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皎兮-贤妃传》李克用程敬思

61、第 61 章

　　朱门紧闭，容玥背靠门板，两手紧捏衣角不知所措。心跳得越发快了。
　　此地为明间，东西两梢间为暖阁，彼此相通。
　　景明元年七月初七，她入宫当晚就宿在东梢间。次日拜见中宫，皇后本想刁难她违了祖制，却传来姨婆吐血而亡的消息，她强忍悲痛给梁后敬茶，方步出坤泰殿就跌下台阶，她在世间最后一个血脉相连之人也离她而去了。
　　“你怕了？”寂静之中忽想起他的声音。
　　容玥一个激灵，这殿内竟未掌灯，只借着月光瞧见转角处的几许明黄。
　　徐靖嗣闪出身形，一步一步向她而来。脸上那分大喜，一览无余。“肩头的伤……”
　　“不…还好”。
　　“是不好，还是还好？”
　　“……不碍事了”，容玥不由得低下头。
　　“瑢儿”，徐靖嗣拨开衣袖，挽起她左手，这大热天的竟冰冷异常：“你天不怕地不怕，却怕我亲近你？”
　　容玥死死抵住门板：“没，没有”。男人的气息笼罩着她，她莫名紧张，不多时，额头便见了汗滴子。
　　徐靖嗣也缓缓低下头，在她耳边轻声道：“三哥盼这一刻，盼了许多年”。
　　“许多年是多少年？”
　　“及笄之礼，三哥送的什么可还记得？”
　　怎会记不得？“今日拿来的海碗”，那时还在想送这民间的粗瓷碗究竟何意。
　　“彼时在中原遇袭，我们几个藏在流民中方躲过老大派来的杀手……”
　　那是整整十年前，及笄礼之前几个月都不见他的消息。
　　“流民中有位淮安府的大娘擅做阳春面，在南阳府分别时，我用身上最后一块银子买下海碗。千赶万赶，还是错过了瑢儿的及笄礼”。
　　“当时为何不说？”
　　“到底年少轻狂”。
　　“今日为何又要说？”
　　“怕日后没……”
　　“胡说！”
　　“是真的怕了”，徐靖嗣拨开她额前发丝，“五年又五年，怕你在凝和殿里再不出来”。她对旁人狠，对自己狠上百倍。“三哥不知怎么护你周全，就用了最笨的法子”。
　　“胸口的伤……”。
　　“陈年旧症，只阴雨天难熬些”。
　　“让我瞧一眼”，她竟从未留心，只依稀记得雨天见他蹙眉。
　　徐靖嗣展开双臂，“有劳瑢儿亲自动手”。
　　越发的无赖了，动手便动手！

　　寂静中，只听得二人忽浅忽重的呼吸声。
　　或中穴上新旧几道疤痕清晰可见，容玥瞧着心惊，并不敢轻触一二：“那刺客……”
　　“大概隐姓埋名藏于乡野了罢”，见容玥面有惊色，徐靖嗣苦笑，连他自己也觉不可思议：“刺杀不成，她回去也是死路一条。做阳春面的大娘孑然一身，膝下儿女俱丧，秦旻废去她一身功力，我就放她随大娘走了”。那女子身形像极了容玥，扮作流民，发间只一支梅花木簪，“狠毒了许多年，难得心软一回”。
　　“大娘可是淮安府清水县赵家集的赵徐氏？”
　　徐靖嗣心思一动，莫非……
　　“女子自称十九娘，拜赵徐氏为义母。母女二人以卖面为生，一路辗转落户金陵”。
　　徐靖嗣揽她入怀，“那时候见她背影，还道你偷偷跟着来了中原”。流民千千万，他只想着护她平安，女子心存几分良善，方未下杀手。
　　容玥避开或中穴，闷声道：“大掌柜人在金陵，见她背影，也道我偷偷到了江南。十年间又有许多事。大娘去得安稳，去冬，十九娘临终前告诉大掌柜，她本姓禾”。
　　“禾刀之禾？”
　　“是”。
　　徐靖嗣心下几许怅然，大概这就是命罢。
　　先帝答允若能寻到禾刀锻造之法，就应他一个要求。他想明媒正娶容玥进府，就拼了命的去中原找禾刀，不想遇到流民之乱，不仅错过容玥及笄之礼，还险些命丧开封。回到京城，先是锦绣暴毙，之后林贵妃薨逝，变化快得令他措手不及，只得出了一个又一个下策。
　　皇位到手，他与容玥却形同陌路。
　　“你喜欢刀剑，三哥曾想若先帝答允婚事，就挎上禾刀去靖安侯府提亲”。
　　容玥轻轻笑了两声：“自古哪有持刀登门提亲的道理，便是武将，也要打出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