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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番外】霜雪吹满头,也算是白首 ...

  •   【文案】
      许是有一种欢喜,名为爱情
      而所谓爱情,不过是一场空欢喜。

      微虐柳姑娘X关少侠小短文
      PS:这是《情之一字》里岳鞰为了打动林宇森而讲的一个故事,但在正文中并未说完,我很想写,可这个故事与主角无太大关系,所以便独立开篇放于此,希望大家喜欢。

      ……

      霜雪吹满头,也算是白首

      柳姐姐第一次与我说这句词时,我还不太懂,只是依稀知道南方难有大雪,于是年幼的我慌了神,我想与亲人一同安守于此,若是没有雪,我该如何与他们白头到老,厮守一生?
      “柳姐姐,这可怎生是好,我们这地界四季如春,难有大雪。”
      柳姐姐望着我急切的模样,忍不住笑着摸了摸我的头,她漂亮的杏眼里带着满满的暖意,烫的我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傻孩子,你用不着等到下雪。”
      于是我大约懂了,即便没有雪,我也可以与家人共白首。
      可是柳姐姐不同。
      她等了一生,春去冬又来,年年月月如此,却依旧没等来一场大雪,没盼得与那人厮守。
      便连“也算是白头”,他们都不曾拥有。
      霜雪满头,算是白首。
      这是柳姐姐一生中,我记得最深的一句词。

      ……

      柳姐姐是个平凡人,自幼丧母,柳叔好容易将她拉扯大,到了该享福的年纪,却是没撑过病痛的折磨,在一个寒冬离开了人世。我是姐姐的邻居,自然掌握得一手消息,于是犹为清楚的记得那天,冬至将至,天空难得飘了几点雪花。我担心不已,偷偷央着哥哥去帮衬柳姐姐,哥哥耐不过我,只得硬着头皮去了邻家。
      打开门的时候,我见到一贯和颜悦色的姐姐面露悲戚,神情里的苦痛不是用心死成灰这一词可简单概括,她安静的坐在灵台前,泪水淌过脸颊滴落在青石板上,听得我没来由一阵心悸。哥哥紧了紧牵着我的手,沉默许久,却是不发一语的带我离开,悄无声息的回了家
      那时候我还不太懂,不知道哥哥的去而复返代表着什么。我只知柳叔给姐姐留了一个茶铺,于是镇上的人改了口,见到柳姐姐,约莫都唤她柳掌柜。只有父母教我莫要如此,他们让哥哥依旧唤人为柳姑娘,而她仍是我喜爱的柳姐姐
      当时我不太懂,只是这么做了,直到过了很久,我才大约猜得父母几般真意。
      ——柳姐姐不得不担起如此重担,在最为美好的年华生生将天性磨灭至此,她从姑娘变成了独当一面的茶铺老板,虽说依旧笑得欢心,可谁人又知她心中那一丝放不下的眷念?
      父母许是想告诉我,一如往常待着柳姐姐,便是对她最好的慰藉。

      ……

      时光匆匆如洗,年华一瞬而过,转眼便到了我该上学堂的年纪,那一日风和日丽、天气晴朗,哥哥哄骗着将我带到私塾,我原先是安分的,可到了后来,左右实在耐不住,觉着夫子教习的东西实然无味,便偷偷溜了出来。我便走便寻思着去找柳姐姐,让她藏我一会,这个宠着我的姑娘该是只会嗔怪几句,不会将我真正供出来
      可那一日实在不凑巧,我刚刚过去,便见茶铺几乎乱了摊子,柳姐姐站在一旁,脸色阴沉得很。两个江湖人士在那比划着武功,你来我往,几乎把铺子毁了个全,柳姐姐不敢声张,只得生生忍着,我瞧见了,连忙赶去急急抓住柳姐姐的手,教她寻着一丝安慰。

