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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琉璃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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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朝之郡主,是翼的幸运亦是不幸,她注定是被上苍眷顾却又顾及不到的存在,她生来便是整个朝廷的宠儿,她的生活奢华而又奢望,奢华的是极尽享受的身份,奢望的是外面蓝到透明的天空。她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郡主,她有疼爱她的皇帝哥哥,以及那个她从小便依恋着的景吾哥哥。
记忆中,她生长于有着小南国之称的冰帝城,那里有最疼她、最宠她的景吾哥哥,她的甜美与天真是他从小精心呵护的成果,每天见到那张带着张扬笑容的脸便是她最大的满足,那个时候的她始终坚信景吾哥哥就是她的全部。
如果说14岁前的她是景吾哥哥宠出来的野丫头,那14岁后的她便是那个严厉的皇帝哥哥所教化出来的正统郡主。她永远记得离开景吾哥哥那年,她和景吾哥哥站在冰帝城门外告别的画面是她今生最难以忘怀的。
那天的天空蓝得就像景吾哥哥清澈而明亮的瞳仁,初夏的风凉爽而清新,吹乱了她及腰的银蓝色长发,眼底升起的雾气氤氲了她眼前张扬而魅惑的景吾哥哥。努力想要抑制满心的悲伤,却阻止不了满眼的泪花,沾在她长而翘的睫毛上,轻轻颤动便抖落了无数的透明珍珠。
“这么不华丽怎么做本王的妹妹,啊嗯?”景吾哥哥的话语张扬却极尽温柔,他为她拭去满脸的泪水,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受伤的小动物。
最终她还是忍不住扑进他宽大而温暖的怀抱中放声哭泣,她讨厌离别,更讨厌离开景吾哥哥。
“以后再也见不到景吾哥哥了……”她的啜泣声自他怀里传出,沉闷得像是干旱天气里的雷声。
“乖……本王会进宫看你的。”
这是她进宫前景吾哥哥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然后她便跟随宫中侍卫上了那辆镶有金边的马车。她从马车内探出头,从小小的车窗向外望,看着景吾哥哥的身影没入马车带起的滚滚黄尘中,湮没了她所有的一切。
14岁那年离开景吾哥哥;14岁那年被正式封为当朝琉璃郡主;14岁那年在宫中接受所有礼仪课程,生活忙碌又繁琐,同时也是在14岁那年遇上今生最不可理喻的人。
那个人的样貌清秀却又满脸的嚣张,她曾无数次取笑他不如景吾哥哥有气质。她一直拿所有男子与景吾哥哥比较,最终的答案永远是景吾哥哥更为出色,即使那个人是当朝最年轻有为的将军也比不上她的景吾哥哥半分半毫。
她遇上切原赤也只是一时的任性所致,她从不曾想过她的任性会为自己招来一纸婚书。
14岁那年的她正与嚣张妄我的切原赤也吵闹不休,如同两个嘻戏打闹的孩童,永远有争论不完的幼稚问题。
15岁被皇帝哥哥一纸婚书推入了最难以接受的境地,她被指给那个只会与她争吵的切原赤也,在“郡主”的头衔上多了一个“将军夫人”的头衔。
对于皇帝哥哥的赐婚她不能有任何不满,只因她是郡主,不管她做什么都要顾及到整个国家的权利。
她披上凤冠霞帔,在满朝文武百官的注视下步入大殿,在皇帝哥哥面前将自己交给那个清秀而嚣张的少年。红盖头下的她没有笑容亦没有悲伤,她满脑子都是那个温柔却又高傲的景吾哥哥。她知道,在这众多人之中必有她最依恋的景吾哥哥,他看到她嫁人会是何种心情?他心里可会有一丝惋惜或心痛?
