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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世界上的另一个我 ...

  •   西哈鲁利泽请亚古丁和普鲁申科吃晚饭。
      他说:“这部电影与你们的上一部有点不同;波波夫的电影强调的是故事,角色为思想服务,但这次不同,我需要你们舒展全部的个人魅力,我希望通过人物在极端环境中的行为来反映战争中的个体性格对其命运的影响。”
      和大多数人之前预想一样,亚古丁的角色是安德烈,普鲁申科则出演鲍里斯。
      Mishin再认真研究了剧本之后分析得到这样的结论:亚古丁和普鲁申科在表演中可能遇到的困难来自两个方面:第一,大量情绪激烈的对白对他们的台词功底是极大的挑战;第二,他们没有演爱情片的经验,而且本人也没有恋爱的经验。
      第二个问题mishin显然解决不了,而他对两个年轻人是不是可以自行解决第一个问题也没什么把握。
      “你们吵过架吗?”mishin问,威严的面色把亚古丁和普鲁申科都被吓了一跳。
      “你们知道该怎么表现那种情绪吗?”面色威严的mishin继续问。
      亚古丁忽然觉得十分好笑,他乜斜着普鲁申科,嘴里说:“不知道。”
      Mishin没注意到他的表情,他说:“你们恐怕要好好揣度一下,找到互相配合的默契。”
      普鲁申科点头说“好的”,目光平视前方,但亚古丁确定他的余光肯定看到了自己的表情,一时恶作剧得逞般的心情大好。
      晚上,亚古丁躺在床上看新买的侦探小说,眼光却一直偷偷的瞥向坐在桌边的普鲁申科。他把脸缩进毛衣的高领里,微低着头在纸上写写画画;他的头发又长长了,眼睛挡在额前碎发的阴影里。对这场景,亚古丁有种似曾相识的错觉,好像他们刚刚成为室友的时候,他不由自主的为这青年吸引,偷偷地观察着他,那朦胧的兴奋与欢喜。
      时间像是面包里的酵母,是一种多么奇妙的东西。
      亚古丁一时想的出神,没注意普鲁申科什么时候开始也在看他,等反应过来倒把自己吓了一跳。
      “我早晚有一天会被当成偷窥狂的……”亚古丁头大,强作镇定的做出无辜的表情,却看见普鲁申科的眼睛里有种揶揄的笑意。
      “见鬼,这家伙嘲笑我,”亚古丁暗自咬牙切齿的想,却装作满不在乎,“你真够听话……还在看剧本……”
      他想了想,故意的又添了一句:“别太紧张,演对手戏什么的,我会很照顾你。”
      “是吗,那可要多谢了。”普鲁申科扬扬眉毛,又低下头去。
      亚古丁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顿觉无趣,他本来以为可以就此把前两天的不愉快一笔带过。他暗暗叹了口气,自己刚才干嘛加那么一句。
      西哈鲁利泽是个神情快活的大块头,年过半百依然隐约看得出年轻时的英俊模样。他们要先在圣彼得堡的摄影棚里完成一部分镜头,等到11月顿河封冻之后,再去搭建在那里的外景地拍摄。
      “别担心,小伙子们,”西哈鲁利泽给剧组打气,“我担保这将是你们迄今为止最有趣的经历。”
      如mishin所估计的,亚古丁和普鲁申科似乎的确还没法把握激烈的对手戏。
      “不,不要这样,”西哈鲁利泽叫停,“你们不要单纯把各自的表演拼接在一起,要相互配合。”
      这一条镜头NG了十几次才勉强通过。
      他们坐下来喝水休息,天气并不热,他们却都十分烦躁。
      “你演的太过火了,我们不能为了冲突而制造冲突,”亚古丁急躁的说,“其实鲍里斯不是真的恨安德烈。”
      “他的朋友为了个姑娘欺骗了他,他为什么不恨?”
