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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纪念碑谷(上) ...

  •   I
      培恩洛兹三角形,即不可能三角形。画法很容易解释,通过某种手段画出四个平行相套的等边三角形,在线条封闭的空间里,配以精妙的阴影涂色。
      成型后的三角形像是一个由深浅色块构成的魔术师,使人无论如何都逃不出它施加在视觉神经上的幻觉。
      如果试图在三角形的外部给予立体投影,画家将会苦苦思索到精神崩溃;
      如果试图用金属板制作出建筑模型,工程师将会唾弃自己笨拙无能的双手。
      它是仅仅能生存在平面上的几何精灵。脱离白纸,对培恩洛兹三角形来说等同于“存在消失”,即“死亡”。
      几何学隶属于一切科学知识的最初本源。这些知识本应永久埋葬在自然设下的世界运算规则中,却被进化欲胜过普通繁衍欲望的某个种族,若无其事地从时间坟墓中挖出。这个种族狂妄地认为一切客观规则皆由自己发现和创造,于是从诞生理性时起,一直未心怀感激地肆意使用着。
      同时,另一种与生命同时产生的神秘力量,将包括几何在内的科学魅力发挥到极致。扭曲的平面、混乱的视角、无法锁定的认知……
      这是一个由心理学塑造的,意味深长,如深渊一般令人恐惧的世界。

      II
      这是我存在的世界,纪念碑谷。
      天空中悬垂着永动的培恩洛兹三角形。我抬头看着那令人惊诧的美丽幻觉,很清楚地意识到我自身也不过是这个平面牢笼中的一部分。
      创造者将我创造,赋予我名字、缄默和庞大的知识数据,告知我的存在是为随意解读了世界规则的种族请求宽恕。
      白色的尖顶帽,白色的长衣,穿梭在不同空间之间。上至云雾之巅,下至业火地牢,所行之路大胆跨越了时间、空间、甚至现实和幻觉。在梦的结尾,停下疲于奔波的脚步,将尖顶帽中储蓄的几何知识归还给梦境。
      又没有出口了吗?我环视着周围冷硬的石砖,发现自己再次无路可行。不停地寻找并解开各种从未见过的机关,就算是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伸出的手也不会犹豫。
      纪念碑谷不允许错误,也没有回头的道路。

      III
      一切都曾经是美而惬意的。在暴风雨的征兆将临之前,世界显得何等平静而优雅?空山有鸟鸣,瀑池生莲子,本来枯燥的行程像是普通的假日踏野旅行。
      当世界突然在黑暗中沉寂,缤纷的色彩也像被刻意地清洗干净的时候,我站在石桥的底端遥望高处,眼中只有新谜题引发的迷茫。
      “迷宫中,你将遇到一个朋友。”这是创造者留下的话。他将会是什么样子的?像是另一个我吗?孤独的行走者……
      这样想着的我走上了石台。足部踏上青砖的一瞬间,熟悉的震荡感袭来,没想到的是震源竟然就在我的脚下。我低头看去,诧异地发现一个有着巨大独眼、浑身遍布奇异几何纹路的石柱抬升了起来。在这个光彩黯淡的世界里,金黄色的外表使得他耀眼而不同寻常。
      残余的震荡将周围的石柱都退了下去,露出地表上被遮掩的踩踏板。我还在思考怎么和他打招呼,他却以完全拒绝交流的姿态,一言不发地滑动了过去,踩上机关将我们一起传送到了新的地图。
      切,沉默又高傲的家伙!这是他给我留下的不怎么好的初次印象。

      IV
      玉树临风的我脾气也比较好,从不会挑剔自己的伙伴,所以和他开始的相处总算是勉强愉快的。
      坏消息是我的新朋友神荼比我要高上许多,使得我想鄙视他的故作深沉时总是需要仰着头看他,气势严重不够。抛开这点不谈我还是很满意的,在他的帮助下,以往我只能苦恼仰视的悬崖也可以轻松走上去了。
      除此之外,但凡遇到我一个人无法同时完成的机关,不用等我发话,他就可以很快断定出最佳的解决方案,往旋转石桥的另一头默默地走去。
      好几次我和他同时想到了机关的解法,只互相打个眼神就明白了各自的计划。灯塔两面各有一个机关,将我送上左面石阶的神荼绕到另一侧后,几乎和我同时踩上了踏板,灯塔的塔顶立刻在垂直移动的滑轨上轰隆隆地响了起来。
      我被灯塔遮住了视线,看不见神荼的身影,但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他那时因为我和他超乎想象的默契度微笑了。
      当我独自绞尽脑汁地思考某个台阶变化的难题的时候,他帮不上忙,只能静静地站在悬崖上,看着我一个人气喘吁吁地跑来跑去,像是在欣赏什么风景。
      我总打算找个机会问他,看我表演马拉松有意思么?兴致冲冲地爬到他的头顶上站好,他又快速地在石板道上滑动起来,带起的风把我的长衣下摆吹起,凉爽得好像迎来了仲夏后的清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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