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婉类卿》蓝乐萦

13、谎言

　　中午两点半，婉儿和婉儿妈抱着小宝赶到医院的时候，脸色苍白的姗姗已经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

　　一旁的苏凯垂头丧气地站在窗前，正望着地面出神。

　　“小凯！姗姗怎么样了！”

　　婉儿妈刚进病房就迫不及待地冲儿子询问道：

　　“孩子没啥事儿吧？”

　　“啥孩子？”

　　苏凯下意识地问道。

　　“哎呀！你傻呀！”

　　婉儿妈恨铁不成钢地戳戳儿子的脑门儿，趴在他耳边小声道：

　　“就是姗姗肚子里的孩子呀！”

　　“啊？”

　　苏凯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小心翼翼地说：

　　“还不知道呢……一会儿看看医生怎么说吧……”

　　婉儿妈点点头，又把目光投到此刻在病床上躺着的姗姗身上。只是这一看不要紧，看完之后，婉儿妈登时就心内一惊，差点跌坐在地上。

　　我的妈呀！苏凯这兔崽子……咋找了这么个闺女儿！

　　婉儿妈细细地打量着这位初次谋面的“儿媳妇”，忍不住在心里小声喃喃道：

　　这孩子打扮的咋就跟村儿里的二傻子一样……头发烫得像狮子狗，眼睛画的像熊猫，耳朵上亮晶晶的戴了一排水钻，胳膊上还纹得花花绿绿的，这……这哪儿像是正经人家的女孩子啊！

　　就在婉儿妈迟疑着不敢上前的时候，一旁的婉儿抱着小宝走到病床前，关切地问道：

　　“姗姗，你这会儿好点儿了吗？”

　　“不用你管！”

　　眼神冷漠的姗姗斩钉截铁地说道：

　　“你们来干什么？看我笑话吗？”

　　“姗姗，你误会了！”

　　婉儿忙解释道：

　　“姐姐是真的担心你的身体！我生过孩子，知道女人怀孕有多辛苦……”

　　“辛……辛苦也是我辛苦，关你屁事！”

　　姗姗虽然还在嘴犟，但语气已经没有之前那么蛮横。

　　“怎么不关我的事！”

　　婉儿一脸笑意地对姗姗说：

　　“妹妹，你马上就要成为我们苏家的儿媳妇啦，我这个大姑子……还不该多关心关心你吗？”

　　话音刚落，屋内其余几人齐刷刷地把诧异的目光投了过来。

　　婉儿见状，微微一笑，不紧不慢地说：

　　“姗姗，上午的时候，你不是说，只要答应给你二十万彩礼，你就愿意嫁给我弟弟吗？姐姐呀，就是来告诉你这个好消息的，二十万彩礼我们苏家出的起，不过，这段时间你一定得好好照顾自己……还有你肚子里的宝宝哦……”

　　婉儿话还没说完，就被婉儿妈拉到了一边去。

　　女儿不和自己商量，就自作主张地安排了弟弟的婚事，婉儿妈急得直冒火。她把婉儿拽到走廊里，劈头盖脸地骂道：

　　“婉儿，你疯啦？二十万我们家哪里拿的出来？”

　　“怎么拿不出来？”

　　婉儿有点不悦，反问道：

　　“我当初结婚时，李大志不是给了你们二十万吗？”

　　“这……”

　　婉儿妈见女儿提起旧事，一时语塞，搪塞道：

　　“那钱都让你爸花光了！”

　　“什么！”

　　婉儿有点难以置信，她忙追问道：

　　“妈，这才一年多啊！我爸你们俩怎么搞的？二十万说没就没了？”

　　“这事儿你别问我！”

　　婉儿妈也生气了，说：

　　“要问问你爸去！钱怎么花的，他最清楚！”

　　婉儿的头有点蒙，但她知道今天来医院的主要目的不是追究这个，于是便尽力冷静下来，对妈妈说道：

　　“那二十万我们以后再说……至于姗姗要的彩礼，如果你和我爸实在拿不出来的话，我这个当姐的，愿意给苏凯掏出来。我没有别的期望，只要弟弟能过得开心幸福，那就比什么都重要……”

　　“婉儿……你真是长大了……”

　　婉儿妈见女儿如此懂事，觉得心里暖暖的，只是她一想到姗姗的模样，就忍不住皱眉道：

　　“你的好意妈妈心领了，只是姗姗这姑娘……妈妈咋看咋不顺眼呐！”

