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河危机救援》纯真假面

5、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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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艾伦睡觉睡到一半时又醒了。这回却不是被尿意憋醒的，而是被敲门声吵醒的。艾伦打着哈欠晕乎乎地起来开门，看到穿得西装革履的基斯。
　　艾伦盯住男人胸前服帖的暗蓝色领带，揉着眼睛嘟囔：“你知道，其实你直接去上班不告诉我，我也不会介意……”
　　“现在是凌晨3点05，还不到上班时间，”基斯礼貌地将他推到一边，径直走进来，“我是来叫你起床的，艾伦。”

　　“哦，是吗，我太他妈的感动了伙计。但你不觉得有点早吗？”
　　基斯盯着他不说话，眼里沉沉的，两秒钟后忽然道：“你昨天又替我收了个快件，而且没有告诉我，艾伦。”
　　“哦，是的，”艾伦感觉自己脑袋重得像块石头，“是的，该死，那又怎么样，我昨天还被你的女人揍了一顿，揍得我什么都忘了。”

　　基斯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将搭在手臂最上面的一件纯白平角内裤递给他：“脱光你身上的所有衣物，把它们全部扔到床上——包括鞋子。穿这些衣服。你没有太多时间，15分钟穿衣洗漱打包行李，然后把房间门反锁，到楼下等我，走之前仔细检查一遍，别遗漏东西。”
　　“等等，这是做什么——”
　　“送你离开。”基斯将手里的衣服放到躺椅上，转身，“我家里的座机被人监听了，昨天在电话里只是为了误导那些人，我刚才才看到那个包裹，事情有点变动，你必须今晚走。”
　　艾伦觉得自己也许在做一个很刺激的梦：“这是什么意思？哦，天啊，给我点时间，基斯，我们在拍好莱坞大片么？我……”

　　基斯拿着那件内裤慢慢走近：“需要我帮你穿衣服吗？”
　　艾伦立刻闭嘴，飞快抽走男人手上的东西，跳到床上开始脱衣服。

　　……

　　“道路封锁其实不用太顾虑，只要提前告知一声，就可以设法打开关口。只是关键性的那样东西不是那么容易取得的，查德已经递交报告上去，只是组里那些□□的软蛋们早就被吓傻了，恐怕不会轻易派人过来帮助我们。见鬼，156只是死亡人数而已，又不是死亡率，这些软蛋除了躲在自己家里吃爆米花做沙发土豆外还会干……”
　　下楼时艾伦听到来自客厅被刻意压低的陌生女声。

　　怎么回事？已经156人发病死亡了！这速度也太快了吧？！艾伦暗暗心惊，箱子不小心撞到护栏上，发出一声脆响，交谈声立即消失。
　　“如果没打扰到你们的话。”艾伦充满歉意地咳嗽几声，转进客厅。

　　沙发旁站着基斯，而基斯身边站着一个辣妹。辣妹听见声音，抬头瞟到艾伦，冲他抛了个媚眼。
　　艾伦习惯性地吹了一声口哨，还要再眉飞色舞地搭个讪，莫名想起梵妮涂得血红的指甲，又蔫了下去。辣妹虽然穿着件简单的深灰呢子大衣，但金发耀眼，红唇烈焰，胸部波澜壮阔，裙摆底下露出一截性感的小腿。迟钝的艾伦这才发现自己和她还穿着情侣装。
　　“你超时了，艾伦。”基斯道，“这是黛娜，我的另一位同事。由她来负责你今天的行程。”
　　“这衣服是基斯的，呃，你不要多想，我不是故意穿他的衣服，是他非要叫我穿的，见鬼，我……”艾伦正常发挥了他越解释越糊涂的能力。

　　“没关系，很帅，很适合你。”黛娜由衷地赞美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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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先驱车去火车站，坐火车去夏延。这是你的证件，”黛娜塞给艾伦一本护照，“从现在起的未来三天，记住你是怀特先生，我是怀特太太。除了吃饭，平时让你的嘴巴一直休息就好。”
　　唯恐他再废话，黛娜立即挽住他一条胳膊：“亲爱的，我们走吧。”
　　“等等——”

　　12月24日凌晨，平安夜还尚未完全过去，圣诞节才刚刚开始。教堂的圣歌早已响彻了整个夜空，伴随着钟声与祝福落入家家户户。万家灯火黯淡，孩子们还在小床上做着温暖的美梦，暗自期待第二天早上挂在床头变得鼓鼓囊囊的袜子。
　　就这样，艾伦注定要像7天前那样拉着自己的小行李箱走过这座寂静无声的庄园，离开他最好的朋友。艾伦愣愣的，任凭黛娜用与她那柔弱姿态截然相反的恐怖力气拽着自己朝外走。