礼成,切原赤也当着所有人的面掀开她火红的盖头,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极尽端庄娴雅的郡主。事实上,此刻的她既迷茫又无助,她想念景吾哥哥那温暖的怀抱,想念他独特的浑厚嗓音。她的想念让她无视了站在眼前的新郎官,她的目光在人群中搜寻,却看不到她想要的身影,她的景吾哥哥为什么不在……
洞房花烛夜,她面对的是喝得烂醉如泥的懵懂少年,他充血的双眸让她感到害怕,这不是那个会与她争吵的切原赤也,更像是地府里那骇人的魔鬼。
她害怕地蜷缩在床角,看着切原赤也重重倒在床上,红色的被褥却不及他眼底的血红,那一刻她想到了景吾哥哥漂亮的蓝色眸子,那是充满宠溺的温柔眼神,那样的眼神今生只有景吾哥哥能给予她。
当切原赤也拽过她纤细的手腕将她压在身下时,她的心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她害怕此刻的切原赤也,愈是害怕愈是让她想念景吾哥哥。
夜色凝重,烛火摇曳,她在切原赤也的身下急剧颤抖着,她想要挣脱他的钳制却是徒劳,她急得快要哭出来却仍旧无法动弹,她可不可以不要做郡主。
“你真讨厌。”切原赤也低哑的嗓音让她僵直了身躯。
她不明白这句话意味着什么,她只知道在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里,整个房间陷入了漫长的死寂直至天明。她的夫君在洞房花烛夜将她擒于身下却什么也没做,整个晚上她所听到的只有耳畔那均匀的呼吸声。
至此,她与切原赤也就是夫妻,她由原来的郡主府入住切原赤也的将军府,她成了人人皆知的将军夫人,她从少女成为少妇,她脸上不再有往日那灿若朝阳的甜美笑容,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郡主所需的端庄、娴静。
她与切原赤也的婚后生活算不上快乐,他们总是为一些小事吵闹不休,无休止的争吵让她厌烦,让她想念身在冰帝城的景吾哥哥,愈是与切原赤也争吵愈是让她想念景吾哥哥。
当日思夜想的人真正出现在她面前时,她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怕自己只是在做梦,一个美丽易碎的梦。但当她感受到属于景吾哥哥独有的气息时才渐渐平缓心中的慌乱。
分隔了两年半的时间再见面,她的内心欣喜若狂却又有些喜极而泣,他还是她的景吾哥哥,可她已不再是他疼爱的翼,他们之间早已产生了距离与差距。她是将军夫人,他是孤高的王爷,他们之间再也回不到从前。那是她今生最后一次见到景吾哥哥,她张扬而魅惑的景吾哥哥,她心中最美好的回忆。
她与切原赤也曾有过短暂得犹如惊鸿一瞥般的温馨生活。
16岁那年的夏天,切原赤也第一次用温柔的神情询问她要不要一起去看焰火晚会。那一夜的河畔围满了人,人们看着墨蓝幕布上绽开绚烂的花朵,再看着花朵化为灰烬散落于人们热切的眼中,美丽而短暂。
那是她第一次看焰火晚会,也是最后一次;
那是她第一次收到切原赤也的礼物,也是最后一次;
那是她第一次因切原赤也感动的流泪,也是最后一次;
那是她第一次吻上切原赤也的唇,却也是今生最后一次。
那么多的第一次和最后一次,幻化为日后无尽的美丽回忆。
她以为在那之后她的生命中不会再想起景吾哥哥,然而切原赤也再次打碎了她的梦,她的梦总是易碎的物品,似乎她从来没有做美梦的权力,有也只是梦境中的虚幻。
焰火晚会半年后的某日,当切原赤也怒气冲冲回到将军府时,直觉告诉她将会有什么要发生。她不明白他的怒气从何而来,她唯一清楚的是切原赤也正用极为难听的话语辱骂着她心中最重要的景吾哥哥。
从来没有人敢用这样恶劣又嘲讽的语气对景吾哥哥说半句不敬的话,即使是她的皇帝哥哥也不曾用如此语气重责过景吾哥哥。而切原赤也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让她觉得难过,就连心都跟着在流泪。
