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姬的密室》Heath

13、第11章

　　第二天，欧耶妮一觉醒来觉得昨天自己有些傻，或许是明媚的阳光唤醒了她的理智，想起舞会上和米依骑士旁若无人的卿卿我我，她就感到一阵阵的面红耳赤。

　　“我再也不喝酒了！”她暗自下了决心，轻易地把自己的失态归罪于酒精，而不是已经开始讨她喜欢的米依骑士。

　　面对穿衣镜中的自己，欧耶妮的思绪又飘回到昨天舞会上，和米依在一起的时候……

　　***

　　“这么说，您是逃婚出来的！”听了欧耶妮简短的叙述之后，米依很是惊讶，他想不到眼前的贵族小姐竟然做出了这种逾礼之事。

　　“瞧您说的，这是逃婚？我可连订婚还没有呢！”欧耶妮有些负气地反驳道。

　　“我很钦佩您的勇气，要是我可不愿意。”

　　“不愿意？是您不敢罢了。”

　　这时正好交换舞，米依稍沉默了一会，仿佛在揣摩欧耶妮这句话的含义。

　　“我说的有错吗？”欧耶妮追问。

　　“您说得不错，我是不敢，这会关系到家族和自己的荣誉，而且我是男人——”

　　“男人？难道男人就没权利追求自己的幸福吗？”欧耶妮打断了米依的话。

　　“权利……那是天主赐予我们的，任何人也不能率性而为。”

　　“天啊，您读过伏尔泰的书吗？”欧耶妮忍不住问。

　　“没有。”

　　“那卢梭的？”

　　“狄德罗的？”

　　“没有。”

　　“难道您也只读狗马经不成？”变得恭谦有礼的米依已不再令欧耶妮厌恶，但对方的无知，她还是感到惊讶不已。

　　“您是否觉得我不学无术？”米依不难猜出眼前这个小才女的所思所想，他莞尔一笑。“我对现在这些时髦哲学家没什么兴趣，不过可以告诉您，我的拉丁文水平令我足以阅读维吉尔和贺拉斯的著作。对那些鼓吹天赋人权的著作我完全不感兴趣，因为我不喜欢他们那种目空一切的救世主心态。原谅我只是个俗人，您说得没错，或许狗马经更适合我。”

　　这回轮到欧耶妮沉默不语了，要是在以往，她肯定会反唇相讥。

　　“当然，我虽不赞成您的离家出走，但还是非常钦佩您的勇气。请您别多心，这绝没有取笑您的意思。”米依小心翼翼地解释道，生怕再一次刺激到眼前这位伶牙俐齿的小姐。

　　“算了，我不想再提这件事了。用不了多久，我就会回到父亲身边，希望他给我找到一位让我心仪的男士。”欧耶妮摇摇头。

　　米依不明白她这句话是自言自语还是故意说给他听，但还没容他接话，欧耶妮就转开了话题：“还是谈谈您吧，您还没给我讲讲您从军的经历呢。”

　　“好吧……”就这样，两个人很快改变了话题，继续聊了起来。

　　***

　　“小姐，小姐，米依骑士求见。”

　　门口的女仆打断了正在发呆的欧耶妮的思绪。“知道了，让他在客厅里等会，我就来。”她这才想起昨天和米依约好了今天一起散步。

　　十分钟后，欧耶妮出现在米依骑士的面前。

　　“您真漂亮，很高兴看到您现在这个样子，使我忍不住想起在布洛涅森林……”米依看到欧耶妮朴素不失雅致的装扮，故意调侃地说道。

　　“是啊，这才多久，您就变化这么大，您再也不是在林中那幅胆小鬼的模样了。”欧耶妮也不甘示弱。

　　“只有这点您没有变，”米依挑了挑眉。“还是那么风趣。”

　　其实他想说的是我还那么刻薄才对，欧耶妮心里暗暗好笑，然而并没有说出来。

　　这对爱斗嘴的伙伴结束了调侃，跳上马车，驶出了法兰西大使馆。

　　在宁静的多瑙河边，米依挽着欧耶妮的手边走边聊。望着正午艳阳下波光粼粼的河水，欧耶妮觉得有些晃眼，就把头转向里侧，恰好和米依骑士四目相对，看到米依英俊的面庞，她感到脸上微微有些发烫。

　　“这么说，您是被斯坦维尔伯爵带出来的？”米依并没有注意到欧耶妮的异样，若有所思地问道。

　　“是我主动要求的，我觉得他是一个很可靠的人，而且他答应我给我父亲写求情信。看在他的面子上，我想父亲会网开一面，推掉那个荒唐的婚约。”欧耶妮回答道。

　　“但愿如此……”米依低声咕哝了一句。

　　“您认为斯坦维尔伯爵不可信吗？”细心的欧耶妮早已发觉，米依并不喜欢伯爵，记得昨天在舞会上相遇时，两人的表情就不太自然。这并不难理解，据伯爵自己所说，米依是皇后太子圈子里的人，跟蓬怕杜夫人的小圈子虽谈不上敌对，也确实面和心不和。更何况米依的叔叔萨希神父还是蓬怕杜夫人最痛恨的人，单凭这一点，伯爵和骑士相互不喜欢也是很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谈不上不可信，实话实说，斯坦威尔伯爵的确是个讨人喜欢的人。”

　　“是啊，您也这么认为。”

　　“但最令人不放心的，也就这他这种‘讨人喜欢’。”

　　“为什么？”

　　“我觉得他太刻意去讨人喜欢，这种八面玲珑的做法有时很令我讨厌。”米依严肃地说。

　　“人和人不一样……”

