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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第 56 章 ...

  •   寝殿外黑压压的跪了一地宫人,殿内的一个个也冒出冷汗来。
      风兰壮着胆子道:“万不能请御医来,求陛下成全娘娘”,言罢忙以头点地。
      景明帝半身鲜血,泰半却是容玥肩头之血。皇帝见了血光之灾,皇后必定过问,那时便可治贤妃一个谋逆大罪,毕竟这无妄之灾皆因她而起。
      “奴婢略懂岐黄之术,且容奴婢先为娘娘疗伤”,一旁的棣棠斗胆进言。
      “好”,皇帝应了,却身形未动。陈福退至屏风之后,安排诸事。
      棣棠与风兰跪行几步,近到塌前,褪去贤妃大衫与中衣。
      皇帝只盯着容玥,亲手用一方鹅黄丝帕轻拭她脸上的斑斑血渍:“朕素日见惯你咄咄逼人,何时这般安静过。”
      风兰红着眼睛轻声道:“奴婢斗胆,娘娘在宫里素日是安静的,捧着本书一看便是几个时辰。夏堇姐姐出宫后,更是少言寡语”。
      “夏堇,如今哪里落脚?”
      “她,自梳做了娘子”,风兰掀起容玥的小衣,肩头那处血肉模糊。棣棠敷上刀伤药,榻上的容玥却猛然转醒,怕是生生疼醒的,额头的汗滴子不住淌了下来。
      皇帝忙握她的手,一声声轻唤“瑢儿”。
      “诛仙台…好冷...”只说了几个字,又昏睡过去。
      皇帝暗想,诛仙台是何地,怎起了这么个怪异的名字。
      “陛下的手....”棣棠低声道。
      “无妨”,皇帝自行打理,并不用旁人代劳。那小剑尚未开刃,他并未伤到筋骨,只是容玥的情形……“不寻个太医来,朕终究难得心安”。
      棣棠回话:“回陛下,娘娘无碍,只是自产下公主,娘娘身子精力并不如前,日后须多加调理与静养。永清长公主明日照例会来小坐,奴婢以为不如请长公主寻个妥帖的太医来”。
      皇帝点头:“如此也好”,侧身对屏风外的陈福吩咐,“去办吧”。
      陈福去了片刻复返禀事:“禀圣上,各宫平静如常”。
      “岂会平静如常?不过是还不敢登门质问罢了”,皇帝索性道:“朕今日不走了”。
      这大白天的就宿在后宫,景明帝自登基以来还是头一桩。
      陈公公发愁,阖宫皆知皇帝与贤妃是两看相厌,今儿这一出唱下去,六宫可真要哗然了。“陛下不若先行回宫,掌灯时分再来探望贤娘娘”。
      “朕自问不是个昏君,还拿得住分寸”,徐靖嗣环伺左右,“朕自承继大统以来,并无肆意之事,今日便遂了心意”。
      说到底,宫里诸妃无人能及贤妃在皇帝心中的地位。他昔日冷待她,是求而不得。贤妃若有事,皇帝第一个不答应。

      皇帝坐镇,六宫虽有疑窦,到底不敢明目张胆的询问。那染血的宫衣经风兰一番巧手,到与从前无二了。
      寝殿内,徐靖嗣守在榻前,时而看书,时而看她。只是那本《连山易》不曾翻过页数,榻上的容玥依旧沉沉睡着。
      殿外的陈公公正忙于应付各宫私下的打探,皇后问起,该如何作答。哎,愁得很。
      “凝和殿冷清了数载,今日倒是宾客盈门”,风兰耐不住性子,跑到朱门前一个个的数落,还是棣棠将她拉了回来。
      陈福将这两个大丫头细细看来,难得的真性情,尚欠些稳重,显见也随了贤妃的脾气。也不知今后是福还是祸。
      不论方才发生了什么,皇帝对贤妃的情意再也遮掩不住。天家最忌用情至深,可天子到底不是天上的神仙,哪有不动真情的。只怕天上的神仙们,也会为情所苦吧。
      掌灯时分,容玥终于转醒。一睁眼,便见徐靖嗣抚她额间:“不烫了,想来这一难是过了”,指尖凉凉的,好不舒爽。
      “臣,以死谢罪”,容玥想要起身,却被他拦了下来,“那年,你唤朕三哥的”。
      多久不愿回想的往事,容玥酸了鼻头,脸庞埋进徐靖嗣臂弯中,只见泪珠儿落下,却无啼哭之声。
      徐靖嗣忽没了主张,女人哭他见的多,可唯独拿容玥没办法:“今日,我不走了”。

      乾成殿的太监呈进奏章若干,徐靖嗣摇了摇头,晚膳未动几口,先借了容玥的书房批折子。
      风兰端进一碗白粥来:“娘娘万不能再像今日这般行事了,奴婢们吓都吓出病来”。
      伤口之处隐隐作疼,容玥只勉强饮上几口,出神道:“等陛下批完折子,就说我睡下了”。
      “娘娘还是要赶陛下?”
      容玥别过头去,她也心乱如麻,不知如何作答。
      “娘娘睡着,陛下就在此处守着,奴婢看在眼里倒想起儿时景象。奴婢一家人逃荒,娘亲病重本想一死了之,父亲就背着她一家家求上医馆。磕了许多头,总算遇到一位仁医,父亲也是这样守着娘亲。奴婢觉得,陛下若有真心,就全在娘娘身上了”。
      “出了凝和殿,他是陛下,我是贤妃”。
      若是寻常夫妻,终有恩爱时刻。可是大内之中,纵然有几分真情,也全败给了权势。
      哎,换风兰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

      徐靖嗣步入寝殿时,容玥正立在琉璃窗前静思。徐靖嗣将她揽在怀里,避开伤口:“怎不躺着?”
      “陛下,回宫吧”。
      “你当真要我走?”
      容玥撤了半步:“臣,恭送陛下”。
      “瑢儿,你也学会口是心非了”,徐靖嗣低头吻上她的眼角,有一滴泪花:“若恨我,为何要哭?”
      她活了半辈子,泪水都流在今日了:“我,我……”
      徐靖嗣苦笑:“我们两个,还真是一对冤家”,见容玥鸦丝凌乱,伸手为她拢了拢发丝:“初见那日,你在母妃殿里枯坐了几个时辰,我就挑帘看了你几个时辰。记得你头上珠花是朵梅花,还记得你不肯吃宫里的食物。母妃心伤,我,也心疼”。
      “我,我……”容玥乱了心绪,竟口吃起来。
      “我骗自己,没有哪个女人不能替代。可是,我每日都想你在凝和殿里做些什么,我想你叫我三哥,我想你唤我一声夫君”。
      夫君……她想过无数次的:“三…三哥”,那一声夫君,却是说不出口
      徐靖嗣微叹,终不愿再逼她:“瑢儿,且让三哥贪心一次罢”。
      “容玥无貌无才,不值得……”
      “无貌?凝和殿内连一面铜镜都不见,你可还记得自己的容颜?”
      若能忘记,该多好。“容颜终有老去一日,容玥不愿见自己白头模样”。
      “我虚长你三岁,先白头的也该是我”,徐靖嗣淡淡笑了一声,二人能如此平心静气的秉烛夜话,他已是喜出望外:“三哥答应你,凝和殿内,只有三哥与瑢儿,并无帝妃”。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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