　　他突然忍不住回头看一眼基斯。这个这么多年以来，仍被艾伦以“最好的朋友”来描述的笨蛋。
　　其实后来仔细想一想，即便是九年前那场所谓的突然离去，也能找到很多有迹可循的事情。有那么多那么多的细节，都在反复宣告着一个人的不告而别，比如说一句话，一个眼神，跟以往不太一样的语气……比如说一个冷淡的人忽然变得十分多情。只是很可惜，它们在一个粗神经的男孩面前基本形同于无。

　　“老爹太肥，扮的那个圣诞老人真是太可笑了，汗水都把胡子给打掉了，老妈让他买衣服，他嫌麻烦，就光着肚皮就披了条红被单出去，该死的基斯，真希望邻居们没看到。”
　　“我一点都不该死。要是在北半球就不会有这种事了，听说北半球圣诞节都会下雪，所以要穿得厚些。我老爸倒是一点不肥，但他从不会扮圣诞老人，不过他就算扮我也不想看。”基斯停顿一下，转头微笑，“顺便，圣诞快乐，艾伦。”

　　那时的亚拉河上波光闪闪，有树影被阳光投在基斯的面庞上，被风一吹，摇摇摆摆。他的嘴唇微微弯着，笑起来眼睛眯在一起，细细的月牙形，像个稚气未脱的少年。

　　“基斯。”艾伦回过神来，他看着基斯埋入黑暗中的身影，那样带着永寂的黑暗的轮廓，“基斯！”
　　艾伦忽然感到一阵不安，他挣开黛娜，转身朝那个身影已经模糊在黑暗中的人大步走去。
　　他再不是当年那个神经大条的傻小子了。
　　“你该走了，艾伦。”基斯看着他一点点走近，没有动。
　　“我很快就走。我回来，只是想告诉你一件很重要的事。”
　　“什么？”
　　“有件事，我想从没有人告诉你，所以你从小到大一直没学会，”艾伦看着沉浸在昏暗光线中的男人，认真道，“基斯，我是你的朋友——艾伦是你的朋友。”
　　基斯抬了抬眼皮：“这我知道——”
　　“不，你不知道，”艾伦更靠近一些，将双手搭到用力搭到基斯肩头，用海蓝色的眼珠紧紧注视着他，耐心道，“你从小就这样，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你没办法理解刚才的话，没关系，我用第三人称来说，你跟上我的思路，好吗？”
　　基斯点点头。

　　艾伦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道：“艾伦是基斯的朋友，所以基斯不管遇到什么事情，只要开口，艾伦都会帮助他。这并不是麻烦，对于艾伦来说，能帮助道基斯，让他快乐，这本身就是一件快乐的事情，懂吗？”
　　基斯不说话了，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艾伦，仿佛艾伦成了这世上最复杂难解的一道题目。
　　艾伦道：“你听我说，你从来都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的，从来都不是，你能明白吗？”

　　“亲爱的，抱歉打扰你们的浪漫小剧场，但我们真的该走了！”门口传来黛娜的声音。
　　“好了，我知道了，给我一分钟，”艾伦摆手，回头对基斯飞快道，“我不是傻子，我知道你有很多事情都没跟我说，你面临很多问题，甚至很多危险的事情。我之所以不问你，是想等你来自己开口跟我说，基斯，我在等你开口，你得大声把它们说出来，懂吗，我知道你可以的……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艾伦说完再也不看独自沉浸在昏暗光线中的男人，转身就走。

　　“这，真的会让你快乐吗，艾伦？”
　　最后的一刻，他终于听到身后男人轻声问他。
　　九年漫长时光里，那男孩一笔一划的字迹，板板整整，规规矩矩，那些诉说心事，却依旧写得好似说明文的贺卡，那些固执地困在心中的情绪，无论再压抑，它们都是活生生的存在的啊。
　　“会的。”艾伦心里产生升起一丝狂喜，他停在门口，坚定地朝里面大声喊，“相信我，一定会的！”
　　说出来吧，基斯！只要一句话，哪怕只要你轻轻点一下头，告诉我你需要我，我就会留下。艾伦在心里大声喧嚣着，他扶着门框，满心期待地看向那个立在大厅里的黑影。

　　“亲爱的？”

　　说出来，说出来啊！
　　艾伦攥着的右手死死扳住门框，一眨不眨地看着里面。
　　“谢谢你，艾伦，我会好好想这些话的。”男人的声音缓缓传来，“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