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是良辰好景》若水清清

1、第 1 章

　　纽约四五点的光景，天灰蒙蒙的,大片的乌云层层叠叠，严丝合缝得不漏一缕光线，压抑的空气中流动着的只有炎热，躁动不安。街上的商铺三三两两地开着灯，行人稀少，路边的路灯还坚守在岗位上，点亮了整个纽约。
　　纽约CBD,全纽约最繁华的地方，在这个还略显早的时刻，只有公司的广告霓虹灯在闪烁。然定睛细看会发现，五角大楼附近的一座大厦，零星地闪着亮光。
　　顾梁辰在四点的时候就醒了，昨日应酬的酒气熏得他难受，在公司的休息室洗了个澡，酒醒了大半，睡意也所剩无几。好不容易在一点的时候睡着，可是又被这该死的胃病痛醒。不规律的饭点，永远参加不完的酒会，饭局，已让他的胃儡若不堪，听过无数的按时吃饭，少喝酒，可惜他没有一次是记在心上的。
　　吞了两片胃药，胃还隐隐地灼痛。离飞芝加哥的时间还剩好几个小时，足够他开个简短的视频会议了。
　　窗外的天渐渐亮了，虽然还是找不着太阳的踪迹。路上的车也开始多了起来，形色匆匆的行人，左手一份纽约时报，右手一杯星巴克。竞争，慌张构成了这座城市的风景线。
　　秘书alen推开办公室门的时候，顾梁辰刚刚结束了视频会议。摘下黑色边框眼镜，双手按了按突突跳动的太阳穴，顾梁辰疲乏地支起身子，示意秘书报告今天的行程。
　　“十点飞芝加哥，十一点有芝加哥分公司的高层会议，十二点与高层会餐。下午两点视察购物中心，五点与州长共进晚餐。”合上黑色文件夹，秘书端端正正地站在一旁，等待顾梁辰的指令。
　　满满当当的行程，又是异常忙碌的一天。
　　这次飞芝加哥主要是为了一块地，顾氏集团是以房地产发家的，后来一步步发展，子公司遍地开花，到现在基本涵盖了所有的服务业。
　　顾良辰明白土地才是发展的基本，所以他一年前就看中了芝加哥城中村的一块地，如今这块地终于公开竞标了。拿下这块地是今年公司的重头戏，所以顾梁辰必须亲自走一趟。

