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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褫夺封号，一品贤妃降为四品昭仪，本朝从未有过的惩罚。
容玥步出大殿，太监讥笑道“昭仪小主，请罢”。
皇帝罚奚氏，每日于乾成殿外，跪满两个时辰。
满天乌云，容玥反笑道：“原是个好天气”，笑声里竟听不出半点落寞。
这个女人莫非疯了罢。
因是罪人，摘去珠翠，容玥一身素衣跪在殿前青石砖上，万千青丝化作一个平髻。盛夏时节，闷热难耐，一场大雨将至。
惠嫔的仪仗行到近前，见容玥挡路，太监报与主子，惠嫔下肩舆，打容玥身边经过，进了坤泰殿。
宫女边给主子扇扇子，便愤愤道：“娘娘这样宽宥待人，奚昭仪果真不识好歹”。
“你知道什么”，惠嫔遮不住的烦躁，这宫里，被皇帝厌弃，就是奚氏的下场，无论如何，她都要保住皇帝的宠爱。
连跪了十日，每日跪满两个时辰，太监会责问“可知错了？”
容玥不答，转身便走，前几日，还能昂首，后几日，只得扶着宫墙慢慢行走。
如此又过了几日，便是跪时，那身形也渐渐佝偻。
七月初七，艳阳高照的好天气。
正跪着，殿内传出消息：晋惠嫔为惠妃，八月十五行册封礼。
又跪了一个时辰，走出个老太监，礼数还算周全：“给娘娘道喜，惠妃娘娘晋升之喜，皇上开恩，说昭仪娘娘文采非凡，命娘娘写一篇册文，若写得好，就免了这日日跪罚之苦”。
老太监摆手，一个小太监捧来托盘，内有纸墨笔砚，置在容玥身前。
容玥不语。
如此过了许久，眼见要跪满四个时辰了，那老太监方怒道：“昭仪娘娘可不要不识好歹”。
半晌，见容玥仍不动手，那老太监跺了跺脚，进殿复命去了。
四个时辰已满，容玥缓缓起身，腿僵得不能自己。
这乾成殿，她来了多次，信他一次，却落得如此下场。
果然，不该信他，不该信他对自己有几分真心。
如此也好，宫墙之内，绝不会有“真情”二字，她奚容玥自诩洞察人心，到头来，最笨的却是自己。
心若再冷些，就不会这般痛了。
一枕黄粱梦，早该醒的。
平地起了清风，托盘内的宣纸随风舞动，飘到半空中。
容玥抬头望天，万里无云。有多久没有仰望天空了，她最爱的碧蓝如洗。是什么，模糊了眼睛，凉凉的。
那老太监去而复返，冷冷道：“昭仪娘娘请罢，万岁爷召见”。
一步一步踏进御书房“德合斋”，宽大的楠木书案之后就是景明帝，惠妃随侍在侧。
绿衣捧砚催题卷，红袖添香伴读书。
“臣，参见陛下”，双膝重重砸在金砖之上，容玥俯身三拜，双手死死扣住地面，方稳住身形。
“奚昭仪”，皇帝开口，华丽而冰冷：“惠妃大喜之日，朕懒得与你计较。朕记得，你双手能写字，那就各写一份”。
惠妃惊道：“奚姐姐能双手写字，当真文采出众”。
“靖安侯府的大小姐，自然不同凡响”，皇帝冷笑。
陈福取来笔墨纸砚，放在容玥面前，皇帝不叫她平身，就是要她跪受笔录。
容玥是双撇子，知晓的唯有景明帝。
见她迟迟不动手，皇帝怒道：“朕念四公主年幼，不肯重罚，看来，你毫无悔意……”
容玥伸右手，拾起玉管笔，星星点点，一气呵成。又换到左手，洋洋洒洒一篇文章。她两手之字，一为梅花小楷，一为行楷，韵味大不同，却是同样的精妙。
陈福忙将两篇册呈奉与皇帝。
一刹那间，但见下跪着的容玥右手捡起砚台，高高举起，使出全身力气，砸向左手。
只片刻，那一只玉手砸得血肉模糊，白玉镯悉数化为齑粉，册封为贤妃时皇帝赏赐的白玉镯。
那一幕，太过惊悚，惠妃惊得花容失色。
景明帝，木然。
“臣”，容玥颤道：“告退”，不施脂粉的一张小脸，惨白。
“陛下，陛下”，最先晃过神的却是陈福，金砖上的血迹看得触目惊心。
“快宣太医，快！”御书房内传出皇帝的咆哮。
血迹跟着容玥，一路流到殿外。她揽住廊柱，身上再无半点力气，明明蓝天就在眼前，为何永远遥不可及。
楠木书桌上静静躺着两份册文：
朕惟赞化宫闱。必赖柔嘉之质。服勤内殿宜邀锡命之荣。爰沛纶音。式加象服。尔贤嫔奚氏、夙娴内则。早侍深宫。淑慎居心。雅协珩璜之度恪勤效职。克襄苹藻之荣。兹仰承皇太后慈谕。以册印封尔为贤妃。尔其钦承休命。永流翟舀之芳。祇荷鸿禧。勉奉掖庭之职。钦哉。
朕惟化起璇闺。克佐肃雝之范。劳襄椒掖。聿彰淑慎之声。爰考彝章。式颁纶綍。咨尔贤妃奚氏。性生婉顺。质赋柔嘉秉德罔愆。协珩璜之矩度。服勤有素。膺褕翟之光荣。兹仰承贵太妃慈谕。以册宝封尔为贵妃。尔其益懋温恭。尚祗承夫休命。弥怀谦抑。庶永集乎繁禧。钦哉。
奚氏，曾离贵妃之位一步之遥，册文，皇帝朱笔写下的。
那一刻，她曾以为，自己受老天爷眷顾，终能得一人真心。
错了，竟全错了。
容玥，倒在皇帝书斋前，赶来的太医只敢围着，不敢挪动。景明帝踹开挡路的太监，抱起容玥就进了寝殿。
他曾亲眼见过，那只左手写出怎样的锦绣文章。徽砚砸下，容玥没有半点犹豫，定是绝望了，自己竟逼得她绝望了。
百般权衡之下，他骗了她。他要她的真心，他也要天宝行，他更要做个有为的君王，开疆扩土令四境臣服。
如今做到了，为何没有半点高兴。
错了，竟全错了。
作者有话说
第65章 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