      “那谈不上什么欺骗。”
      普鲁申科皱着眉头说:“这就是你的问题所在,你老是把自己的角色假想的很高尚,好像安德烈很无辜;就我来说,我觉得光明磊落的恨比小肚鸡肠的嫉妒更适合。”
      “我从没说过要你演出什么嫉妒来。那只是当爱情和友情发生矛盾时的一种焦虑情绪。”
      普鲁申科烦躁的吹起额前的头发,“求你别说了,我们这样争论只会越说越乱,我完全找不着感觉。”
      “或者你可以假想”,亚古丁却不肯罢休,“假设这事情发生在我们之间,你会是什么感觉。”
      普鲁申科顿了一下,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一点涩:“我当然会恨你。”
      亚古丁像是听到笑话一样笑起来:“算了吧,何必非要嘴硬,你装得再凶,也不可能会恨我,其实zhenya,你不会恨任何人。”他说着去拍普鲁申科的肩膀,并没注意到普鲁申科身体的僵硬。
      普鲁申科有种被看穿的感觉,就像被撬开外壳的河蚌,无处躲藏的惊惶。亚古丁老是在毫不自知的一语道出他深深隐藏的软弱,普鲁申科觉得自己像只老鼠,再怎么费尽心机的掩饰,在那人看来依然柔弱的可怜。可是性格阳光般明亮的亚古丁,又怎么能明白他的混杂在一起的敏感和自尊。
      他忽然有种逃开的冲动,像被雄狮追赶的惊慌失措的麋鹿。当他下意识的甩开亚古丁的手,普鲁申科看见亚古丁不可置信的表情。
      他把自己逼近角落……呵,但麋鹿也有坚硬的角……
      “我为什么不会恨你,”普鲁申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不计后果地表明或者掩饰什么,他尖刻的说,“你老是自我感觉这么良好,你就从没觉得自己可能是自作多情?”
      亚古丁被烫了似的,他猛地站起来说:“见鬼,太荒唐了!”他声音很大,周围的人不由转头看向他们。但亚古丁仍然情绪激动的继续说着:“我们现在不能正常的看待分歧了吗?”
      “我认为把电影中的分歧带进生活中是可笑的行为。”
      “但这样做的人恰恰就是你自己!”
      普鲁申科也站了起来,面色青白:“请别把无礼当做直率!”
      他们针锋相对的站在那儿,好像有根弦正崩到极限。
      “小伙子们,你们太紧张了。有些不顺利,这没什么关系,哦,我们今天早点开饭吧……”闻声而来的西哈鲁利泽打着圆场。
      晚上,亚古丁脸色通红的找到西哈鲁利泽:“对不起,导演,今天我情绪有点失控,其实……”
      西哈鲁利泽拍着他的肩膀,笑得相当爽朗:“你知道吗,大概半个小时之前,zhenya也来我这儿,说了跟你一样的开场白……”
      亚古丁扯扯嘴角,却笑不出来。
      Mishin是从一本八卦杂志上知道的这件事。他本来从不会关心这种杂志,给他看这个的是老搭档莫太。Mishin看完那篇添枝加叶的报道,大为光火。
      他在亚古丁和普鲁申科面前把杂志翻得哗啦啦响:“百分之百的愚蠢!你们该知道珍惜自己的名声,维护自己的形象!在片场里吵起来,呃?你们干嘛不动手?你们看看这里面用到的这些词汇,嫉妒、竞争——这样的词对你们两个是灾难性的。”
      “事实没那么夸张。”亚古丁反感的说。
      “可读者们只相信他们看到的!你们喜欢自己变成这种无聊谈资的的主角吗?”