　　如果说纽约的天是包公的脸，黑得不像话。那么芝加哥的天就是包公额头上的月亮，明朗得不像话。
　　从贵宾通道出来，一辆崭新的黑色宾利早已等候在路边，都说车如其人，果然不假。低调奢华内敛，简直是顾良辰的代名词。
　　芝加哥是美国第三大经济中心，最近几年更是不得了。在寸金寸土的芝加哥想买块地已然不可能，但是依山傍水的郊外还是很有开发价值的。一年来的评估计算，计算评估，整个团队精益求精，费尽心血，为的就是这块地。他势在必得。
　　一到分公司，顾良辰马上召开高层会议，根本不像是晚上没有休息的人。疲惫困倦在他的脸上没有一丝丝体现。
　　一个小时后，会议终于在顾良辰的总结陈词中结束。干净利落，是他的一贯做风。
　　会议、会餐终于都顺利的结束了。只是身上若有若无的酒气让顾良辰很不舒服。冲了个澡，在酒精的催眠下，顾良辰昏沉地睡下。昨晚没睡多少，聚餐时有点恍惚多喝了两杯，期望酒精能帮助睡眠。
　　秘书来敲门的时候，顾梁辰已经收拾完毕了，看起来精神不错，想来借酒催眠起了作用。拿起随手扔在沙发上的公文包，顾梁辰率先走出了房间。
　　加长的林肯轿车已然等候在酒店门口，alen恭敬地帮顾梁辰打开车后座门，快步跑到副驾驶座。
　　“顾总，中午我接到了苏小姐的电话？她问了您最近的情况，叮嘱您注意饮食，好好休息。”
　　“恩，”声音不似清风徐过的温柔，也不似平时的严厉，更像是习惯。手指伸向口袋里的手机，按了两下，果然，没电了。
　　手中的平板还在不停地闪烁，波折的几条曲线晃得眼睛都有点疼，索性丢到一边，靠着柔软的真皮沙发。
　　下午上班的高峰到来，路况算不得好，走一段停一段，顾梁辰实在是讨厌在这种事上浪费时间，短暂的好脾气有马上发怒的迹象，秘书在后视镜里看到自家老板的黑脸，小心翼翼地缩了缩脖子，只祈祷这该死的绿灯马上亮起。
　　时间还剩5秒，司机已经将脚放在油门上，蓄势待发。
　　突然，
　　“sorry,sorry”不知从哪冒出一个女人，穿着湖蓝色的碎花裙，一手撑着伞，一手比着暂停的手势，飞快地奔跑在斑马线上。正准备踩油门的司机们毫不吝啬地给了一记警告的喇叭，“shi````t”,粗鄙的咒骂声拉得很长，这么大的动静顾良辰当然也注意到了。
　　女人一手做阻拦姿势，一边跑一边道歉，裙子随着奔跑上下起伏，脑后的马尾辫一甩一甩地，这样的侧影，这样的姿势倒让顾梁辰觉得有些熟悉，再想细看时，车子已如离弦之箭飞了出去，顾良辰只能在后视镜中看着那个背影逐渐淡出视野。
　　“顾总，”右边车门被打开，秘书见老板没有反应，小声地提醒。
　　顾良辰才惊觉车子已经停了下来，而他刚刚居然对着镜子发了三十分钟的呆。
　　“咳”顾良辰整整领带，不过片刻，便恢复了冷静自持的模样，长腿一伸，“走吧”。
　　原来刚刚那条街离购物中心并不远，转个弯便是了。
　　汇聚各路奢侈品的百货中心门口已经摆满了鲜花，十米长的红毯从车门开始延伸到商场正门，两侧的工作人员，领导经理都立在车旁，一时好不气派。
　　“欢迎顾总前来视察，”为首的华人高层代表恭敬鞠了一躬。
　　“恩，辛苦了。”简单地问好握手，顾梁辰挺拔的身姿就走入员工们的视野。
　　188的身高，在这群年近四十的领导团队中，显得那么挺拔，那深邃的黑色眼眸，自始至终注视着前方，不曾为路旁的围观者夺取一丝注意。
　　意大利纯手工剪裁的黑色西装，搭上一条宝蓝色的条纹领带，简单的搭配倒是让顾梁辰穿出了高贵的感觉。
　　商场共六层，顾良辰要视察的不过是其中的两层。节约时间，他得为接下来的晚餐做准备。
　　视察到第二层的时候，秘书接了个电话，脸色立马不好了。
　　“顾总，与州长的会餐要取消了。州长今日没有时间，他邀请我们明晚去参加他太太的生日宴。”
　　秘书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顾良辰的脸色，心理已经做好挨骂的准备，却发现老板脸上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他早知道的，老板不是喜形于色的人。

　　叶好静匆忙赶到学校的时候，上课铃已经敲响。芝加哥虽然不如纽约，但是堵起车来还是毫不留情。来到这里两个月了，虽然谈不上喜不喜欢，但是真不习惯。整理好跑乱的黑色长发，叶好静夹着语文课本进了教室。
　　从泰国的孔子学校来到这里的孔子学校已经两个月了，时间说快也快，说慢也慢。汉语教师志愿者的任期只有一年，这也是她选择这个职业的原因。自由又可以到处游历，每个月1000美元的补贴，不算多，但过生活已经很够了。对于现在平静的生活，叶好静已经很满足了。
　　“小静，州长的宴会你准备好了吗？晚礼服有吗？”同事罗曼拦住了刚刚下课的叶好静。
　　罗曼与叶好静不同，她是常驻老师，自学校建立起就在了，虽然是前辈，但是对待她们这群志愿者还是很好的。大概可以把这种原因归结为老乡见面分外亲切吧！
　　“是，罗老师，已经准备好了。到时候见咯。”
　　晚礼服是她刚才去服装店预约好租的，这种对她来说完全用不上的东西，她是舍不得买回来积灰尘的，倒不如租的实惠。

