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龙图叹（二） ...
-
（二）
北漠地处西北大漠，人烟稀少，国君却尚武好战，希望依靠战争开疆扩土，让百姓富足。于是在北漠，女子也可如男子一般征战沙场。
简茉第一次见靖远枫，便是在战场上。
那时适逢大雨，天色蒙蒙。北漠和南诏已经僵持多日，南诏兵马聚集在雁门关，粮草充足，打的正是长久战的如意算盘。而北漠大军之所以按兵不动，等的正是这场雨。
靖远枫受谢邕元帅之命，将众将召集在营帐内，他环顾一周，用雄浑的嗓音问道：“众将可有人愿同本将深入敌军腹地，与大军里应外合？”
众人交换了神色，皆低下头，帐内一片寂静。谁都知道，南诏兵强马壮，此次又是夏嵘将军领兵，“神策候”陆经年做军师，靖远枫所谓的里应外合，也不过是棋走险招，极有可能有去无回。
靖远枫看着眼前这些虚伪的将士，心寒不已，正当他愁眉不展，感叹国之无将时，简茉撩开帐子进入，慨然答道：“末将愿同将军前往！”
靖远枫抬头看去，简茉一身银色甲胄，腰上挂着镶玉长剑，一双凤目灼灼，眼里是直入九霄的炙热。
一旁的亲卫悄悄告诉他：“这是已故简蕴夫将军之女简茉，自小随父东征西伐，见过不少大世面。”
靖远枫深深一笑，剑眉一挑，故作不屑道：“凭你？”
“凭我！”简茉回得干脆，坚定的神色看得靖远枫心神一晃。
当晚，他们深入敌营，一把火烧了南诏的粮草。靖远枫利用的便是南诏统帅夏嵘自以为是的想法：大雨过后空气潮湿，即便北漠想要烧了粮草，也不会挑在这个时候。可这世上没什么是不可能的，靖远枫和简茉把香油装在水壶里，分几次潜入，把香油倒在了所有粮草里。香油一接触明火，火势便蔓延开来。
那一战他们打的真是漂亮，损失了粮草的南诏气急败坏，竟派人来偷袭，最后被谢邕元帅抓了正着。再后来，北漠兵一举破了雁门关，拿下了雁城。
靖远枫和简茉功不可没，一个被封为骠骑将军，一个被封为二品夫人。
两人潜入敌营里应外合的事迹在民间广为流传，甚至多了点风花雪月的味道。
坐在酒馆喝酒的简茉听到说书人讲的头头是道，尴尬的灌了口酒，差点被呛到，她偷偷瞟了一眼对面不动声色的靖远枫，讪讪说道：“这酒太烈了……咳咳……都被呛到了……咳咳……”
靖远枫看了她一眼，嘴角带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看得简茉脸上泛起了红。他又转头看向说书人，闷了一口酒，淡淡说道：“市井小民的闲言，你不要放在心上。”
简茉一怔，心里有些莫名的难受，脸上却还是爽快地笑着：“咱俩可是好兄弟，我哪会当真！”
她心里再清楚不过，靖远枫是有婚约的人，对方是程国相家的千金程宛如，才色双绝，艳冠京都。
当晚的庆功宴上，靖远枫着了一身藏青色朝服，长身玉立，全然不同于在战场上的雄姿英发。
简茉看着他不觉出了神，想起当日他们潜入敌营时，靖远枫轻功飞在前，风拂起他宽大的战袍，他回头向她温雅一笑：“若你我发生不测，我必护你无恙！”
黄沙漫漫，模糊了双眼，她唇角轻扬，把眼前这个人深深刻进心里。
或许说出这句话时，靖远枫只是一时起意，也或许只是出于将士之间的默契，他想象不到，这句话对于简茉来说是怎样的意义。
自十三岁在战场上亲眼目睹父亲被敌人枭首，她便知在战场上敌死我活的道理，所以纵然她鲜衣怒马，纵然颠沛流离，她也从未脆弱过。
可因他这句话，她的眼泪霎时涌满眼眶。她不准痕迹地擦去，若无其事地回他：“谁保护谁还说不准呢！”
那一晚，他们配合得天衣无缝。
庆功宴办的盛大无比，简茉一直在笑一直在笑，像是开心之至所以才喝了那么多酒，喝到酩酊大醉。
靖远枫见她已经不省人事，微蹙了眉，他拒绝了用马车送她回去的提议，把她放在背上，亲自背她回去。
简茉紧紧搂着他的脖子，醉意熏然，断断续续的话语中透着一股莫大的悲伤：“靖，靖远枫……我喜欢你啊……可我知道自己，不该喜欢你的……不应该的……”
靖远枫身子一颤，脚步顿了片刻，继续前行。简茉迷迷糊糊中打了个酒嗝，嘿嘿地傻笑起来：“我喜欢你……你喜不喜欢我呢……”
靖远枫背着她一言不发地走着，脸色也一点点凝重起来。
“你一定是不喜欢我的……我自小，在军营里长大……一点都不像个姑娘……你和程宛如那么相配……那么，相配……”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最后竟变成了呜咽。
靖远枫侧头看了一眼背上沉沉睡去的简茉，叹了口气，神色凝重：“傻丫头……只有你看不出来……”
他没有说下去，只是静静地走着。月光拉长两个人的身影，一直延伸到路的尽头。广阔的地上只剩下铿锵有力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在夜色里。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龙图叹（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