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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恍然 ...


  •   金陵的事情办完了,春猎结束之后景涵就带着梁帝的新指令准备动身回北疆了。结果一路上随云大少爷又不知道闹了哪门子的脾气,撒开蹄子随意找了个方向开跑了。随云是两匹宝马的混种,速度不是一般马匹能够追上的,所以当景涵好不容易安慰好了随云时,不要说他随行的队伍了,周围荒山野岭的根本不见人烟。

      被搭讪的时候,景涵正欲哭无泪的看着将后腚冲着自己甩面子的随云。他不就是去了金陵两个多月么,这位大少爷到底又有哪里不开心了。虽然很多事情没有亲力亲为,可是不是特地吩咐了唯二能够接近他的李怀照顾他呢么?

      “请问这位公子可是遇上了什么难处?”身后的马车停下,帘子揭开。

      “没什么大事儿,我正在找马草呢。”

      白衣青年愣了一下,看着面前苦着脸仿佛遇见了什么大事的人轻轻咳了一声:“黎刚,这附近可有什么卖马草的地方?”

      “不不不,不是卖马草,而是长着马草的地方。”景涵看着面前弱不禁风的青年赶紧摆了摆手,“随云他大爷惯了,如果不是我亲手摘的,他估计这半个月都不会让我上他,我还需要赶路呢。”

      “像公子这般被一匹马欺负的,可是少见啊。”白衣青年看着景涵的脸露出了一丝苍白的微笑,“只是公子的马就这么离开了不要紧么?公子的行囊似乎还在马背上吧?”青年身后的男人离开,似乎是打探马草去了。

      “不会啦,能够记得把我拖到这人生地不熟的荒郊野岭随意发脾气的家伙,怎么可能被人坑?不过包袱里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丢了就丢了吧。”景涵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笑话,有遍布天下的浮生阁,他还能缺什么?

      只是眼前这个人,明明身体差成了这样还来北方,有些奇怪啊。职业病犯了的景涵打量着青年,边关经常有北燕或者北狄的人冒充大梁人,所以闲来无事时景涵会跟着那些老兵一起研究谁是外邦人。

      “公子看起来似乎要南下,可是游历的学子?”白衣青年坐在之前属下铺上厚重皮毛的青石上看着整蹲在旁边刨草根的青年。几年不见,他的小涵出落的越发漂亮了,伸手似乎也是见长,如今他已经……不能站在他身旁了。

      “嗯,算是吧。”南下?随云那个混蛋到底把他驼到什么鬼地方来了,“算是吧,主要是想要找几株药草,然后去一趟唐门。”这种谎话景涵信口捏来,不过这男人现在显得更奇怪了,明明是陌生人不是么。

      “你呢?身体这么弱还到处乱跑。”随意的坐在了地上,随云找不见他会着急,所以还是原地等那个大爷比较好。正好和眼前这个内里虚浮,身体虚弱,简直就是瓷娃娃的人聊会儿天,套套话。

      这个人身上,带着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把身旁人看作是瓷娃娃的某人,完全没想到在对方的眼里,穿着一身深红色华丽衣裳蹲在树旁的自己也是个娃娃。青年眉目清朗,一双浅棕色的眼睛眼尾细长带着一丝锐利,却因为随云难得冲他发脾气而心情格外好微微下弯。深红色的衣裳衬着景涵那张女神脸,显得更加清纯可爱。

      唔,景涵若是知道他又把他比作女孩子,会咬死自己的。白衣青年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忽然想起了很多不堪回首的往事。可是真的好像啊,小时候还没张开媚眼的时候,对方面容偏向于女孩子的清秀,在阳光下笑起来的时候就如同小玉女一般可爱。

      “因为我身体不好,北上想要求医。”白衣青年笑了笑,“就你一个人真的没问题么,如今这附近可不怎么太平,附近的山贼不少呢。”

      “山贼,又不是坏人。”说起占山为王,总让他想到苍云和明教,虽然他们只是占并没有为王。不过这些年边疆的日子也不好过,如果再遇上一个不好的父母官,还真的不如入山为寇来的逍遥自在。无论是大唐还是大梁,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啊。

      “此话怎讲。”青年似乎对景涵的话颇为感兴趣,好奇的看着景涵。

      “公子哥你不知道哦,人家就是个土匪啊!”景涵似乎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就是那种一言不合就动手,两言不合就耍木仓,三言不和和你说再见那种。”天策疯狗的称呼可不是闹着玩的,说起来还是挺怀念那种日子的。

      #心上人这些年似乎长歪了?#

      “公子看着并不像是坏人。”青年看着景涵小心翼翼的用衣服包好之前采集到的马草,完全不在意泥土弄脏了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的衣服。

      “我可是个表面文质彬彬但是喜欢祸害良家女子,嘴里说着从来没有杀过人只是劫富济贫的山贼。”景涵听见了什么声音站起了身子居高临下的看着白衣青年,“我认识一个人,他有句话我倒是觉得挺对的!”

