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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换角风波 ...

  •   亚古丁坐在十二月人广丄场的台阶上。
      1825年,怀着民丄主理想的近卫军军官带领3000多名自由党人从这个广丄场起步,希望藉由政变废除农奴制度;在尼古拉一世的镇丄压下,参与者都付出了惨痛的代价,而他们之中有很多人是普希金的朋友。1832年,普希金再次回到圣彼得堡,次年,在这座广丄场上,彼得大帝的雕塑面前,他写下《青铜骑士》: “高傲的骏马,你奔向何方?/你将在哪里停蹄?/啊!威武强悍的命运之王,/你就如此在深渊之底,/在高峰之巅,用铁索勒激起俄罗斯腾跃向上?”
      亚古丁站起来,他觉得自己的步伐比来时更为坚定,他已经做了某种决定。
      他心目中的普希金就像阿波罗,是光明和真理之神,光明坦荡,在他身上不应找到黑暗;而且他相信,正是这样的普希金点燃了俄罗斯文学的火种,唯有这样的普希金才能让人们继续深刻的敬仰和怀念。
      所以当他们开始拍摄普希金初到圣彼得堡时出入宴会、赌场的情节时,他们的矛盾又一次出现了。
      当他念着那些语气嘲讽的台词,彼得连科纠正他:“那种感情不是厌恶,而是放纵。”
      亚古丁干脆的说:“我不能接受把普希金演成个浪荡子。”
      人们一时都安静下来,没人料到会出现这样直白的顶撞。不过看来传言如实,无论如何,彼得连科在片场永远温和,不会发作。
      Mishin严肃的找到亚古丁:“你究竟想怎么样?”
      亚古丁明显的感到一种威慑的压力,他的舌头忽然不争气的僵硬起来。
      “废物……”他暗自骂自己,咽了口唾沫。终于,他鼓起勇气:“我没法接受那样的普希金,如果非要我按那样子去演,我宁可不干了。”
      Mishin好像并不非常惊讶,他只是严厉的盯着亚古丁:“那么你就甩手不干了?之前的镜头全都白拍了?你在想要毁约之前,有没有想过红星的声望和名誉?”
      亚古丁咬着嘴唇,他也许想过,但他似乎真的从来没把那些事情真正放在心上。他偏执的认为,艺术才是一切。若干年后,当他回顾这件事情时,已经深深的为年少间的自私任性悔恨,那时的他真的天真到傻。

      普鲁申科听到“换角”这件事情的时候,还不完全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他此前隐隐的感到有些事情不太对劲。他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和亚古丁之间的话就渐渐的少了,或者说亚古丁主动和他说的话渐渐少了。他只知道新片的拍摄不那么顺利,但这也不是第一次发生的事情。他其实很想问亚古丁遇到了什么麻烦,也许他可以帮忙;他记得曾经,亚古丁即使早有主意,也非常喜欢什么事情都逼着他给出个看法;但亚古丁现在刻意的沉默使普鲁申科畏缩,以至于从前在亚古丁面前张口就说的话多半会咽回肚里,他开始害怕出现争执。普鲁申科蓦然发现,他开始思考一个从前从未考虑过的问题:lyosha会不会不高兴?
      在许多事情不可避免的发生之后的一个时期,普鲁申科常会在睡不着觉的时候傻乎乎的想:要是他早点想过这个问题,故事会不会有改变?
      彼得连科造访的那天,他在厨房里魂不守舍的切土豆,好几次差点切了手。他开始担心自己有没有说什么错话,导演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亚古丁傍晚回到公寓的时候,普鲁申科正坐在窗台上,听见开门声,他转过头来。亚古丁在一瞬间产生了一种奇怪的错觉,仿佛普希金的那首童话诗:生下王子的年轻的王后守在城堡窗前,等着沙皇萨尔坦凯旋,可听到的却这样的旨意:“皇上向王公大臣宣旨/不得白白耽误时辰/把皇后和那个怪种/暗地里抛进海水的深渊。”
      亚古丁非常想对他说点什么,但最后,他只是问:“晚饭吃什么?”
      一个转念,往往便是错过。

