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穆氏女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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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平二十七年，大兴皇帝重病垂危，诸皇子拉开一场血雨腥风的夺嫡之争。朝中人心浮动，百官各寻出路。正当此时，江南遭遇百年不见的水患，千里无人，饿殍遍地。疫病频发，贪官横行，匪患不断。千万里江山，满目疮痍。
然此时，江北犹有一些偏远之地，与世隔绝，不染尘杂。原本寥落之地，与外头一比，倒如同世外桃源，成了难得的净地。
姜家庄上，近来发生了一件对本庄人来说不小的事——年逾花甲的穆先生，在一个风雪夜突然过世，独留下了一个十四岁的孙女。
这位穆先生三十岁上带着独子来到姜家庄，开了个小小私塾糊口。后来独子娶了本庄一个孤女，穆先生同儿子儿媳一家子日子过得十分清贫。两年后，穆先生这位儿媳生娃娃时难产，等不到大夫来便撒手西去，儿子却在去寻医时消失在了夜雪中再未归来，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从此只剩穆先生带着孙女在姜家庄上讨生活，一过就是十四年。这期间，从未听说穆先生还有别的亲人在世。
原本一位外来的落魄先生，即便过世也不是什么大事，姜家庄虽小，但于读书一事上颇有些名声。近三十年庄上秀才便有先后五位，举人也出过一个。之所以成了姜家庄人眼中的大事，乃是因为，以上言及的诸秀才举人，全都是穆先生门下弟子。
换言之，穆先生是位极为出众的教书先生。
正因姜家庄近年来出了许多读书人，连乡长都跟着沾了光，时常得到嘉奖。姜家庄更是因此不断壮大，从三十年前的小小山村成为了今天的大庄。是因如今穆先生过世，在姜家庄掀起了不小的浪头。
虽有庄上人及弟子的照拂，穆先生家中依然难免清贫。穆先生身后事皆是里长并先生生前弟子以及邻里主持。穆先生一生孤苦，死后连个能主事的儿孙也无，只有个不成事的孙女哭哭啼啼，令人望之唏嘘。
穆先生头七的晚上，十四岁的穆姑娘一根麻绳将自己吊在了私塾门口的歪脖树上。
天还没亮，一片黑暗中，猛烈的敲门声将姜十六从睡梦中惊醒。伴着敲门声，是个年轻人焦急万分的声音：“十六婆婆！十六婆婆！”
姜十六踢了踢身边的十六婆婆：“老婆子，找你的。”
十六婆婆打着寒颤，麻利地穿起衣服。外面的人一叠声地喊着，十六婆婆抬头应道：“哎！陵枫！什么事儿！”
外面却沉默下来，半晌才又焦急道：“婆婆你快出来！”
十六婆婆手下一顿，回头道：“老头子，这怕是有事，你也起来。”
姜十六叹口气，却也知道十六婆婆说得对，只得跟着爬起来。外头的姜陵枫，是庄上那位举人老爷的侄儿，素来是个最沉稳不过的，没大事肯定不会这大早上的来拍门。而且他不叫姜十六，却叫个十六婆婆，一听就蹊跷。
老两口飞快地穿好棉衣，趿着鞋子就跑了出去。
冬夜漫长，此时仍是满天星斗，一片寒气。柴门拉开，姜陵枫低声道：“十六爷爷，十六婆婆，穆姑娘上吊了！”
十六婆婆倒吸一口气，却听他又说：“……好在我早起路过，正好看到，将她救了下来。现下虽然没醒，但看着还有气，是死不了的。十六婆婆，穆姑娘是个女儿家，我虽救了她，却不好留下。这事须得麻烦婆婆走一趟。”
十六婆婆二话不说，抬脚就往外走。走出十几步，又急慌慌道：“老头子，煮些姜汤送过来！陵枫你便说是路过被你十六爷爷喊住的！”
听两人应下了，十六婆婆才快步赶到了穆家私塾。门已经开了，虚掩着，想来是姜陵枫摆成这样的。进得门去，一间小院覆满厚厚的白雪，不晓得多久没有扫过。恐怕穆先生过世以后，穆姑娘都没有理会过这些事了。
这间院子虽然不大，但十分敞亮，屋子建的也好，还是乡长主持筹钱修的。从角门来到后院，却是十分狭窄。这后院才是穆姑娘所在之地。
屋内一灯如豆。门口有些散乱的脚步痕迹，房前一株老梅树上，还吊着半根麻绳。十六婆婆赶紧推门进屋，只见榻上的穆姑娘两眼紧闭，一张脸白得如同院中霜雪。她赶紧过去探了探，虽然微弱，但好歹还是有呼吸的。
十六婆婆长出一口气，感觉到屋内十分寒冷，便先去寻东西生火。却见冰凉的火炉里积了厚厚的炭灰，一旁零散着几块半湿的木头，根本没法引火。到院中去看看，却是一点木柴木炭也没有了。
虽然穆先生素来清贫，但十六婆婆可是没想到穆姑娘过得这样难，也不怪年纪轻轻会想不开了。只得回到榻上坐下，用那床薄薄的被子裹住穆姑娘，将她的头小心搁在自己腿上。
这时天色微亮，晨光淡淡照进来，只见那穆姑娘一头乌沉沉的头发，衬得面孔欺霜赛雪，眉毛修长整齐，睫毛流苏似的又密又长，鼻子也十分秀气。
以往十六婆婆没怎么见过这穆姑娘，此时仔细瞧瞧，竟真真是个美貌的。一时间十六婆婆有些放了心。虽然穆姑娘现下孤苦无依，但凭这少有的美貌，随便都可以嫁个家底厚实的郎君了。心里瞬间就把庄上年纪合适的少年人过了一遍。
等到十六爷爷和姜陵枫端着姜汤赶来的时候，十六婆婆倒没立刻给穆姑娘灌下去，却先将姜陵枫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
姜陵枫今年十七，长得也是高高窕窕齐齐整整。别的不说，一双眼睛清清亮亮神采飞扬，一看就与那些庄稼汉不同，很有些读书郎的书卷气。再说他本来就是穆先生的弟子，也考过了秀才的。听说当年就连他的名字，都是穆先生帮忙取的。
十六婆婆想着想着，发自内心地笑了。
姜陵枫不知为什么打了个寒颤，看着十六婆婆那个慈祥无比的笑容，只觉得有些发毛。再看她低头看着穆姑娘的眼神，便有些明白了。
当即姜陵枫就往后退了一步。对于恩师他一向敬重，但对于穆姑娘？他就算死了都不会对这小娘子以身相许的！别人不知道他却知道，这个穆霜，简直就是个披着美人皮的魔障啊！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穆氏女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