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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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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每一次对话，吴长老都是一副“看着奶娃娃捣乱”的表情，但是樟树灵出来之后，她的表情明显严肃了许多，刚刚更是直接转移了话题。果然事情还是有转机的。
见我们没人中计，吴长老嗤笑一声，伸出一只手抚了抚自己梳得光亮的发髻，说道：“既然这样，那我也就不浪费时间了，送你们一起上路吧。”
话音落下，浓雾散开，困住亡魂的桎梏消失，一张张惨白的脸孔瞬间变得狰狞起来，他们一拥而上，围在护罩外缘张牙舞爪，却也只是围着而已。
紧接着，无数咒骂在我们耳边炸响。
“死丫头！赔钱货！还不如送给祠堂做今年的童仙，还能给我们家换点米钱。”
“村长，我们家姑娘个头这么高，三十块是不是有点少啊。”
“都怪你不送礼！还得养这死丫头一年！”……
四周除了亡魂的咒骂，听不到别的声音，我的眼睛涩的厉害，忙抬头看了一眼不知害怕什么而全部蜷缩在树梢上的红衣小鬼。这也是我第一次认真地数清楚了她们一共有多少人。
整整一百零三个小鬼，也就是一百零三个女童，一百零三条人命……
“简直……不是人……”胖子从牙缝间挤出一句话，眼圈有些发红，张天师长叹一声，默默从包里将最后的符篆捏在手上。我侧过头看向神荼，他拿着惊蛰的手有些许颤抖，头微微低着，看不清表情，他心中应该已经做好了打算。
“你们说……这些人是不是该死？”吴长老掸了掸下摆不存在的尘土，慢慢朝我们走来，一字一顿。
“亲手将自己的孩子送进祠堂，亲眼看着甚至亲手将她们勒死，只是为了摆脱这些不能传宗接代的女孩。你们说……他们该不该死？”
“这些孩子，最大的不超过八岁，最小的那个才五岁。你们说……他们该不该死？”
我咬牙，第一次没了直面吴长老的勇气，她向着我们走过来的时候，我仿佛感到一座大山正慢慢压在我的身上，脑子里一片混乱，几乎喘不过气。
“别听她说话！”樟树灵看着我们瞬间萎靡的气势，察觉到了不对。她没造过杀虐，灵体纯净，一眼看出我们此时状况不对，忙分出心神将灵力散入护罩，试图唤醒我们。
神荼率先清醒，他手上萦满电光，直直点向我的额头，同时大喝一声：“别听！”
我一个激灵，心神归位，我才惊悚地发现吴长老已经站在了护罩外缘。见我们纷纷醒来，无不遗憾的露出一个可惜的笑容。“你们说，他们到底该不该死？”
“如果他们该死，那你也该死！”樟树灵愤怒的喊道，“是你！是你将制作童仙的方法教给了他们！”
“他们看你们孤儿寡母流浪到这里，好心好意地收留你，可是你做了什么！你将你的女儿做成童仙，告诉他们这样可以保一方水土平安！”
因着灵体的愤怒，樟树无风自动，无数叶子从树上飘落下来，洋洋洒洒如同大雪纷飞。
“是你告诉他们，童仙法力不强，一个只能维持一年，必须年年上供女童，才能保证村庄风调雨顺！”
“他们以前……不是这样的……”樟树灵声音哽咽。
五百多年前，她还是颗种子的时候，就跟着村庄第一代先祖来到了这里定居。她慢慢长大，看着村庄生生不息，繁衍了一代又一代，大家勤劳，肯干，生活也慢慢富足。
清晨有夫妻早起劳作，中午有孩子的欢声笑语，晚上有老人相携看夕阳，生活平淡却充实。
可是自从吴莺来了之后，那一百多年，她只能站在村口看着，看着一个个天真可爱的女童被至亲勒断脖子，每一具尸体都曾挂在她的枝干上。村子里充满戾气，再也听不到欢声笑语，她却无能为力，只能看着他们一错再错。
最后，吴莺带着她亲手制作的一百零四个“童仙”重新出现在这个村庄，它将整个村子屠杀干净，取血制蜡，将整片空间锁进“养殖封印”，通过“童仙”一点一点的蚕食村庄的气运。
樟树灵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布了一百多年的局，所有的一切，竟然只是为了吞下这几百年血脉相承的香火气运。
吴长老静静的听着，中途也不反驳，只是眼神愈加冰冷。
“你说的很对，我布了一百多年的局，就是为了这少的可怜的香火气运。可是你敢说这些人没有错？”吴长老冷笑。“我走遍全国各地，同样的法子用了不下十回，只有这里，只有这个村子里的人对我深信不疑，一百多年来都按着我告诉他们的方法养童仙。就连你们之前看到的幻象，也不过是这群小鬼自我安慰编造出来的”
“现在，你就和他们一起去死吧，等你死了，香火气运自然无人看守，再也不会有别人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吴长老说完，用手轻轻在护罩上轻轻一点，只听到一声类似玻璃碎裂的声音，樟树灵直接被反震的力道弹到了樟树上。护罩一碎，不管是村庄的亡魂还是吴长老的小鬼，都一窝蜂的涌了上来。这也是自从吴长老现身之后的第一次正面交锋。
胖子二话不说拿出两把枪就开始扫射，可能是胖子阳气过旺，打出去的子弹对亡魂竟然也能起到一定的作用，尽管只是减慢了对方的步伐。张天师手里捏了一把符篆，道术对亡魂有着极强的克制作用，两人配合效果相当不错，暂时没有什么危险。
神荼一把将我推向樟树，示意我去救樟树灵，他则惊蛰在手，冲向了吴长老。
神荼虽然厉害，但是对上吴长老这种阴险卑鄙活了上百年的老妖怪，真不一定讨的了好。可是事情紧急，我忙花露水开道去救樟树灵。
吴长老似乎早就知道神荼会对上她，但还是装模作样的劝道：“神荼，你打不过我，何必白费力气。”
回答她的是惊蛰猛然攻向面门：“不试试怎么知道。”
我看他们都动起了手，忙把被小鬼团团围住的樟树灵扶了起来，自从知道了这些小鬼的身世，看她们狰狞的脸孔也生不起害怕的心，只是让人异常的心疼。
樟树灵扯住了我的衣袖，另一只手伸向我，眼神格外坚定：“安岩，我需要你的力量，你把力量借给我。我帮这些孩子压制血亲的约束力，有些事情就在今天了断。”
我大概知道她想做什么，也说不出什么阻止的话，只能点点头，伸出手和她相握，把剩下的灵力悉数传给她。
樟树灵抬头看向一直守护在她身周的小鬼，大声道：“不要怕！我会一直保护你们，谁都不能再伤害你们。”
似乎是回应她的誓言，又似乎是血亲的约束力被压制，小鬼们一个个褪去了吓人的狰狞外表，露出一张张稚嫩的孩童笑脸。她们和樟树灵相视一笑，冲向那些依旧喋喋不休的亡魂。
我坐在原地，看着樟树灵死死缠住吴长老带来的大号“童仙”，两相缠斗间，身形也变得越来越透明。而那些小鬼则是目标明确的对上自己曾经的家人，或者说是杀害她们的凶手。
尽管两边几乎是同时消散，但我还是相信小鬼们已经解脱了，因为我看见她们对我笑了。
我感觉眼睛里有什么东西要流下来，却被一只小手擦去，我转过头，一张熟悉的笑脸出现在我眼前。她几乎是不舍的看了我几眼，然后跟我挥手告别，我用袖子狠狠地擦了擦眼睛，努力挤出一个微笑，在心里默默说道：“再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