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旧事》余青未了

2、第二章

　　开学一个月后苏青在市中心的流派酒吧找了一份端盘子的工作，总算是解决了生活费的问题，酒吧的老板知道她是学生倒也很照顾她，每个星期从周五到周日来三个晚上再加上学校的一些补助勉强维持生活，不过为了这个工作她要牺牲周末晚自习的时间，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若是被学校发现了肯定少不了麻烦，但苏青只是犹豫了一会就咬牙答应了，现在对于她来说没有什么比活下来更重要的了。
　　周六下午苏青准时到酒吧报道，负责带她的是酒吧的领班，大家都叫她玲姐，玲姐三十岁左右，丹凤眼高鼻梁，虽算不上极美，却有一股特别的味道，她很少笑经常板着一张脸，行事一板一眼的谁都不会通融，酒吧里上至调酒师下至服务生表面上对她客客气气的背地里都叫她“冰山老太婆”。
　　还有人阴阳怪气地在背后指指点点。
　　“若不是爬上老板的床某人哪有那么好命刚来到酒吧不到一年就升为领班。”
　　“唉，谁上你没有34C呢！”
　　苏青默，说实话，她对玲姐的印象并不坏，做领导的嘛，对下属不严肃一点哪能服众，再说了地主阶级和农民阶级的矛盾连伟大的毛爷爷都解决不了，他们这群小老百姓就别掺和了。
　　索性她虽然不聪明但胜在勤快，有眼力又肯吃苦，玲姐虽然嘴上不说什么可待她总是比别人多一份亲近，苏青想起曾经她老爸经常说的一句话，你喜欢别人别人肯定不会讨厌你，而你厌恶一个人那人也肯定不会喜欢你。玲姐或许就是感受到了她的那份善意才会对她另眼相看的吧，对此酒吧里其他人总是嗤之以鼻背地里骂她拍马屁心机重，开始时总是想方设法地刁难她，可苏青脾气好又不怕吃亏，渐渐地大家都开始选择无视她，工作还算顺利。
　　这个周六苏青倒霉透顶了，先是遇到一个不讲道理的醉鬼死活不愿意买单最后还吐了她一身，后来又遇到几个青春叛逆小骚年张口闭口喊她“阿姨”，玩命地使唤她，整得她都快疯了，表面上和和气气的陪着笑脸，心里早就破口大骂，长没长眼，你家阿姨这么年轻漂亮？！酒吧今晚的生意出奇的好，十点十分的时候接班的女生还没有来，苏青急了，从这里坐公交车到学校起码也要四十分钟，宿舍十一年关门，再晚一会不但进不了宿舍还可能被宿管大妈上报学校，张大嘴上星期升旗仪式上才刚刚宣布整顿学校风气，特别强调了某些女生不知自重经常夜不归宿，当时张大嘴阴阳怪气的语气很让人想入非非被所有女生鄙视谩骂了一遍，骂归骂，苏青可不愿意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这时候往枪口上撞，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死。
　　玲姐看出了她的为难拍了拍她的肩膀让她先走，苏青连忙再三道谢，一旁看热闹的小服务生皆唏嘘一片。
　　这年头正直的人咋就活不下去呢，不拍点马屁日子还真是过不下去。
　　谁让你不是高中生呢？
　　二中那个地方还不如我们酒吧干净呢！
　　苏青顾不上和他们的指桑骂槐，向玲姐道了别转身出了酒吧匆匆往学校赶，这么些年苏青一个人独立惯了，能让她害怕的东西真是不多，就连一向号称“永安第一勇士”的阿毛少爷在看到她徒手疏通了下水道修好了电灯泡后都不得不带着万分敬佩的情绪赞了她一句。
　　“小青妹妹实乃真汉子也，阿毛我惭愧啊，惭愧。。。”
　　还不等他唏嘘完一双手毫不留情地拍上他的后脑勺，周珊珊特有的大嗓门响彻整个楼道，“我早就说过谁娶了我这个姐们谁就有福了，面子是女人，里子糙的跟个老爷们似的也真是朵奇葩啊！阿毛你就靠边站吧！”
　　那对狗男女抱在一起笑作一团，苏青翻了个白眼，瞬间不想和他们说话了。
　　可他们不知道苏青有一个软肋，她怕黑，怕走夜路，很怕，非常怕，为了尽快赶回学校下了最后一班公交车，她走了一条小路，这条路过了十点之后基本上连个鬼影都看不到，苏青越走越感到毛骨悚然，默念着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她行得正坐得端，妖魔鬼怪肯定都不能近身，她默默地安慰自己，可总感觉有脚步声一直追随着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她身后起了一层薄汗却不敢回头，只能加快脚步，在经过一个小巷子的时候，突然听到说话的声音，苏青浑身一哆嗦，腿一软险些直接跪下去，她最近运气是不是太好了，什么牛鬼蛇神都缠着她，要不要这样？
