，见猎心喜的目光啊。

　　“看来，你的猎物出现了。”

　　对于霸占了自己位置，把寂静的法庭当成马场的天罪星。米诺斯出乎意料的没有任何不满，而是让出位子。自己随便一坐，翻着书就和那个男人聊了起来。意外的，两人聊得很来。

　　拉达曼迪斯对此嗤之以鼻，“你和他，一丘之貉。”

　　头一次，米诺斯觉得拉达曼迪斯说话这么中听，他那张万年不变的棺材脸头一次看着这么可爱。被说中心思的米诺斯没有丝毫恼怒，反而有种突然间被理解的欢愉，在那天，简直看谁谁可爱。

　　要知道，一直以来，他和拉达的话题都说不到一个点上，争持、打架、斗殴更是家常便饭。和艾亚哥斯更说不上话，明着并列三巨头，却是各干各的，互不干扰。

　　实际上吗？呵……

　　米诺斯曾不止一次想将拉达变成自己的傀儡，用自己的傀儡星辰线，折弯他桀骜的脊梁。让这个发誓只忠于哈迪斯大人的男人在自己面前俯首，乖乖的听自己的。要他往东绝不敢往西，要他跪下绝不敢站着。

　　当然，这并不是米诺斯想要篡逆。而是、单纯的，想要将拉达的骄傲和自尊碾碎。看他失去支撑活下去的信念后，那张脸、会有什么的表情？光是想而已，米诺斯的手就痒得不受控制想要把这个想法付诸行动。

　　心底有个窃窃私语的声音，一直在蛊惑着，让他这么做。

　　那个声音老是响在心底，使劲的抓，使劲的饶。让他每次面对拉达时都要用尽全力的克制自己，才不会干出这事。

　　可是，理智却在告诉他，他的实力和拉达相比甚至稍逊一筹。冥斗士中说三巨头实力不相上下，那也只是撑场面的漂亮话。彼此有几斤几两，他们还是清楚的。就算不能胜，也将是两败俱伤的下场。

　　别说什么拉达曼迪斯看不出米诺斯的心思，拉达眼亮着呢。说什么为了冥斗士和哈迪斯大人，只是一直忍着不出声。想到这，米诺斯就忍不住发笑。

　　真是可悲的男人啊，明明有着看穿一切的双眼，却有一张不用缝上线就可以守口如瓶的嘴。

　　真是想看啊……看他彻底崩溃的样子，那样的拉达曼迪斯，绝对是目前为止，他见过的、最完美的傀儡。

　　“单薄贫瘠的灵魂啊，你的心空无一物，想看看吗？——真正的、让人愉悦的源泉。”

　　时隔两百多年，当初那个男人说过的话，至今还在耳边回响。两百多年后，当那个男人从血池中苏醒，那种馥郁的血腥味。让米诺斯成了嗅到腥味的苍蝇，按捺着蠢蠢欲动的心，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真是难耐啊，这段等候的日子。

　　直到法庭的大门被打开，米诺斯知道。他不再是循着味而去的苍蝇，而是那共享血食的豺狼。

　　“你的眼神，比起两百多年前，更加虚无。”穿着黑色冥甲的男人，坐在法庭的最高位，把玩这那把用来表示肃静的锤子。看着他，缓缓地、引诱般说着。“不懂何为快乐的虚无之人，傀儡的设想，到头了吗？”

　　“我听见了——你那渴望更多的心声，正在蠢蠢欲动。”

　　“呵，”米诺斯坐下，倒了一杯红酒，自饮自斟。“追逐着权利却又不屑权利，说到蠢蠢欲动，谁能和你相比？”

　　“哼，看来，你尝到甜头了。”天罪星接过米诺斯倒好的红酒，微微晃着水晶高脚杯。优雅的饮下那鲜血一样鲜红的醇厚液体，酒杯抵在弧度越发勾起的唇边，声音带着笑意。“想要再次尝试吗？”

　　“——那美味的味道。”

　　“你做得到吗？”挑衅的反问，米诺斯高举手中酒杯，嘲讽道。“——满口信奉真理的家伙。”

　　被米诺斯眼底的那毒液般醇厚诱人的光取悦，天罪星回敬。“真理？殉道者愚昧的追求，我所追求的——是本质。”

　　“本质？”反复咀嚼那两个字，米诺斯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这就是睡神忌惮你的理由？真是可笑啊，身为神的休普诺斯，竟会忌惮你。”

　　回过神，米诺斯噙着笑意。

　　“这届圣战，变得有趣了。”米诺斯翻着书，问，“你打算怎么做？上圣域求道吗？我听说，这一届十二黄金中的处女座，是个不错的问道者。”

　　“米诺斯，别用这种拙略的试探，你在浪费时间。”座上的男人换了个舒服的位置，懒洋洋的合上眼。“我现在很无聊，别试探我的耐心。毕竟，我可是承诺过休普诺斯，不动你们冥斗士。”