      后来邻里终于携着镇上捕快而来,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是勉强把场面维持下来。只可惜江湖人士不是小镇居民可控的,一番恶斗,终是漏了一个坏人茶铺的恶徒。捕快一个饿虎扑食,狠狠逮住另一个还未来得及脱身的坏痞子,嘴里念着台词,只说要将他押送官府,却没想那年轻少侠连声说着道歉,原来他在行侠仗义,追着一臭名昭著的小贼,只不过技不如人,人没抓着,还毁了柳姐姐的摊子。
      ——可谓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他可算是我见过最笨的少侠了,我在一旁憋着气,只说让他赔柳姐姐的铺子。没想那少侠尴尬的摸了摸头,他算是江湖侠客,无依无靠浪迹天涯,虽说不上身无分文,但到底也拿不出一个铺子的钱。于是左右一合计,他便留在了柳姐姐的铺子里,日日帮衬着,可算是吓坏了一帮爱来挑衅的地痞流氓。
      那少侠叫关什么,我没记住,柳姐姐便让我喊他关哥哥,我虎着一张小脸,心里还记恨着他扰了姐姐清净。他倒觉着我好玩得很,天天逗我,只差没把我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他叫柳姐姐为姑娘,天天客气的很,见着姐姐笑颜便会手足无措老半天。不过这人倒还算伶俐,他有时会教我武功,奈何我着实没这个天分,天天摔了个狗啃泥,于是一来二去,我也不再总是羡慕那些看似潇洒的武林人士了。
      然而江湖险恶,却也是那时我从未料想过的残忍。

      ……

      关少侠很是厉害,柳姐姐虽说撑着铺子,但到底是个姑娘家家,时不时总有些地痞流氓要赖着她,原先是我哥哥受父母之命帮衬,可远水救不了近火,哥哥也不可能时时围着柳姐姐转,免得误了姑娘的清名。于是关少侠的作用这时便体现了出来,他虽武技平平,但到底跟市井混混不可同台而比,那些个流氓被他打了个落花流水,叫的好不凄惨,连声讨饶着,只差没将这人供奉成再生父母。
      柳姐姐在一旁微微笑着,勾起的弧角带着几分不可觉察的暖意。原本威风凛凛的少侠一看她却闹了个大红脸,支支吾吾不知道该做什么,得亏我提醒他将这些地痞送官报案,他才没失了分寸的放人离去。
      那段日子该是柳姐姐最为欢喜的时光,有人流汗的臂膀在日光下发光,帅气的动作惹得一众少女心醉。关少侠生得好,浓眉大眼,又在外头兼顾着跑堂,自然引得一些不害臊的姑娘来此看他。柳姐姐不动声色,照旧笑眯眯,只是夜晚将人关在了屋外,于是可怜巴巴的侠士一脸迷茫的蹲在外头,虽是一头雾水,但依旧称职的守在柳姐姐家门口,提防着宵小来袭。柳姐姐大清早一开门,便看见一个人咕溜溜的滚了进来,少侠一个弹跳而起,警惕的环顾四周,待得看清柳姐姐的面容,又猛地红了脸颊。
      我真搞不懂,一个大男人,怎么那么喜欢红脸。不过不管怎样,这个不靠谱的少侠多少给了柳姐姐一丝年华中的留恋,又或许因是有了他,柳姐姐才多少留了一份年华。
      关少侠虽是喜欢戏弄我,但对柳姐姐倒是掏心掏肺的好,在哥哥口中得知柳姐姐的身世后,更是心痛不已,便连包办茶料这事都干了起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侠为了心上人学会了许多本不会的事情。他每日劈材倒水,赶着流氓,与茶商砍价,流汗跑堂,柳姐姐就站在柜台那安静的看着他,笑眼弯弯,里头盛满了说不出的暖意
      那双眼睛美得很,仿佛盛下了世间所有美好的愿景
      我在一旁看着,虽不知发生了什么,却觉着他们两人这样挺好
      ——许是有一种欢喜,名为爱情
      ——而所谓爱情,不过是一场空欢喜。

      ……

      江湖中人身上染着血腥,怎么也洗不干净,即便是大侠又如何,不一样沾上了鲜血的痕迹?两人心悦彼此,少侠却总存在着顾忌,于是在一个阴沉的雨天,不知何处的仇敌破坏了此间平静,待得捕快随哥哥击退那些人,苦力支撑的关少侠终是安心的松开了绷紧的神经。一片狼藉的现场让人看了心惊,新修的铺子毁了个干净,少侠身受重伤,却是拼死好好保住了柳姑娘。柳姐姐满面泪痕,撕心裂肺的哀嚎让人听了痛不欲生,她死死抱住关少侠,柔弱的身躯在那一刻猛地挺拔起来,过了片刻,却又无力的瘫倒了下去。
      ——或许这就是所谓命运
      你选择了这条路,尽管荆棘满地,却依旧要走下去。
      而说到底,旁人也只能叹得一句有缘无分而已。因为在故事的开始,关少侠就选择做了一个江湖人,开弓没有回头箭,小镇上的普通姑娘若是没有那一次的乌龙,又怎会与这不知险恶的少侠扯上半分关系?
      江湖里的腥风血雨,这才缓缓拉开序幕,而其中现实,从来不是一个孩子能想象到的残酷。