　　欧耶妮并不这样想，通过这一个多月的接触，她自认为对斯坦维尔伯爵有一定的了解。讨人喜欢有什么不好？难道要整天板着脸，装出一幅众人皆醉我独醒的高傲姿态？伯爵是个标准的廷臣，欧耶妮虽没进过宫，但她清楚廷臣们这种“职业病”。而且他还是个职业外交官，打通人脉，联络感情都是天经地义的，这又有什么不好？

　　最关键的是，斯坦威尔维尔伯爵没有做出任何对她不利的事。

　　“我还是看不过他的作风，而且，我听到传言，说你是他的情妇……”说完这句话，米依顿觉后悔，自己竟一时失言，在欧耶妮面前提到这些。

　　“是么？哈哈哈……”欧耶妮没想到居然有人这样猜测她和伯爵德关系，觉得很是可笑。“你也信这个？”

　　看着欧耶妮脸上单纯的笑容，米依明白那些流言蜚语都是空穴来风，这令他多少有些松了口气。他现在确实已经爱上了欧耶妮，只是出于矜持不便表达。他心里有自己的盘算，欧耶妮的离家出走对他绝对是件好事，他很高兴知道欧耶妮现在还是个单身的姑娘。至于那个竞争对手，米依压根就没放在眼里，他甚至想亲自去见昂勃里蒙伯爵，向他提亲，量那个手头拮据的老伯爵也不敢拒绝。

　　剩下的就只是如何将获得欧耶妮的芳心了。

　　他自己也并不真的相信欧耶妮是斯坦维尔伯爵的情妇的传言，在这个时代，有身分的贵族还没有胆量敢把未婚的贵族女孩当作情妇。唯一令米依不放心的，就是为何斯坦维尔伯爵这个事事小心谨慎的人为什么不惧舆论的谴责，将一个逃婚出来的女孩带到异国他乡？这点令他百思不解，但出于礼貌他又不便多说，只能旁敲侧击地警告欧耶妮注意伯爵罢了。

　　“您可能还不了解斯坦维尔伯爵，毕竟您才认识他不到两个月。”米依缓缓说道。

　　“您在宫里一定和他很熟喽？”

　　“谈不上很熟，我一直跟在太子身边，不过对我们的伯爵的过去还是略知一二的。您只知道他是蓬怕杜夫人的密友，妇人密室小圈子的能人，但您肯定不知道他的过去。”

　　米依骑士故意卖着关子，这一下子引起了欧耶妮的好奇心。

　　“伯爵年轻时就以言谈风趣，性情愉快闻名于上流社会。他那时很爱讽刺挖苦别人，在宫中以清流自居。当时蓬帕杜夫人刚刚得宠，伯爵为引众人瞩目，非但不向陛下的宠姬献媚，反倒出言不逊，讥讽蓬帕杜人，虽遭忌恨反以为荣，竟以莫尔巴骑士第二自诩。”

　　“莫尔巴骑士是什么人？”

　　“他是一名海军将领，曾被怀疑蓄谋毒害蓬帕杜夫人而被驱逐出宫。”

　　“天啊！”欧耶妮真没想到这个夫人的密友年轻时竟是夫人的死敌。

　　“不过随着蓬帕杜夫人地位的稳固。这个狡猾的人很快就意识到遭到如此有权势的女人的敌对会过早葬送自己的仕途，因此他开始见风使舵，而正好此时有一个意想不到的情况为他提供了赎罪的机会。

　　“罗玛奈夫人——埃斯特拉德元帅的外甥女，也是斯坦维尔伯爵自己的远房表妹，恰巧出现在宫里。这个女人利用自己的姿色在国王面前邀媚，而陛下也对她颇有好感，两人不久就开始偷偷相互传递情书。当然，罗玛奈夫人决不满足于这样偷偷摸摸，她迫切地想成为陛下的正式情妇，但苦于不知如何向陛下表达，然后她想起了那位能言善辩的表哥，也就就是咱们的斯坦维尔伯爵。

　　　“她把他请到家中，将情况讲明，请他为自己出谋划策，甚至还将给国王的情书交给了伯爵，请他代为转递。”

　　“那后来呢？她成功了吗？”

　　“怎可能就这样顺利？”米依冷冷地说道。“伯爵觉得表妹的所作所为不是一件小事，这关系到了自己的切身利益，弄不好自己的仕途就会因此断送。因此他准备赌上一把，将人情卖给了蓬帕杜夫人。”

　　“啊？！”欧耶妮瞪大了双眼，想不到伯爵居然会把胳膊肘往外拐。

　　“第二天，他就跑到蓬怕杜夫人那里，一见面就先坦白承认过去对她有些不满，冒昧地说过很多令她不快的话，但此次并非前来辩白，或道歉，而是想为了国家的利益向夫人直言。然后，这条老狐狸披着诤臣的外衣，将自己表妹写给国王的情书交给了夫人，他说自己不愿看到自己的亲属取得某种政治影响力，一旦滥用就可能玷污他的家族，并给国家带来灾难。

　　“蓬怕杜夫人先是大吃一惊，继而对伯爵如此高风亮节，大义灭亲不胜赞赏，认为自己一直仇恨的人竟是这么一位心胸宽广的正人君子。而伯爵也马上将如何挫败罗玛奈夫人的计划交给了夫人。几天后，倒霉的罗玛奈夫人就被驱逐出宫，我们的斯坦维尔伯爵则顺理成章地成了夫人身边的大红人，成了蓬帕杜夫人最为信赖的伙伴。”

　　听完米依的叙述，欧耶妮惊得一句也说不出来，她没想到斯坦维尔伯爵居然为了爬上去而出卖自己的亲人。但她也不知自己是否应该偏信他的一家之言。

　　“不要和出卖朋友的人交朋友。”这是米依和欧耶妮分手时说的最后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