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台山上》芳时不歇

18、棒喝

　　大约过了一刻钟，离景行和刘灼渐渐收手。“不错，你的功夫越发精进了。”离景行欣慰地说，“今年你也十六了，再过三年也该下山了。”

　　离景行有些伤怀，“真是岁月不饶人，看着你们一个个的年少气盛，我真觉着自己老了。”

　　离景行一身宝蓝色衣袍，系着纹金龙白色腰带，墨发高束，显得儒雅英俊，更有一股成熟稳重的魅力，就是和年轻弟子们比肩而立，也不逊色毫分。

　　“师父叱咤江湖二十余年，江湖上莫不尊崇，离忧宫名动天下，试看当今武林谁能与师父比肩？”赵凌这话说的让人听了极舒心，却是自己的真心话。

　　离景行开怀大笑，正如冰消雪融，云开月明，丰神俊逸。“刘灼，你这师妹比你们师兄弟会说话。”赵凌偷瞥一下刘灼，只害怕刘灼鄙视自己这种狗腿作风。

　　刘灼脸上带着浅浅笑意，斜睨一眼赵凌回道：“赵凌师妹舌绽莲花，我等师兄弟实在望尘莫及，难怪师父您如此偏爱师妹，我刚上山的时候您都没有亲自教导过我。”

　　确实如此，由于刘灼父亲身体有恙，自知不能长存于世，刘灼生母早逝，他担心将来刘灼无力支撑这份家业，于是，就将只有十二岁的刘灼送到离忧宫，学习文韬武略，请求离景行代为管教。离景行一个人清冷惯了，空挂一个师傅名号，并未教导弟子。只是在一次年终考核时，刘灼打进八强，擂台上刘灼表现出的扎实的功底、不服输的劲头，让离景行动容，于是之后才亲自传授刘灼功力。刘灼本就身体柔韧反应灵敏，是练武的好苗子，再加上他刻苦勤奋、一点就通，此后功力突飞猛进，成为离忧宫功夫高强最受瞩目的弟子。

　　“你说的不错，我确实喜欢这个丫头，因而对她偏爱些，不行吗？”离景行说的坦荡磊落，对徒弟的控诉置若罔闻。

　　“行，当然行。”刘灼心里直呵呵，偏心。

　　赵凌听到刘灼讽刺她，心下不平，听着听着明白过来，原来刘灼是妒忌师父对自己的关顾。一阵窃喜，犹如暖风扑面，整个人都开朗了。

　　赵凌走到离景行面前，敛眉恭敬说道：“弟子多谢师父垂爱。”

　　“只是有一件事我想请求师父。”赵凌欲言又止。

　　“什么事？你但说无妨。”离景行眉目一动。

　　“师父，我什么时候可以正式习武。”赵凌文史、音律都已经大有进益，日后不断研习即可。可是只有武术一门，按正常进度，要等到明年春季才能开始学习。赵凌十分羡慕师兄们高超的武艺，也渴望自己有朝一日能站在高高的擂台上睥睨群雄。因而心情急迫了。

　　“要想修得顶尖武功，首先要具备良好的身体素质和扎实的基本功。你跟我来。”

　　离景行将他二人带到大殿前广场边缘处的一堆青砖处。刘灼神色如故。赵凌不解的问：“师父这是何意？”

　　“你把这一堆青砖搬到广场另一边，什么时候搬完再来回我。”离景行淡淡说完，转身离去。

　　“师妹你一定行的，”刘灼惺惺作态，抬头看天“啊！好毒的太阳，我要回屋凉快去了。”他流光溢彩的眼睛明明白白地写着几个字---幸灾乐祸。

　　赵凌有点蒙，师父这是让我搬砖？随手拎起一块儿砖头，大约有两斤重。赵凌将五块儿转头摞在一起，搬起来走向广场另一边。广场宽阔，两侧大约相距两百多米，地上铺的是严丝合缝的青砖，经年的雨打雪落在上面勾画出深深浅浅的印迹。

　　赵凌今天穿着素色襦裙，行动十分不便，索性将裙摆撩到身侧，系成一个疙瘩，走起来方便多了。目测这一堆砖头有上千块儿，赵凌一趟一趟地搬着，这得搬到什么时候？

　　那边刘灼来到未厌居里，他在离忧宫四年了，这里藏书众多，也有历代孤本珍奇。刘灼看过的不过沧海一粟，如今他武艺有成，今后是该博览群书，开拓眼界。况且还有一个师妹伴读，不至于孤单寥落。