　　“妈，你怎么老糊涂了？是小凯和姗姗过日子，又不是你和她过日子，只要小凯看着顺眼，那不就行了？再说了，她肚子里还怀着咱苏家的孩子呢！”

　　“这……”

　　婉儿妈又一次陷入了纠结之中。她思虑良久，终于，对孙子的渴望战胜了对姗姗的排斥。婉儿妈艰难地点了点头，对女儿说：

　　“好吧……只要她能给我生个孙子出来，爱怎么打扮就怎么打扮吧！”

　　听了这话，婉儿如释重负。她重新回到病房，对姗姗笑盈盈道：

　　“妹妹，我爸妈这边的工作我已经做通了，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不用了……”

　　躺在病床上的姗姗，呆呆地望着天花板，说：

　　“晚了……一切都晚了……”

　　婉儿正欲追问，身后的房门忽然响了，一个白衣护士拿着单子走了进来。

　　“病人没什么大碍！回家好好休息几天就没事了！”

　　说完，她瞟了一眼病床上的姗姗，又补充道：

　　“小姑娘以后来例假了，可别乱吃东西！冷的辣的都不要碰，你这痛经是因为宫寒，可得好好保养呢，要不然等将来结婚了呀，怀孕都难呐！”

　　“什么？例假？”

　　婉儿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赶紧追问道：

　　“护士，她……她不是怀孕了吗？怎么还会来例假？”

　　“病人没怀孕啊？”

　　白衣护士有点茫然，她把B超单递给婉儿，说：

　　“你自己看看单子，上边没显示孕囊啊？”

　　屋子里突然沉默的可怕。

　　白衣护士好像明白了什么，她一脸尴尬地给病人检查完，就悄悄地退了出去。

　　婉儿低头看了一眼姗姗，她此刻把头扭向了一边，婉儿看不清她的表情。而方才还笑嘻嘻的苏凯，这会儿则僵在了原地。他失落地看着病床上的姗姗，轻轻地说：

　　“你为什么要说谎？为什么？”

　　姗姗拼命忍住想要流下来的眼泪。她故作轻松地笑了笑，说：

　　“不为什么？好玩啊！我本来就是个喜欢四处勾搭的坏女人，看你人老实，就逗你玩儿，没想到你还真信了……傻子！”

　　“哦……”

　　苏凯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被什么东西给掏空了。在妈妈手脚并用的推搡下，他步履沉重地走出了病房。

　　但他并不知道，他们一行人刚一离开，心如死灰的姗姗就抱着被子大哭了一场。

　　……

　　夜深了，身旁的小婴儿早已进入梦乡，婉儿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下午从医院回来之后，她一直忙着带娃、洗尿布……直到刚才把小宝奶睡了，自己才算闲下来，可以躺在床上好好休息休息，顺便消化一下白天亲身经历的“荒唐事”。

　　姗姗为什么要撒谎呢？

　　婉儿心里百思不得其解。

　　未婚先孕，并不是件光彩的事，更何况她还是一个20岁的年轻小姑娘。

　　倘若是平常，像姗姗那样言行‘另类’的非主流女孩儿，婉儿走在大街上连看都不愿意多看一眼，更别说去操心她的人生大事？但问题是，她现在可是弟弟苏凯心里念念不忘的女朋友啊！

　　常言道：长姐如母。婉儿对这个只比自己小三岁的弟弟很是疼爱。虽说他平时吊儿郎当的，没少挨自己的打骂，但今天在回去的路上，苏凯那痛哭流涕的模样，还是深深地刺痛了婉儿的心。

　　这还是弟弟第一次为一个女孩儿伤心流泪吧？婉儿在心里自言自语道。

　　因为婉儿妈太过溺爱这个宝贝儿子的缘故，苏凯打从上小学起，就一直体重超标。“肥猪”的标签被迫贴上后，竟再也没摘掉，而一身肥肉的他，在学生时代自然是没有什么桃花可言的。