　　“那还真是遗憾，”米诺斯百无聊赖的合上书，“我还以为能看见，拉达曼迪斯跳脚的样子。”

　　“呵，用心险恶的同僚啊。”

　　“别用这种咏叹调一样的语气说话，那只会让我觉得，你准备干点什么了。还有……”米诺斯咧嘴，薄唇勾出讽刺的弧度。“从你口中听到承诺两字，就好像我听见明天雅典娜要下嫁射手座一样，——一样荒唐可笑。”

　　“这冥界，死寂的让我叹息，做点什么吧。打发一下时间也好，哎……”天罪星叹息，“我无聊到要毁灭世界了，米诺斯。”

　　“那就毁吧，我在看呢。”米诺斯眯起双眼，声音轻柔得像是和情人絮语般。然而，其中蕴含的恶意，却又是那么令人战栗。

　　…………………………

　　又听到了啊……那阵歌声……

　　对神而言，不存在语言这方面的障碍，所以她很轻易的就听懂了对方在唱什么。随着海风送来的歌声有些飘忽，从未听过的语言，带来从未有过的感觉。

　　睁开眼，金色的落叶在眼前滑落，和黄金不一样的色彩。金色的脉络上，清晰可见五彩的微茫在闪烁，让这些金色的叶子比起黄金还要漂亮。蜿蜒朝天耸立的枝干，不像往常看到的褐色树干，而是一种——奇异的、难以形容的红。

　　不像红宝石晶莹剔透的那种易碎，而是一种厚重的如石头般沧桑的色彩，比起爱琴海港湾贸易从千里之外的东方国度运来的红珊瑚还要漂亮。气势雄壮高耸，斑驳的枝干上，有着更深的红，交错出皲裂苍劲的树身。

　　歌声还在传唱，祝颂般的吟咏着她不懂的祭礼。她抬头看的时候，在红色的枝干、金色的树叶中发现。那只青色的鸟儿，还在原来的位置不变，低着头看她。

　　青色鸟儿的羽毛油光饱满，迎着洒落的阳光，羽毛上氤氲出斑斓的微茫。随着鸟儿扭动身子，变幻出不一样的青色。青羽中还有赤金色的羽毛有序的错落着，平复了青羽的冷色，华丽而庄严。纤长的尾翎如绶带般垂落，比起孔雀的翎羽还要漂亮。

　　真是漂亮……

　　不管梦中见了几次，她还是由衷赞叹它的美丽。即使在奥林匹斯山上，也找不到这样漂亮的鸟儿，还有那颗奇特的树。

　　神不会做无关紧要的梦，神只会梦到和自身息息相关的事物。可是她不明白，梦里那些东西，和自己有什么关系？这个梦，这些天来她反复的做着，只要睡下就会梦到。

　　一片波光潋滟的无边湖面上，五色土壤形成一座小岛。岛上生长着红色树干金色叶子的擎天大树，树上栖息着青羽的鸟儿。

　　她就这样每次仰着头看，听着风里不知从哪里传来的歌声，直到梦醒。

　　今天，萨沙再一次在石床上醒来的时候，耳中似乎还可以清晰的听见那歌声。还有梦中奇特的一幕，红色的树干金色的叶子，青色的鸟儿。

　　侍女服侍着走神的萨沙洗漱，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段时间以来女神的不定期走神。服侍好后，侍女低声传述，教皇已经在教皇厅等候多时。走神的萨沙才反应过来，有些懊恼的咬紧下唇，局促不安起来。

　　虽然大家都说她是雅典娜，但一直以来都是教皇在处理所有事情。萨沙被迎回圣域后，过得是锦衣玉食，要什么有什么的生活。但相对的，每当赛奇和其他人跪着对萨沙恭敬的称呼雅典娜时，少女就觉得很不安。

　　仿佛他们每叫一声，就有什么无形的东西被交托到自己手上。看不见摸不着却能感觉得到，沉甸甸的。她深怕无法回应那种信任，所以只能小心翼翼的承担雅典娜的声名，即使充满了迷茫也只能跌跌撞撞的向前。

　　他们都说雅典娜代表了爱与希望，有了雅典娜就有希望。可她却总在深夜巍峨庄严的孤冷大殿里独自惊醒，抱紧柔软的被子，不敢声张的暗自抽泣。深怕伺候的侍女看到女神脆弱的一面，这是不被允许的。

　　这一点，就算没有人告诉她，她却是知道的。

　　与生俱来的认知，印刻在少女稚嫩的心灵上，像是一道摆脱不了的枷锁。只要还继续被供奉在这个位置，就永远无法卸下。

　　她只要站在那里就可以给他们指引希望，可这条未知道路上，又有谁能够为迷茫中的她指引道路？

　　殿外等候了许久的赛奇听到声响回头，只一眼，赛奇就知道。这个从意大利带回的雅典娜转生的少女，又在独自承受着责任和使命带来的折磨。少女一直都是安静乖巧，甚至有点怯懦的，和上代强势、独立自主的雅典娜完全不同。