　　第二天下班，回到教师宿舍的时候，室友李雪婷已经准备做饭了。
　　“我说小静啊，你怎么才回来，马上就要到六点了。”李雪婷拿着锅铲就从厨房冲出来。
　　“喔，被一个学生留住了，耽误了一会儿，现在才五点半，半个小时足够了。”
　　叶好静给自己倒了杯水，润润喉，花了整整一个小时才跟学生讲通“把”字句和“被”字句，这年头混口饭吃真不容易。
　　李雪婷可不是轻易放弃唠叨的人，一路跟着叶好静到房间，“哎，你怎么一点都不开心呢？这可是州长的聚会。”
　　“我去就是个陪衬，给院长夫人伴奏一曲就可以走人，还费那么大心干嘛？”慢悠悠地将下午去服装店租的礼服拿出，一看李雪婷还在，“雪婷，好像有什么糊了。”
　　“啊！我的鱼···”这下李雪婷连唠叨都忘记了，火急火燎的奔向厨房。
　　叶好静总算得了清闲换衣服。五分钟搞定妆容，一分钟盘好丸子，叶好静对自己的效率满意极了，只是出门的时候免不了被李雪婷嫌弃一番。
　　本来参加聚会这种事是根本轮不到叶好静的，可是学院为了祝贺州长夫人的生日，准备献奏一曲，而叶好静学过好几年的琵琶，自然而然就成了“乐队”一员。当然主角还是院长夫人，演奏古筝，还有罗曼老师的竹笛。
　　叶好静一行人到达宴会厅的时候，客人都来得差不多了。富丽堂皇的大厅，穿梭其间的侍者，举着高角杯的官宦富商，当然少不了衣着艳丽的美女贵妇。叶好静虽是第一次参加这种场合，却也丝毫不怯场。院长一身黑色西装走在前头，夫人安静地跟在一侧，叶好静和罗曼也端起笑容，跟来往的宾客点头敬礼。
　　顾梁辰到的有点晚，下午处理文件遇到点问题，耽误了些时间。
　　一身深蓝色阿玛尼西装，熨帖地贴着身体，一进门变成了闪光灯的追逐对象，顾良辰淡淡地笑着，冷峻的面庞柔和下来，竟有些别的风情。
　　“welcome，MR.Gu”州长亲切地打着招呼，
　　“Thank you for inviting 。”两手交握，只有当事人知道个中感觉。
　　州长似乎是很满意顾良辰的礼貌，从凯恩斯聊到亚当斯密，从经济聊到艺术，直到主持人邀请州长上台讲话才停止。
　　“明天早上十点，如果你有时间的话，我们可以坐下来聊聊。”这是州长上台前和顾良辰说的最后一句话。
　　顾良辰笑了，果然没有白来。
　　顾梁辰不喜这些虚假的应酬宴会，但为了公司，他知道他没有选择。就像现在面前这堆人，推杯换盏地来寻找合作机会。
　　多亏秘书在旁救驾，顾良辰才得以抽身去一趟洗手间。
　　大厅转角有一条幽静的走廊，走廊的尽头便是洗手间。时间还早，顾良辰掏出手机，在走廊上拨了个电话。
　　“恩，”哒哒的高跟鞋的声音，从洗手间到走廊，顾良辰握着电话蹙眉看向声音的来源。白色的高跟鞋因主人步履匆忙频繁地发出响动，过膝的米白色长裙光滑地垂下，随着主人的幅度摆动。恍惚之间，这个背影居然跟昨天那个背影重合起来，画面中的主人公缓缓扭过头来，马上，就要见到正脸了，马上。
　　“喂，辰，你在听吗？喂···”电话那头透过来的声音温柔清晰，那人回过头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径直走开。顾良辰没追上去，终是看着那人消失在眼前。
　　定定心神，“没事儿，我刚刚在想些事情，走神了，对不起。”
　　“恩，好。你注意休息，别太累。我先挂了。”
　　“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