　　更气人的是，苏凯形象不佳就算了，学习也不用功。前几年硬是整整复读了三年，才靠着美术生的身份勉强上了个三本。

　　想到这儿，婉儿就忍不住摇头叹气。她还记得，当初弟弟苏凯那高昂的学费生活费，让原本就不富裕的家里捉襟见肘，最后逼得正在读研的婉儿不得不半工半读，才得以顺利毕业。

　　但老天爷也是公平的，早些年因为各种原因吃了不少苦的婉儿，异性缘却出奇的好。从小就是美人胚子的她，哪怕已经结婚了，走在路上还常常被人搭讪。为此，大志没少吃醋。

　　反观弟弟苏凯，一直到大四毕业。这个单身了25年的大龄男青年才终于牵手了自己的女神。

　　虽然，这个“女神”有点与众不同……

　　婉儿是怎么也想不通，弟弟咋会喜欢上姗姗这样的女孩儿呢？瞧她那穿着打扮，实在太过另类。言行举止也有点“粗鲁”，一点都不符合婉儿心目中对苏家未来儿媳妇的想象。

　　不过，她喜欢不喜欢姗姗也没那么重要了。毕竟是弟弟的另一半，弟弟看着顺眼就好，她没必要干涉太多。

　　但问题是，白天的时候他们在医院里闹成这样，弟弟和姗姗还有复合的可能吗……

　　婉儿正想的头痛，卧室门响了，紧接着从门后挤进来一个人。借着月光，她认出了那是大志熟悉的身影。

　　“这都几点了！你还知道回来？”

　　婉儿轻声抱怨道。

　　大志有点意外，没想到这么晚了老婆还没睡。他蹑手蹑脚地摸到床边，小声解释说：

　　“公司前两天接了个大项目，指名让我负责，上头领导催得又紧，没办法，估计这段时间晚上都得加班……”

　　婉儿淡淡地“哦”了一声，就把身子背了过去。

　　她当然理解老公赚钱养家的辛苦，但作为一个刚生了宝宝的新手妈妈，此时的她，更希望丈夫能多抽出时间来陪伴自己和孩子。

　　“怎么，生气了？”

　　大志脱了鞋，歪倒在老婆旁边，笑着哄劝道：

　　“乖，听话，等这段时间忙过去了，我天天下班帮你带孩子。”

　　婉儿轻“哼”一声，没好气道：

　　“什么叫帮我带孩子？你是他爸爸，带娃本来就是义务！”

　　大志嘿嘿一笑，把头贴在老婆肩膀上，说：

　　“是是是！老婆大人！您说的都对！是我这个做爸爸的没尽到义务，您要打要骂，悉听尊便！”

　　婉儿见他肯这样放低身段，也不好再揪着这问题不放，便扭过身来，靠在他怀里，柔声说：

　　“好啦，我知道了。我就是发发牢骚。”

　　李大志轻轻地吻了吻老婆的额头，问：

　　“怎么这么晚还没睡？在等我吗？”

　　“是……也不是……”

　　婉儿习惯性地把腿搭在老公身上，双手抱着他的腰，心事重重地说：

　　“我今天跟小凯和他的女朋友姗姗见面了。
　　”

　　“是吗？那是好事啊？”

　　“本来是好事，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姗姗这个女孩儿，非得要我们给她二十万彩礼才肯结婚！”

　　婉儿顿了一下，接着说：

　　“钱多钱少其实也没什么，只要苏凯他俩真心相爱，我们苏家也愿意出这个钱。问题是……问题是……”

　　“咋了？”

　　“唉！问题是姗姗她不该骗我们说她怀孕了啊！”

　　“真的假的？她为什么要假装怀孕？”

　　“谁知道呢？我也想不通！”

　　婉儿失落道：

　　“现在小凯已经和她分手了……这个问题的答案应该也没有人知道了。”

　　“其实……我倒觉得答案并不难猜。”

　　大志想了一下，说道：

　　“她假装怀孕肯定有她的打算，你刚才说，光是彩礼她就要了二十万。要我说，或许是她觉得有孕在身的话，你们苏家更容易答应她提的条件。”

　　“听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这样！”

　　婉儿恍然大悟道：

　　“上午在奶茶店的时候，小姑娘嘴硬得很，说是二十万彩礼一分也不能少。结果下午进了医院，假装怀孕的计谋被拆穿后，她居然就跟变了个人似的，铁了心的要和苏凯分手。还当着大家的面，说了好多难听的话……”

　　说到这儿，婉儿想起了弟弟下午时难过的样子，语气里满是心疼：

　　“回去的时候小凯哭了一路。看着他流泪，我这个当姐姐的心里也怪不好受……”

　　大志轻轻地拍了拍老婆的胳膊，温柔安慰道：

　　“想开点，好事多磨。如果他俩有缘，以后肯定还会和好。要是有缘无分的话，那咱们就是再着急，那也没有用。”

　　说完，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微微一笑说：

　　“就像当初咱们俩在一起的时候，从恋爱到结婚，中间不也经历了一些小波折吗？生活嘛，是不可能一帆风顺的……”

　　大志絮絮叨叨地说了半天话，谁知道怀里的婉儿竟没有任何反应，低头一看，才发现她已经闭上眼睛，甜甜地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