　　如果说上代雅典娜大人是一把出鞘、只为守护而战的利刃。那现在的雅典娜大人就是处于人生迷惘江河激流中——那柔韧纤细的蒲草。

　　她还在承受了激流的淘洗，这个过程还非常漫长。也许还要数年或是更久，才能把这个少女洗练得能够承担肩上重担，即使面对别离也不会再轻易落泪。站在所有战士面前，承担他们的信仰，为了正义而战。

　　这份担子很沉重。

　　起码在那之前，赛奇认为，这个乖巧的少女都不会做出出格的举动。然而即使活了两百多年，赛奇也还是忘记了命运这东西。

　　——到底是有多么的让人又爱又恨。

　　那个来自遥远东方国度的少女，带了意料之外的东西。让一直乖巧的少女做出了意料之外的举动，也开启命运纺线的轴车。

　　…………………………

　　圣域教皇厅。

　　单膝跪下，童虎将自己所见的上报。大殿上的雅典娜尚且年幼无法主事，有些无措的看向一旁的教皇塞奇。教皇塞奇那张被教皇冠冕遮住的褶子脸，看不出什么情绪。静静的观察躺在地上，还处于昏迷状态的落汤鸡姜七夏，和一只瑟瑟发抖的真落汤鸡。

　　实在看不出来，她有那样的能力，足以击退身为黄金圣斗士的童虎。她的身上，并没有童虎形容的那种力量，连气息也没有，看上去就是完全的普通人。……但也许，正是这份普通，才是最危险的。

　　正所谓灯下黑，看上去越是没有威胁，最后威胁反而越大。

　　若果真是这样……

　　察觉到教皇身上微变的气息，低头的童虎咬紧牙关，脸上的神情绷得极紧。经过重重思想的搏斗后，少年放松了绷紧的脊背，低声开口。

　　“教皇，请您听一下，我、我对这个少女的看法。”

　　“嗯？”从童虎进来到现在，赛奇就发现，少年的情绪有些异样。即使任务已经完成，少年也没有放下防备，脊背绷得很紧。如今，再听童虎用这种郑重而祈求的语气开口，这让赛奇微微讶异。

　　只是短暂的讶异，教皇回神，“可以，说说你的看法。”

　　“当时的情形，虽然地刑星用了十分恭敬的语气和她说，但事实如何，尚且不能论定。她……”童虎微微抬头，正在努力的组织言语，“我听闻……降生在哈迪斯统领的108颗魔星下，会受到魔星的影响。进而觉醒属于冥斗士的灵魂，回归冥界向哈迪斯效忠。可本身的灵魂并不会轻易被抹杀，所以……”

　　“所以……”

　　童虎额迹微微渗出薄汗，虽然教皇一直在听着，没有任何反驳或拒绝的表示。可教皇身上的威压，随着他多说一字，就越发厚重。这让童虎意识到，也许教皇，并不打算放过这个有嫌疑成为冥斗士的中国少女。

　　“你希望我从轻发落，先从旁观察是吧。”察觉到少年的不安和忐忑，赛奇收起了身上的威势，放缓了声音询问。

　　“……”少年先是一怔教皇异常的松口，松了一口气后反而显得语无伦次。“是！其实……不、实际、实际上，我想等她清醒后，再询问后续。至少……至少减轻误会发生的不必要。”

　　等童虎说完，少年恍然间惊觉，自己好像打过了一场大战似的，有种快要虚脱的感觉。暂时等不到教皇的回应，童虎只能暂时按捺心底那股不明的不安，跪候着。

　　看得出童虎很关心这个少女，教皇察觉一丝异样，出声询问理由。“童虎，你对这个少女似乎很上心，能告诉我理由吗？”

　　“！”心头一跳，童虎头压得更低，莫名的有种羞愧感。“这个少女……有可能、是来自……我的故乡，中国。所以……”

　　“所以是因为这个原因吗？”看出少年的羞愧不安，赛奇安慰，“不必因此而怀有愧疚，童虎。我明白，能在这离故土万里之遥的异国遇到一个和自己同根的人，是一种缘分。你并不需要因为这个原因求情而觉得有愧于黄金圣斗士的声名，相反的，我很欣慰。你并没有因为身上的圣衣，而忘记人之常情。”

　　“教皇，我……”

　　“他们，也应该到了。”赛奇摇头打断童虎的话，示意他起身，看向教皇厅的大门。

　　童虎看向大门之际，巨大的门扉缓缓打开。渐渐打开的门扉中，黄金圣衣的光芒，耀眼而神圣。接到教皇命令的白羊座和一直留守圣域的处女座，共同前来。看见两位同伴，童虎向两人颔首致意。

　　史昂一进门，就看见厅内红毯上，躺着一个浑身湿透的少女。立刻明白，这就是今日童虎带回的，极有可能是冥斗士的人。两人向教皇行礼，赛奇也没有多余的话，说明了自己叫他们前来的用意。

　　商议后大殿上沉默下来，都在等候着昏迷的少女苏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