      ……

      少侠走了,任凭柳姐姐怎么哭喊也留不住,他捡回了一条命,却是心有余悸,他不怕死,却怕因为自己而害了心上人。少侠没有能力来保护自己本该护在心尖上的人,所以两道平行线在交错了一点后继续前行,越行越远,直至再也望不见彼此容颜。
      我从未见过柳姐姐哭得那样安静,她安静的笑,安静的流泪,她安静的说:“不过是同生共死,关安永,你以为我怕吗?”
      关少侠回头看她,幽深的墨瞳里含着几分隐忍不住的苦痛,那是我第一次看到这个惯常会笑的男人红了眼眶。
      少侠说:“姑娘,我怕。”
      ——柳姑娘不怕死亡,可关少侠却怕。他害怕有朝一日心上人在他怀里闭目,纵使柳姑娘心甘情愿,他也不敢想象这个事实带给他的折磨与绝望。
      有人不惧死亡,却怕你不在他的世界里存留半分痕迹。

      所以关少侠终究是走了,他留下了所有的盘缠,细细做好了全部的准备,茶铺的沟通,威吓混混安分,还寻了个人来看着柳姐姐。待得他做好一切,终是寻了一个大好的晴天与心上人告别,柳姐姐安静的看着他,嘴角挂着一抹笑,似是想给这人留下最好的念想。
      关少侠说:“姑娘,对不住了。这一次,我不能再和你一同修理茶铺了。”
      就这一句话,便让柳姑娘按捺不住心下苦痛,她终是在他面前哭了出来,她留不住她,就好像他惧怕她的死亡一般。
      ——无解的九连环除了摔碎没有再能共生死的方法,于是有人离去,有人停守在了原地,故事的结局总带着能让人喜笑颜开的快活,而现实里上演的戏码,却不能让人再轻易的嬉笑怒骂。
      也许,这便是一场所谓的空欢喜。

      ……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侠客出外闯荡,柳姑娘便一直守着铺子,再未成亲。我时常去看她,心里藏匿着些许不敢说的请求。直到有一天,侠客声名大噪,不知除掉了何等武林大害,竟是要与武林盟主的女儿成婚,我藏着掩着,可终究是走漏了风声。但柳姐姐在得知消息后却没有我想象中的难过,她一如往常微笑,许是放下了心头一直绷紧的挂念,便连微微锁紧的眉头也在那时舒展开来,岁月的沉淀让她染上了风霜,可那般美妙的神情,仍让我心头狂跳不已。
      我从未看过那样的笑容,彼时我已长大,却依旧读不懂那双杏眼里的含义,那似是安心,又似是解脱,里头的情爱我看不穿,却依旧让人望了难过。
      我对柳姐姐说,我寻了个好人家,你可要去看看?
      柳姐姐笑着摇了摇头,其中的深意让我莫名有些心慌。
      那时我还不曾知,有时候一个错过,便能成为你终生的过错;有些话不说,便是终其一生也不能言说的苦痛。
      ——可所谓成长,便是踏着这些失去一步步向前而走,即便残忍冷酷,也让人欲罢不能,不得不如此前行。
      不得辜负那些人为你的牺牲啊。
      不得辜负。
      我蜷缩在角落里抱着头,躲在不可见的角落里压抑的哭泣。

      ……

      谁也没有料到,在得知关少侠即将成亲的一个月后,柳姐姐便安详的去了。后来我才知,柳姐姐其实早已患病,不过死死抱着一个执念,才死撑着不肯放手。现今侠客安好,又有不可估量的前景,于是她便放下心来,安静的离去。
      侠客知道吗?有人问我。
      关少侠知否我不知,我只知,他若是回来,必能一眼瞧到姑娘的衣冠冢,然后我要告诉他,有一个人等了他一辈子,不曾与他长久,却将他放在眼前,挂在心头。
      谁都不曾做错,只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可惜我心里放不下,总想等着那人有朝一日回来寻她,待看得那人满眼的欣喜里带着几分退缩,支吾着不该说些什么时,我便要笑着告诉他:
      “霜雪吹满头,也算是白首。”
      姐姐等了一辈子没等到,而如今你想等,却也没有了机会
      待得有一天你娶妻生子,偶然回头,才知斯人已逝,安静的守了你一辈子
      谁又知道呢?
      我多希望少侠能回来,然后我就可以告诉他,“关少侠,柳姐姐已然去了,她得知你无忧,便放心的走了。”
      我多想看看那人后悔的脸,即便这场情爱里不存在着谁对谁错,可我总是想着,这人怎可独自苟活,明明当初是他招惹上了柳姐姐。
      那些心底不能言说的苦痛化为了缠绕人心的恶兽,逼得我几欲疯狂,于是过了而立之年,我便出外游荡,妄想通过历练来磨砺心智。可再过了几年,我终是回到了故土安居。
      ——放不下便放不下吧。
      我认栽了。