眼前这怒火中烧的男子是她努力想要爱上人,可他的话语却如同针扎般刺入她的心,最最重要的人被切原赤也如此辱骂是她不能容忍的,于是那天的他们从最初的争吵衍变成了最终的大打出手。
那是她生平第一次挨打,那一巴掌让她的泪如珠子般滑落,她的脸颊火烧火燎般的疼痛,白嫩的脸上显现出切原赤也那鲜红的五指印。她怀疑那个晚上的一切不过是一场可笑的梦,梦碎了就不得不醒。
她抬头想要用同样的方式惩罚切原赤也时,对上的却是他那充满血丝的双眼,长时间的相处让她不得不明白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先兆,红眼的他就如同从地狱跨出来的魔鬼,看到他的人只有一个念头——逃。
那不是她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切原赤也,却是最害怕的一次。她以奔跑来躲避近乎疯狂的切原赤也。她已经不想追究,也没有心思去追究他为何用那样的话语重伤景吾哥哥,她只想保住自己的小命,活着从这个将军府出去就她此刻最大的意念。
那是她今生最狼狈的样子,她被切原赤也追得穷途末路,被切原赤也逼到死角,站在亭台楼榭中对着切原赤也哭泣,大颗大颗的泪珠夺眶而出,模糊了她的视线。她不知道要如何面对这样可怕的切原赤也,她没有应对经验,她不是将军,她的花拳绣腿敌不过切原赤也的一根手指。
她躲在桌底瑟瑟发抖,却被切原赤也硬生生拽出来,看着切原赤也那张愤怒的脸,她除了哭泣便只剩下颤抖。她可不可以离开这个地方回到冰帝城,可不可以回到景吾哥哥身边,可不可以……
“他哪里比我好!!!”切原赤也的声音近乎咆哮,可她不懂他话里的含意,除了颤抖还是颤抖。
“景吾哥哥……”她意识模糊,气若游丝,她没有力气再与他纠缠,她好想景吾哥哥温暖的怀抱。
现在的切原赤也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浓烈的杀气,她的视线开始模糊,就连呼吸也变得急促,心底的不安在逐渐扩大,眼前的景象开始翻转,黑色的幕布遮盖了她所有的一切,陷入黑暗前的唯一念头是那个高贵华丽的景吾哥哥。
她因切原赤也的放松从几十级的阶梯上滚落,她的世界天旋地转,她看到站在高处的切原赤也,他脸上的表情从愤怒转为惊愕,然后她在幻想中的景吾哥哥怀中沉沉睡去……
从那么高的台阶滚落至最下层,那一摔让她昏睡了整整5天,其间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她只知道醒来后看到的第一个人是切原赤也。他趴在床边,耷拉着脑袋,双手紧紧握住她冰冷的手,她从他的手心里感受到温暖与安心。她看到他满脸的倦容,还有嘴角那清晰可见的淤青,只有挨打后才会出现的伤痕,她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切原赤也,第一次觉得他也有可爱的一面。
当切原赤也被她惊醒后,她对上的是他过度疲劳的眼睛,血一般的红瞳吓得她忘记了刚才片刻的温馨,她害怕的将手从他温暖的掌心中迅速抽出,吃力地撑住身子向后挪动着。
“你别动!”切原赤也的声音又气又急,在她听来就像是责骂,吓得她瑟瑟发抖。
原本以为会再次遭到切原赤也的打骂,可一时间竟没有任何声响,稍稍抬头看到他背对着她似在用水清洗眼睛。当他再次转身时,脸上的水珠因泄进来的光线而透着斑斓的色泽,眼底的血色已不似之前那般醒目,给人以清新爽朗的感觉。他擦干脸在床边坐下,将她轻轻搂入怀中,一遍又一遍地轻吻她的后颈,令她一阵酥麻。
“大夫说你有了身孕,真是太好了,我就要做爹了,哈哈……”切原赤也的话语永远这般孩子气,永远都是想到什么说什么,他最先关心的不是她的身体,而是告诉她这令人难以想象的事情。
怀孕了吗?女人怀孕就这么简单吗?怀孕了要怎么办?她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些,她不知道怀孕了要做什么,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让她不安,她在害怕什么?