      他们在mishin严厉的目光下沉默着,亚古丁不服气的咬嘴唇,普鲁申科开口说:“我保证这种事情不会发生了。”
      “我可保证不了……”亚古丁心里暗暗的说,他叹了口气,普鲁申科为什么不管怎样对mishin都那么恭顺。“我嫉妒我的经纪人——这个话题小报记者们大概更喜欢……”

      Kulik在2003出版的自传节选:
      ……1998年秋天,诸多不顺终于有了转机。Tatiana建议我去参加《彼得与阿列克塞》的试镜。
      电影改编自梅列日科夫斯基著名的基督与反基督三部曲之一的同名小说——或者说电影的灵感和故事框架来源于其同名小说,因为剧本较之原著做了相当大的改动,情节围绕皇太子阿列克塞的视角展开,主角也悄然在父子间发生的变化。
      我本人对于历史中的阿列克塞并不能认同,且不说他种种荒唐的行为——如果他果真成为彼得大帝的继承人,俄罗斯的历史也许会是另一番景象。他的弱点不但在于性格,更在于思维,他无法理解他父亲一心跻身列强之林的雄心,只想在上帝的荫蔽下做安稳的沙皇。
      但这似乎并不是影片想表现的主题。
      电影似乎想着力刻画的不是父子两人因性格差异而酝酿的悲剧,而是他们的父子关系在时代的政治浪潮中的脆弱。在权威面前,越是亲近的人越是无法包容。
      “沙皇为了俄国,舍弃了自己的儿子。”——这倒颇有些像小时候读过的《牛虻》。
      我要说的是,单纯说这个故事,让我很感动,但其中大大的美化了皇太子阿列克塞,这样的改编让我有些介意。他被塑造的像是纯洁的仙境里的居民,对尘世中暴戾的争夺和他父亲激进的铁腕手段感到吃惊和迷惘,当发现政治令他的心灵不能平静,便宁愿放弃皇位去做个僧侣——他虽然确实这样做了,但意图绝非如此。但Tatiana劝导我说,一个角色真正的意义不在于他实际是什么样子,而是他让人们觉得他应该是什么样子。她鼓励我尽全力去争取这个角色。
      之后的几个星期,他们通知我,我通过了。
      我又可以去圣彼得堡了!
      此时据我离开红星已经快3年了。
      我想念起圣彼得堡的街道、广场,我们住的公寓,常去的餐馆,还有我的朋友们——我在红星的室友。现在他们都已经是最明亮的星星。
      我们曾经在圣彼得堡度过了一个短暂但真正无忧无虑的快了时期。我们四个人聚在一起的时间的确非常短暂,连一年都不满。之后我们的相聚的地点转向了莫斯科,先是我,再是Sasha,几年之后,lyosha也来了,但zhenya一直留在圣彼得堡——我可以理解他对那座城市的感情。
      有朋友相聚当然是件快乐的事情,所以当我知道我们要去圣彼得堡,我当天晚上就打电话给lyosha。
      但他告诉我,他和zhenya这个冬天要出外景,他觉得很遗憾,我安慰他说在他们回来之前,我大概还不会走。
      ……
      Kulik写下这段文字时,八卦记者们正把亚古丁和普鲁申科的江湖恩仇炒的沸反盈天,Kulik觉得作为朋友,他有义务对有些事情保持沉默。比如那天晚上的电话,随便透露出的些许端倪就够在2003年的俄罗斯影迷里弄出满城风雨。

      亚古丁当时非常郑重的隔着600多公里的电话线问kulik:“Ilia,你觉得我和zhenya是不是朋友?”
      虽然全然不能理解对方的意图,kulik依然以非常认真的语气回答说:“当然。”
      “但我们却有非常多的不同。”亚古丁语气中明显的落寞。
      “怎么了,lyosha?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这你明白。”
      亚古丁没说话,似乎在等待kulik的询问。
      但Kulik岔开了这个话题。他不是喜欢刨根问底的人,对别人的秘密没多大好奇心,也不喜欢干涉别人的生活——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思想,并且都会下意识的反感被旁人看穿或是左右。离开别人一点距离,留给他一个感觉舒适的空间,这是kulik对待友谊的准则,经实践证明非常成功。可惜很多人不明白这一点,kulik常常遗憾的想。
      但这样的处事原则也有其弊端,kulik几乎没有太过亲密的朋友,人们总觉得他有点“冷”。亚古丁就对kulik这种“距离理论”不以为然。
      Kulik后来猜测两位师弟的关系似乎就是在那个时候有了些问题,这个猜测在很久之后亚古丁主动说起时猜得到证实。
      Kulik对两个人后来闹僵十分遗憾。他有点内疚那时应该提醒亚古丁,想获得普鲁申科的友谊,最重要的是表现出足够的认可和尊重。Kulik看得出,安静的普鲁申科想做的绝不是怀抱里的宠儿,他极度反感被关照和迁就,他比谁都更渴望得到真正的认可。
      亚古丁表示友谊的方式太强势了,他潜意识中就是有着一种带着征服性质的保护欲望,kulik想,或许这两个人互相认定无法成为朋友,并不是因为有着太多分歧,而是因为他们内心太过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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