　　苏青原地站了一会发现没了动静才定下心来，这个时候肯定不能自乱阵脚，仔细听了听才发现声音是从旁边巷子里传过来的，苏青缓步挪了过去，趴着墙壁往里面张望，黑暗中只能看到模糊的四五个影子，看身材应该都是女生，其中一个半蹲在墙角奄奄一息的模样，另外几个笑着围住她，带头的是一个高个子长头发的女生，她一只脚踩在一旁的石块上，伸出手抬起地上女生的下巴，语气里带着得意和鄙夷。
　　“没想到你也有今天！？我们伟大又骄傲的云姐，你不是挺屌的吗？你不是谁都不放在眼里的吗？姐妹们，看看她这副死狗的模样，谁不想上来踩两脚啊！”全场一阵哄笑，都大叫着干得好，高个子女生拍了拍地上人的脸，也是一脸笑意，“云姐，我阿虹也不是得理不饶人的主，你他妈上次在浴室把我那几个姐们打成什么样了，三个还在医院躺着呢，我今天也不为难你，磕个头认个错，这事咱们就算完了！”
　　原来是内部矛盾！
　　苏青偷偷地看了一会就打算撤了，看了看表还有十分钟宿舍就要关门了，再说了她就是一个普通的学生，这种祸端实在是该远离，如果她是地上的女生一定知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认个错保自己一时安宁，没办法，她就是这么没节操。
　　就当她抬脚准备离开的时候，地上那个原本烂成一滩泥的女生突然动了动，从苏青的角度隐隐看得到她嘴角的血迹，那张比鬼还要苍白的脸庞突然浮现出一抹讽刺的笑，那笑容太过刺眼又太过熟悉，一时之间苏青竟然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呸！”地上的女生突然一口吐沫正吐在高个子女生的脸上，她的声音虽然微弱却格外有力，“操，你他妈的高虹是个什么东西？又想当婊子又立牌坊，装什么正义，有本事别玩阴的，我玩不死你！”
　　被称作高虹的女生面色已经不能用铁青来形容了，她狠狠地抹了一把脸，对着云姐就是一脚，苏青看得出来这一脚她用了全力，地上的女生闷哼了一声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操，我看你是不进棺材不落泪，姐妹们，别客气了，上啊！”
　　苏青听着不远处拳打脚踢的声音，心里挣扎犹豫着，说实话她是真的不想惹上这样的麻烦，可看着那个女孩蜷缩小小的一团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苏青真的相信这群蛇精病会把她活活打死的，如果她没认错的话，那个云姐应该就是上次浴室里扶了她一把的女生，阿毛哥云，有仇不报是傻逼，有恩不报那他妈的就不是人！苏青咬了咬牙，爱咋地咋地吧，这个事她要是没撞上，怎么样都和她无关，既然这么倒霉撞上了就不能袖手旁观，说出去怎么见江东父老？
　　下定了决心，苏青给自己打着气，可就算是借给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现在冲上去找打，不能强攻就只能智取了，苏青大大地吐出一口气，冲着巷子里喊道。
　　“张主任，这么晚了您怎么来了？”
　　巷子里渐渐安静了下来，苏青松了口气，再接再厉，“我不是故意迟到的，实在是有事耽搁了，您就饶了我这次吧？求求您了张主任。”
　　苏青一边卖力的演出一边偷听巷子里的动静，一阵骚动后脚步声渐行渐远，确定脚步消失了后苏青才朝着巷子里望去，突然一个女生挡在了她的面前，苏青吓得小心肝颤了颤，那女生一头乱乱的长发遮住大半张脸，另半张脸满是血迹，衣服乱糟糟的不成样子，脚步虚浮好像下一秒就会倒下去，苏青还没定下心神就听到那女生低低地道。
　　“操，愣着干什么？快走！”
　　说着就扯着她的袖子跌跌撞撞地往学校的方向走，苏青反应过来上前一步扶住她，很多年后苏青再想起这一天，很多记忆都已经模糊了，唯有那一声“操”格外清晰，她就想不通了，她就算称不上见义勇为的救命恩人，也总值得一声“多谢”吧，可忙了一晚上竟只得了粗糙的一句谩骂，彼时，苏青站在宽大的落地窗前，想着那个嘴角带血却依旧倔强的女孩忍不住笑了出来，笑过之后心底无言升起一抹忧伤，现在我什么都有了，却格外怀念你的那句粗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