她向切原赤也的怀里缩了缩,寻找一处安身之所,最终靠在他的胸膛沉沉睡去,耳边始终旋绕着切原赤也喋喋不休的话语,那一刻的她觉得切原赤也的声音是世上最棒的安眠曲。
怀孕让她成了重点保护对象,切原赤也对她百依百顺,她每天在切原赤也的精心呵护下过着悠闲的生活,偶尔看到切原赤也为她出几个差错便能让她开怀大笑。这就是所谓的“怀孕的女人都是最幸福的”吗?那么她现在的确感受到了幸福,也许她有些喜欢上这样的切原赤也了。
一年的时间很快,她在17岁的夏夜为那个孩子气十足的将军诞下一对龙凤胎,过程却并不顺利。由于胎位不正,她在产房里熬了3天3夜,她的喊叫足以掀翻整个房顶,整个将军府乃至整个朝廷都在关注着她腹中的新生儿。她呼天抢地的叫唤声持续了3天,那一夜的星空特别璀璨迷人,在那样美丽的夜色下,宏亮的啼哭声盖过了夏夜里的虫鸣,至此她便是两个孩子的母亲。
孩子的出生让她的体质大不如前,她每天都过着与药罐为舞的生活,她的身体虚弱到令她觉得可笑,曾几何时她还是那个蹦着跳着的任性郡主,现今却是一个弱不禁风的将军夫人,以及两个孩子的母亲。
18岁,她的孩子正蹒跚学步、咿呀学语,她的夫君不再与她争吵,她的生活开始温馨又温暖。可当越前龙马举兵造反的消息传来时她才明白幸福的短暂。切原赤也作为将军理应上阵杀敌,他被皇帝哥哥下旨派往前线平息叛军。
那天下着蒙蒙细雨,她站在雨中与切原赤也话别,这样的场景就如同当年冰帝城一别,唯一不同的是天气,那年的天气明朗又清新,如今却是阴雨连绵,令人顿生寒意。
“下雨了快回去,生病了很麻烦的!”这是切原赤也式的关心方式,别扭的可爱,如今却让她觉得难过。
她在切原赤也怀里塞了一包东西,然后双手圈住他的脖子,紧紧抱住眼前威风凛凛的他,她的眼神迷离又无助,就像是迷失方向的孩童。她在害怕,害怕失去现有的一切,她的心底产生了这会是“最后”的错觉,还是说这不仅仅是错觉那么简单?
“我等你回来。”这是她今生对切原赤也说的最后一句话,喉头哽咽着,以至于声音细弱得几不可闻。
她看着切原赤也跨上战马,马蹄踏着泥水由近及远扬长而去,她的鼻头微微泛酸,她分不清自己到底是不是在哭泣,脸上的泪水和雨水交织在一起落进这泥泞不堪的地里,这一次换她被湮没于泥泞之中。
那场战役僵持了整整3年,3年的时间不长不短,身边的孩子已经能清楚地唤她为“娘亲”了,3年里她从未踏出过将军府半步,她不知道切原赤也的任何消息,哪怕是风吹草动她也毫不知情。不是因为不想知道,而是无论怎样也无法得到她想要的消息,于是她唯一能做的便是等,她一直在等,等待那个倔强又嚣张的夫君归来,一直一直在等待……
那一年她20岁,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是一个姑娘家最为美好的时刻;那一年她看到的最后景致是漫天飞舞的雪花;那一年她身边能够依靠的人是那个寡言少语的皇帝哥哥,那一年成了她今生最后一年……
从未想过皇帝哥哥在大半夜召她入宫是何意,在那个寒冷的夜晚,北风呼啸着刮过她的脸颊,让她感到刺骨的疼痛。在穿过狭窄的小巷从皇宫后门进入到皇帝哥哥的御书房后,她所感受到的是整个殿内的温暖气息以及熠熠的烛光,还有站在屏风前那个冷俊的皇帝哥哥。
那天的她着一袭红装站在御书房等待皇帝哥哥的开口,几缕银蓝的发丝散落于红色的斗篷之外,眼前的皇帝哥哥是那样高高在上,却又那样的冷酷无情,那一刻的她觉得这个世上所有的东西都不再美好。
“朕问你,你的身份是什么?”皇帝哥哥的语气就像挂在房檐下的冰柱,刺骨的寒。
“是郡主,亦是将军夫人。”她如实回答,她不明白皇帝哥哥这话的含意。