      ……

      我通过关系打理,终是在一番折腾后继承了柳姐姐的茶铺,我仔细将它塑造,接着时下风气,顺势造就了一栋名气不小的茶楼。我竭尽所能将它发扬光大,便连江湖人也招待了进去。于是南来北往的人总要称赞我几句,直至有一日,我终于得偿所愿,等到了慕名而来的关盟主,我看他携妻带子一路走来,满脸笑意,看起来倒似快活得很。
      他看见我似有讶异,神色里闪过几句慌张,他的妻子不知如何,想问些什么,却还是住了嘴。夜深人静时,步入中年的关盟主终是偷偷找到了我,他神色里有几分紧张,那些按耐不住的激动混着几分莫名的尴尬。
      “掌柜的,你可还记得……还记得……柳……”
      我看着他面容下掩饰不住的欣喜,嘴角忍不住勾起了一丝冷淡的笑容。
      终于等到这天了。
      我冷漠的打断他的话,敛下双眸,低沉的嗓音里含着不能言说的悲痛。
      “关盟主,斯人已逝,还望你节哀。”

      关盟主猛然起身,木椅滑过青石板的声响刺耳非常,我顺势抬头看着他猛然僵住的脸,心中一时快意得很。我紧紧盯着他慌乱的双眸,缓慢的说着柳姐姐的故事,我说着有关她生平的一切,一字一句慢慢咬牙,似是要将那些苦痛含在唇齿间。关盟主在一阵茫然后终是安静了下来,他站在一旁沉默的听着,苍白的脸上看不出别的表情。
      烛火摇曳,几近天明,我也不自觉有了罢口的欲望。毕竟说着那人的一生,在此回忆起了不愿提起的过往,心脏总是痛得厉害。何况柳姐姐穷其一生,也不过希望他幸福,我这般折磨彼此,又有什么意义?
      于是我咳嗽了声,望着窗外无奈的叹了口气,我不想看他那张面上的神情,便扭过了头,虽在开口时带着无法言说的恶意,但倒也认真劝诫道:“你走吧,好好活着罢,便算是替柳姐姐活,毕竟她所求所愿,也不过望你一生喜乐平安。”
      关盟主闻言沉默许久,与我告了声罪,便推门离去,我看着他的背影,觉得所有的一切都画上了句号。
      如此就好。
      如此便好。
      我仰起头,掩盖下自己藏在心底的悲伤。

      ……

      很久以后,我才在无意中得知,关盟主不知为何一夜白头,一头银丝飞扬,吓得武林中人几乎以为有魔教入侵。他顶住压力,无奈的对外解释说是练功不慎的后果,让大家伙嘀笑皆非了好一阵,小二与我说这些时笑个不停,我闻言嗤笑一声,一时倒也觉得几分快意。
      有人用一生换你一夜白头,也不知是场值不值当的生意。
      不过那又如何,江湖之言,与我一平头百姓有何关系?

      ……

      白云苍狗,时光飞逝,我便这么看着茶馆,也到了该怡享天年的年纪。有人与我说,这一届的武林盟主很是了得,武功练到极致,寿元便也到了常人不可匹及的长度。关盟主活了很久,在妻女逝世后就卸任了头衔,转而开始游历山河,似是在替谁观望这世间一般,他走遍大海山川,所行之处皆种下一颗柳树,人人皆道他宅心仁厚,不忘初心。
      不过初心为何,却也没人能说个清楚。
      我轻笑一声,仔细打理着柳姐姐的坟冢,月月不忘来此祭拜,便也算是成了常态。我对她说,茶馆经营得很好,让她莫要挂心;早日投胎也好,别还在奈何桥上等着谁。
      如此,便度过了我的余生。

      ——霜雪吹满头,也算是白首
      只可惜柳姐姐终其一生,不曾霜雪满头,也不曾与谁白首。
      若还有来生,望我能先行一步,早日投胎做人,快些懂得人间冷暖与爱恨情仇,在最好的年华里遇见那本该呵护在我手心里的人。
      柳姐姐。
      这次,你可要等等我。

      END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番外】霜雪吹满头,也算是白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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