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世浮华半世闲》古语楼

13、是与非，爱恨一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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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是第几天了，也不知道在哪里。钟离数只知道自己被抓了，现在在一艘船上。
　　每天都会送来饭食，她起初以为，是小武奉了她爹命令，把她关在这里。可是一连几天，饭菜都不是她喜欢的口味，尤其是晚上，连蜡烛也没有给她送。她猜测是纳兰绰，因为他知道她怕水，也在船上欺负过她。
　　室内黑乎乎的一片，门突然被推开。
　　“谁！”她感觉有人影朝她走来。
　　“你把我害得这么惨，就该想到今日。”是赵立的声音。
　　钟离数心猛然一惊，落在赵立手里，后果绝对不会比落在纳兰绰手里好。
　　“又是你，赵立，你敢动我，就不怕你爹打断你的腿。”
　　她自救心切，搬出他爹，而赵立从小在世人眼中，就是靠着他爹这棵大树混日子，反感别人提到这点。这一句话就把他激怒了。
　　“我爹毕竟是我爹，最狠心也就打我几棍，可我对你就不会这么仁慈了。”
　　赵立朝她走来，她摸过能到手的东西都往下摔，茶杯、茶壶、花瓶、椅子、桌子，可最终还是被逼到不能退的地步。
　　“摔啊，看你在床上还有没有这么泼辣！”赵立欺身过来，已经将她按到了床上，撕扯她的衣服。
　　“你滚——”
　　“待会儿会让你求小爷我要的。”他放肆大笑。
　　这笑声传到岸边的纳兰绰耳中。
　　平安说追到了秦淮河边就不见了踪影，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夜里睡不着，一个人顺着河岸走了很远，他听到水中央船舱里的喊声，像数儿的声音。
　　夜色浓重，河上已经没有什么船只了，他喊醒一家打渔的老头，租了船划向江心，等到距离很近了，他跳上一艘大船的船舱，这座船没有任何灯火，很黑。
　　他掌了灯，掀开船帘，只听到呜呜的啜泣声，船舱内很静，静得哭泣声更加清晰，他顺着声音找过去，在一个桌子下面，看到一个颤抖的双肩。
　　他快步走过去，是钟离数，她衣衫被撕扯得破了，胸口的衣服也没有顾得拉住。一看到他，她就往桌子下面躲：“不要过来，你不要碰我。”
　　她挣扎着推他。
　　他握住她的双肩：“数儿，是我。”
　　钟离数在听到这一声回答后，慢慢抬头，等看清来人时，她猛然扑入他怀中。
　　“我知道你会来救我。”
　　纳兰绰双手僵在空中，他看到她睫毛上挂满泪珠的时候，心口猛然痛了一下。她是不是认错人了？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无助狼狈，不顾一切抱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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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离数是被噩梦吓醒的。纳兰绰本来趴在榻边，也被这动静吵醒。
　　“我杀人了怎么办？我杀人了。”她扯着他的袖袍晃。
　　她虽然在扬州城很霸道，也仅限于这个年龄段的刁蛮，跟杀人越货这些事通通沾不上边。可是，她清晰记得，赵立的脸近在咫尺的时候，她将随身携带的匕首插入他心口，他直不楞登向后倒去。她吓得躲到很小的角落，之后的事情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走运，还有一口气。”
　　他已经派人把他丢到赵府门口，并把钟离数带到了天马牧场的一处别院。他没有把她送回去。一来，她这个样子回去，钟离家肯定会以为是他害得她这样；二来，只要她签了字，盖了印章，一切都大功告成。
　　这个时候，留着她是最好的办法。
　　钟离数想用离家出走要挟她爹，弄成这样回去，一来觉得丢人，二来会让她爹担忧，她对回府一事绝口不提，但她知道，纳兰绰照顾她一定是有预谋。
　　她在这里修养几天，整理着带出来的衣物，其中有一个盒子，那个自她很小的时候就摆在她床头，她收拾东西一并带出来了，可是，里面装了什么，她也没看过，只是听爹说过与娘有关。
　　她的记忆里只有爹爹，没有一丁半点娘亲，对这个盒子自然不感兴趣，但因为世训，她爹爹搬出她娘亲，她才有了兴致看里面装了什么。
　　半个时辰后，她整个人心情都不好了。原来，当年她爹也是大都出了名的官家人，只是蒙古人蛮不讲理，钟离家几乎被逼得家破人亡。
　　她其实也很讨厌蒙古人，他们霸占了汉人大好河山，但在选贤任能方面，对汉人如此不公平，他们收着南朝人供奉的赋税，却征集贫民百姓充军打仗，而如今，纳兰绰正是在为这些人卖命。
　　她忽然很想回家，向爹爹认错。
　　这天中午，她提出回家，纳兰绰听后，一句话也没有应，她早该猜到，是纳兰绰指使赵立绑架她的，不然这一切怎么会赶得那么巧？