“那么你的夫君被敌方所困,以你要挟他交出兵权,这个时候的你当如何?”皇帝哥哥的话让她开始颤抖,她似乎有些明白皇帝哥哥接下来想要做什么了。
“请……皇帝哥哥明示。”这是她唯一想到的话,她怕说太明白会吓到自己。
她迟疑着接过皇帝哥哥手中的琉璃夜光杯,历来只有被赐予毒酒的人才能享受这漂亮又孤寂的酒杯。她看着杯中那清澈的液体出神,她等不到切原赤也的归来了,她再也没有机会看到景吾哥哥了,她没有办法再陪孩子们嘻戏了,她还有那么多没来得及做的事情……
她抬起头,对上皇帝哥哥那双漂亮的凤眸,他的眼里仍旧波澜不惊,他的冷酷可以为他稳固天下,却会让他失去所有本该存在的情谊。记忆里,她的皇帝哥哥没有这样的眼神,没有这样的语气,那时的他是个少言却待人温柔的男子——儿时的点滴在她眼前一一掠过。
她记得她与皇帝哥哥还有景吾哥哥在草地上奔跑时的欢乐,那时的皇帝哥哥是她今生见过的最温柔的男子;那时的他眼神清澈又温和,如晨曦般舒心;那时的他会因为一朵花的凋零而伤感;那时的他常常被景吾哥哥取笑;那时的他不会有现在这样冷酷的眼神,那时的他是她最温柔的国光哥哥。
泪水无声地滴入杯中,泛起小小涟漪,她颤抖着将酒杯举至唇畔,就着泪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她缓缓步到皇帝哥哥面前,眼神迷离地望着他,烛火摇曳中,她琉璃般璀璨的眸子中折射出异样的光彩,如痴如醉。
她从不曾想过她会被自己最敬重的皇帝哥哥赐死,她的死能为他巩固江山;能为他激起切原赤也的仇恨之心;能令切原赤也带着胜利凯旋而归,她的死还能为他铸就怎样的结果?
杯碎人亡,在她倒下的那刻,皇帝哥哥迅速接住她将她抱在怀中,她靠在他宽阔温暖的胸膛前,暗红的血从她口中喷薄而出,她紧紧拽住他的衣襟,颤抖着唤他“国光哥哥”,一遍又一遍。红色的血液渲染了皇帝哥哥金黄的锦袍,她笑着抚上那红到发黑的血渍,这颜色似乎比切原赤也的红眸更为可怖吧。
“替我跟景吾哥哥说翼很想他,替我向赤也说对不起,因为小翼等不到他了……”她吐字艰难,从怀中拿出一枝发簪交到皇帝哥哥手里。
模糊中,她看到皇帝哥哥动作轻柔的将发簪插在她头上,这是那年焰火晚会上切原赤也送她的唯一礼物,她一直将它随身带在身边却舍不得插上。发簪的样式并不精致,只有几颗珍珠镶于上面,垂下的流苏也不似她想象中那般华美,却是她最喜欢的,就如同切原赤也这个人,他不及景吾哥哥华贵却仍旧有他的优越之处。
意识弥留之际,她感到皇帝哥哥蹲下身将她抱在怀中,将她银蓝的发丝缓缓解开,一时间银蓝色盖住了他胸前的暗红,他以指代梳轻柔地理顺她的长发,他的手指与她的发丝缠绕着,他细致光滑的手抚过她渐凉的脸颊直至唇边,留下微热的余温。
恍惚中似又回到很多年前的午后,她躺在皇帝哥哥的腿上听风从耳边掠过,看天上的鸟儿从头顶飞过,耳畔除了风声鸟鸣还有皇帝哥哥那低沉又好听的嗓音;似乎看到景吾哥哥站在冰帝城外,向她张开双臂迎接她的回归;又似乎看到切原赤也披荆斩棘向他走来;看到切原赤也坐在那战马上对她露出胜利的微笑;看到好多她再也无法看到的东西……
窗外的雪越来越大,整个皇宫转瞬间便被厚厚的积雪所掩埋,白色取代了所有颜色,放眼望去就是一个银装素裹的世界。她在切原赤也回朝前夕死于皇帝哥哥温暖的怀中,她静静躺在扑满玫瑰花瓣的水晶棺中等待一个她再也无法去等待的人,她再也见不到景吾哥哥那漂亮的蓝眸。
冰帝城,将军府,深宫大院,她的依恋,她的爱恋,她的一切一切在此消逝。耳边听到的最后声音来自皇帝哥哥,他的叹息中透着深深的无奈与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