      亚古丁觉得mishin大概是把他说的“宁可不干了”的话当成了小孩子赌气的要挟,不过其实他自己也并是不真要跟导演分道扬镳,在他的潜意识里,颇为自负的觉得彼得连科终究会被他说服,他对mishin那么说只是想表达一种坚决的态度;而且他觉得彼得连科已经在重新考虑,他甚至给剧组放了半星期的假。
      那个时候,亚古丁在红星3年的合同就要满了。“真正槽糕的事情是……”亚古丁想,“mishin老爹肯定以为我是要和他讲价钱……”在他被mishin叫去的时候,还在想,要把这件事说清楚。
      人们在事情发生的当时常常感到很突然,而之前总是忽略掉种种征兆。亚古丁在听明白mishin的话之后,震惊到了无以言表的程度,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他自己的经纪人会对他说:“lyosha,我们认真的考虑过了,你的确不适合这个角色。”亚古丁张口结舌,半天才说:“这就是通知吗?之前甚至没人和我说过这件事!”
      Mishin看着他,语气似乎有一点悲哀:“对不起lyosha,可你自己都说出‘宁可不干’的话来;你不该幻想用你主观的好恶改变创作团队的构想,剧组没有精力应对这样旷日持久的内耗。事情变成这样我很难过,有些事情,是我没有教到你。”
      亚古丁觉得这根本不是问题的重点,他的前辈们也许说过更过分的气话,可谁也不曾真正当真。
      他不知道该把焦躁的情绪撒向哪里,他怀着一点恶意问:“你们找到接替我的人了?”
      Mishin皱了下眉头——他说“你们”?
      “是普鲁申科。”他语气平淡,好像在说件在正常不过的事。
      亚古丁再次说不出话来。他下意识的四下看着,嘴里干得发苦。最后他搓了搓手,站起来说:“哦,好吧,我可以回去了?”
      他走出mishin的办公室,推开门的瞬间看到门口的普鲁申科,他脸色难看的像见了鬼,咧嘴笑了笑。“我一定笑的比哭还难看……”他想着,却不防眼泪真的涌了出来。
      他快步离开,听见mishin叫“Evgeni,进来!”和普鲁申科迟疑的声音:“哦好……哦不,对不起……lyosha,这……是怎么了?”
      普鲁申科回到公寓的时候,想要开门钥匙怎么也插不进锁孔。“上帝保佑,别让他在里面……”他指尖冰冷,嘴唇颤抖。门没有锁。Lyosha在里面,普鲁申科僵硬的站在门口,他甚至想掉头就跑。他站在那儿呼吸都不顺畅了,心脏好像一下下撞击着肋骨,有什么东西卡在喉头里。
      他被丢进他根本解决不来的难题里,“神啊……你要我怎么办……”
      门砰的被打开了,普鲁申科吓了一跳,亚古丁站在他面前,嗓子哑哑的:“你在干嘛?难道还需要我请你进来吗?”
      普鲁申科觉得自己就像个被人抓了个现行的小偷——或许lyosha就是这样看的,他偷了他的普希金。“可不是那样的!”他想说,可对着亚古丁肿起来的眼皮,他该说什么?说“这是他们硬塞给我的”吗?
      这是多么拙劣的谎言,不过是哄人宽心的鬼话。他走在路上被一块金砖绊倒了,难道他可以一边把这金砖揣进怀里一边说“这不是偷窃”吗?
      他没有拒绝,他接受了,甚至充满欣喜和感激——那是普希金啊——他的愧疚不过是装腔作势的伪善,他怎么舍得拒绝?
      “抱歉……”最后他低声的说。
      “唔……看来应该由我来说恭喜了?”亚古丁声音含糊的说,像是睡梦中的呓语,眼睛却锐利的像把快刀。
      普鲁申科觉得浑身的血都涌到头上,他着魔似的说:“lyosha,求你别这样,你这样我很害怕。”
      亚古丁盯着他看:“普希金会像个女孩子那样说起害怕来吗?”
      从前两人口角起来,亚古丁会下意识的相让,即使普鲁申科有些话言辞激烈,他也是郁闷多过气恼。他倾心的浇灌着一株玫瑰,好几次叫玫瑰扎了手,等花儿开了却发现不是他想象中的模样。亚古丁宁愿此刻的普鲁申科像往常一样,带着淡淡嘲讽的高傲,告诉他:击败了你的是个厉害角色。
      然而,他真实的从那张清秀面孔上看到了惶恐,而这本是他最不该显露脆弱的时候。他在心中似乎听到了什么东西轰然倒塌的声音,这一切发生的那么突然,他还没做任何准备,心已经像是掉进了万丈深渊。他像屠龙的勇士雄心勃勃的出发,最后只在城堡里看见个乡下姑娘。
      他原本那些患得患失的思虑这么经不起推敲?
      “乖孩子……好好干啊……可别叫mishin失望。”亚古丁低下头,没精打采的说。
      普鲁申科敏感的注意到他脸上一闪而过的怜悯表情。
      普鲁申科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原来,他这样的弱势也许只会增加他的厌烦——看啊,亚古丁竟然输给了一个说“怕”的娘娘腔。你为自己的角色被丢给我感到耻辱吗?普鲁申科自卑又愤怒的想,紧紧咬着嘴唇,左手掐在右手的虎口上,似乎唯有疼痛才能让他不至于失态。
      好吧,亚古丁,你终究会发现你现在所认为的是多么可笑。
      是谁说过,仇恨比爱更能激发人们的力量。
      “坦白的说,我当时很高兴。”普鲁申科在几年后的一次采访中说,语气自然的好像天经地义。
      当时一同在场的sasha在采访结束后私下和那个记者说:“zhenya这人很有意思,也许他的话都是他行为的事实,但你永远不可能单从行为就完全推知内心;其实他只是不喜欢为自己的行为作解释,他觉得那样很矫情。”说完之后,sasha和记者大眼瞪小眼的互相看了一会儿,sasha不易察觉的叹了口气说:“我只是随便说说对zhenya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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