　　想到广场上赵凌奔忙的样子，刘灼不禁嗤笑：“功底不佳却好高骛远，急于求成，必须让她吃点苦头，功夫哪里是那么容易练就的？”

　　已经正午了，阳光越来越强烈，赵凌额上汗珠不住滴落，濡湿了头发，里衣完全湿透了，原本白皙的小脸晒得绯红。衣服上一团团污渍，两只手已看不出本色。

　　一个时辰过去了，似乎才搬了四分之一。赵凌又搬完一趟，准备休息一下，恢复一点力气再搬。反正衣服已经脏了，又腰酸腿软，赵凌来到广场边一处树荫下，席地坐下。

　　赵凌揉揉干涩的双眼，颓然自语：“我终于知道师父的用意了，他这是在惩罚我没有扎好根基却好高骛远。”

　　“哼！有自知之明，还不算太蠢。”刘灼居高临下冷眼看着赵凌。

　　听到这话，赵凌睁开眼睛，本想狠狠反击回去，可惜没有底气。整个人垂头丧气的样子，忽然兴奋问道：“师兄，师父也让你搬过砖吗？”

　　刘灼看赵凌惨兮兮的样子，也不再出言讥讽，蹲下说道：“搬过，足足搬了两年。”

　　赵凌眼睛一亮，竟然来了精神，心想看来这搬砖对于强身健体、提升功力是大有裨益的，师父这是在锻炼我呢！赵凌顿时觉得浑身充满力气，刚要站起来，就被刘灼一把拉下。

　　“吃完饭再搬。”刘灼目光沉沉、语气不善。心想，原来看赵凌挺稳重的，怎么现在越来越莽撞冲动。

　　刘灼拿出一个朱红描兰花食盒，从里面取出一碟香菇青菜、一碟竹笋炒肉、一碗米饭、一个水囊。赵凌本来以为中午吃不到饭了，谁知现在美食就在眼前，只见她拧身正对刘灼，单膝跪地，双手抱拳，俏皮说道：“师兄一饭之恩，赵凌没齿难忘，今后上刀山下火海任凭师兄差遣。”

　　“哼！油嘴滑舌，”刘灼冷哼“快吃饭，吃完继续搬砖！”

　　赵凌大口大口的吃着饭，刘灼在一旁静静看着，悠悠说道：“今天不仅师父恼了你，我对你也十分不满。”虽然语气不疾不徐，但赵凌听得出师兄在生气。

　　“师兄为什么对我不满？”赵凌心虚地问道，不知自己哪里得罪了他。

　　“你是我和师父带回来的，我们是师父的嫡传弟子，我是离忧宫的大师兄，师父一直让我多照顾你，而你呢！习武这么大的事，都不提前跟我商量一下，就贸然在师父面前提出，你别以为师父说了一句喜欢你，就事事都会顺着你，”刘灼深邃的眼眸直盯着赵凌“师父不喜欢轻狂的人。”接着又带着隐隐怒意说道：“你有没有把我这个师兄放在眼里？”

　　赵凌听着他一字一字道来，如当头棒喝，一下子头脑中更透彻了，恍然明白自己在离景行面前该如何自处，和刘灼该如何相处，简直羞愧难当，自己的自作主张给师父留下一个好高骛远的坏印象，又伤了师兄的心，自己也受到惩罚，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师兄，对不起。”赵凌嘴里是没来得及咽下的饭菜，脸颊晒得通红，眼睛里满满的愧悔。

　　刘灼无奈地叹口气：“我们师兄弟最是倔，平时就算做错了什么也是嘴硬不承认的，你倒是认错道歉随口就来。”

　　这可真是冤枉赵凌，一直以来赵凌就是本着只要你说的对，她就会承认错误的原则，这有什么丢脸的？

　　“师兄，我是真心实意给你道歉的，”赵凌双目圆睁，眉毛倒竖，忿忿道：“发自肺腑的。”

　　刘灼被她认真的样子逗笑了：“姑且信你诚心悔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