　　可是表面上，她依旧装作对一切一无所知。
　　“我爹知道你救了我，肯定会考虑帮你。”
　　“你知道就足够了。”
　　纳兰绰拿出一张契据，递给她。那正是一张三百艘战船承接契据。他说，只要她在这张纸上签字，就可以安然回府了。
　　钟离数也是在这个时候才知道，钟离家所有的钱财屋产，都已经在她名义下，她才是造船厂的实际掌权人，只需她签字盖章就可以了。
　　当有决定权的时候，她又觉得如此为难，这样做自己就是钟离家的罪人。
　　“我……我的印章在府上没带出来，字据只有盖了印章才生效，你送我回府。”说话的时候，她不由自主地瞟了一下床榻上散着的行礼。
　　纳兰绰执意把她留在飞马牧场，派平安去钟离府取印章。平安自然是空手而归，因为钟离数“一不小心”把印章带出来，那印章就在她的行礼里装着。猜得没错的话，小武会尾随平安，很快就找到这里。
　　她打包了几样最重要的东西，准备溜走，一推开房门，纳兰绰就在门口站着，手里拿着契据。
　　“我果然没猜错，签吧。”
　　钟离数越来越相信，是纳兰绰教唆赵立绑架她的。如果说之前她还有心帮他，可现在，她改变主意了。
　　“你落在我手中，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
　　钟离数心里想什么都被他看的门儿清，他知道她在拖延时间，等藤原武找上门，只是平安没那么容易被跟踪，此刻，平安估计把他引到赵府周旋了。
　　钟离数退了一步，反锁住房门。
　　门哐当一声被撞开了。
　　“现在我没有心情，你最好签字，就在今天！”大都的旨意又下来了，他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在钟离数面前树立恶人形象已经不成了，他还不如赵立能吓到她，对了——
　　“赵立有办法让你开口，是吗？”
　　钟离数一听，扯过字据撕了个粉碎，洒到他脸上。
　　“你个卑鄙小人。”
　　“惹怒我的后果，你承担不起。”
　　到这个时候，还敢在他面前还是那么盛气凌人，她怕赵立，却不怕他。
　　他想到一个极其邪恶的办法。他慢慢走向她，每向前一步，就脱一件外袍，钟离数起初还在盛怒之中，猜到他意图后，开始把一切能挡住他的椅子挡在前面。
　　一切都不是阻碍，他将钟离数逼到墙角。
　　“我岂止不是君子，我还要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做坏男人。”
　　钟离数左躲右闪，可纳兰绰还是狠狠吻住了她。
　　和那晚月色下的爱慕不同，这个吻，是威胁，是掠夺。
　　她哭得特别大声，连赵立欺负她时都没这么心痛。
　　“你最好乖乖签字，否则我——”
　　纳兰绰一垂眸，瞥见她眼中的泪，没有说下去。实际上，他也没有了下一步动作。他随手拉过一把椅子坐下，拿起桌上的酒壶，一杯一杯地喝。
　　明明就差一步了，为什么不忍心，何况钟离数还是他仇人，他怎么能心软？
　　就在这个时候，两个蒙面黑衣人闯了进来，手中拿着长剑，直接刺向纳兰绰。
　　钟离数哭着喊了声“小武”，就朝黑衣人跑去。纳兰绰反手拉住她。
　　“他不是！”
　　钟离数愣住了，望向那两个黑衣人，那两个黑衣人说了一声“纳兰绰，你死期到了”，就朝他们的方向刺过来。
　　纳兰绰推了她一把，她一头栽到了床上。
　　事态转变得太快了，她再回过神，纳兰绰已经被两个黑衣人逼到了死角。现在不走，更待何时。她蹑手蹑脚往门口跑。
　　黑衣人互使一个眼色，一人袭向纳兰绰，另一人长剑一挥，挡住她去路。纳兰绰见黑衣人抓她，折扇一挥，挑起书桌上花瓶砸向黑衣人。
　　钟离数听到一声剧烈声响，吓得不敢乱动，也就是在这一瞬间，被砸的黑衣人缓过神来，再次拿剑抵住她脖颈。她被挟持了。
　　“纳兰绰，你还不束手就擒？”
　　“这样就想要挟我，你不妨赌一下，看把她杀了什么后果？”
　　无情无义混蛋见死不救，她腹诽着，见纳兰绰摊摊手，那一瞬间，折扇闪过一丝光。蒙面人带着她后退几步，剑锋深深陷入她脖颈。
　　很痛，而她大气不敢出，室内安静了，只能听见血顺着剑流到剑尖，滴答滴答，落在地上的声音。
　　“纳兰绰，这个人你到底救不救？”黑衣人说话时又将刀锋深入了些，他没有立即取她性命，而是在观察纳兰绰反应。
　　“放她走，我任你处置。”
　　“你先放下暗器。”
　　纳兰绰把纸扇抛给另一人，那人接过纸扇，从扇柄处落出两枚银针。他没有武功，折扇就是他身上唯一的武器。这下，他真就成了刀下鱼肉。
　　黑衣人长剑一刺，已经刺中他心窝。他没有躲，钟离数也吓坏了。
　　“还不放她走！”他出奇愤怒了。
　　这一刻，黑衣人松开钟离数，她站在门口，很容易逃跑的，可是，她看到挟持她的黑衣人朝纳兰绰走去，大声喊：“你们不能杀他！”
　　黑衣人再次拿刀挥向她时，纳兰绰冲过来，抱住她。
　　她看见一只长剑穿过他胸膛。
　　“还不快走。”这是他昏倒前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半刻钟之前还威胁她的人，和眼前为她挡剑的人，真是都是他吗？
　　她望见淙淙的血迹，只是一眼，就足以心痛许久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