      “世人总是爱论黑白之界,善恶之分。可是又有谁能够说得清什么是黑,什么是白,什么是善,什么是恶呢。世人单纯地以为黑就是恶,白就是善。与善相对的就一定是恶,是恶就一定人人得而诛之。因为是恶,所以恶人所做之事一定是十恶不赦之事。因为是善,所以善人所做之事一定是普天利民之事。”

      想起王遗风,景涵就有些叹惋。实际上认识王遗风,还是因为他机缘巧合之下压制了发疯的莫雨,却没想到当时莫雨的师傅王遗风就在周围。却没想他不过是一句原来恶人谷的人也不坏,引出了对方一通长篇大论。

      “你觉得,他说的很对?”青年愣愣的看着景涵。

      “我只是觉得你很奇怪,”景涵看着白衣青年,“我最开始以为你是间谍,不过我现在改主意了。你的表情太压抑了,哪怕看着我在笑,这种笑容也没有到达眼底。这样的人,我这几年见得太多了。”

      他救下的那些赤焰旧人,每一个人看着金陵,甚至最开始看着他都是这样的眼神。仇恨的,抵触的,疯狂的,带着毁灭性的:“善恶取决于你怎么去看,比如对于士兵来说,斩杀敌人扩大疆土就是善。可是对于那些被侵略家园,斩杀亲人的人来说,这些士兵就是不可饶恕的恶。”挠了挠头,“事情并不能一概而论。”

      “听你说的,似乎对士兵颇有敬意?”发觉对方总是在用士兵举例子的白衣青年。

      “他们值得啊,这种不在乎高官俸禄不奢望加官进爵,只是用自己的方式默默地守护着这片疆土,替身后的百姓谋取一方平安的人。”这么说着,景涵眼睛放空,忽然想起了都统站在高墙之上的背影,“就好像一把利剑,一把长枪,只要指向哪里,就打向哪里。”

      “哪怕是那些不该死的人?”白衣青年的语气有些冲。

      果然啊,赤焰之人。

      景涵看着白衣青年,这人他应该是从哪里见过,否则也不至于感到熟悉。大抵是什么不重要的人吧,定是昔日因为林殊见过他,才会有了如今的搭讪:“将军的问题,为何要归结于士兵。”

      就好像天策府。他多少次和都统为了天策的问题争执不休,可是都统哪怕是威胁撤他的职,他也依旧不改自己的初衷。天策不应该为了一个李姓王朝终结于此的,明明他们服务的理应是身后万千百姓。

      不过那样,也不是他钟爱的天策府了。

      “你想要听的,我不会说出口。”景涵看着白衣青年,“如果要怨恨,去怨恨萧选,去怨恨你的将军。他当初择错了主,信错了人,就不要抱怨执剑之人的不公。不过是因为从未看透,从未设防,只是一厢情愿的做出了自己认为对的事情。”

      “我要听的?”白衣青年低吟。

      “有没有问过,为什么偏偏就是你们呢,”景涵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引诱,“因为你们的主上对你们心生防备。为什么心生防备,有问过你们自己么。一竿子打翻了一船人,不过是因为时间紧迫,是真的没有机会弄清其中的关节善恶,还是他不想呢。”

      “你迁怒于执剑人的不公,想要引发更大的混乱,却没有想过是否有人为无辜牵连其中的百姓申冤。就好像你们自己,不过也是上层争权夺利的牺牲品罢了,又为何要牵连他人呢。”景涵看着青年恍惚的表情。

      就好像安禄山为了一己私利,将整个大唐置身于战火之中那般。不过就是一个位子,一个称呼而已。到底有什么吸引力,让他妄至那么多鲜活的人命于不顾呢:“在我看来,平凡乞丐和士族高官没什么两样。两个百姓和一个世族人的比起来,我还是更关注两个百姓的死亡!”这就是他和这个时代所有人都不一样的地方。

      “但是如果这两个百姓是因为信错了人,自己蠢死的就另当别论了。”赤焰旧人,还是深仇大恨的那种。毕竟眼前这个青年身上戾气难以掩盖的:“比如说你觉得你起兵造反,然后被朝廷镇压,诛九族。”完全不介意自己说的是什么大逆不道的内容。

      “要我说,你的孩子被你牵连,你的士兵被你牵连,活该。”景涵表情认真的看着青年,“不过是你一个人的血海深仇,或者是贪心私欲,却牵扯上了万千百姓的安慰。举兵叛反还得多少人流离失所离开家园,多少壮丁折损沙场新鬼含冤。”

      所以他永远不能够原谅安禄山,哪怕到了最后总会有人起兵谋反。

      所以,他永远不会去争那个高高在上的位子,因为从过继的一开始,他就失去了权力。

      “你去过边疆,”景涵将脏兮兮的手在衣服上蹭了蹭,“那些士兵每次胜仗之后,看着城墙时眼睛里那闪耀的光芒,让坚定了想要做将军的心。世界上蠢蛋太多,我可不能让那些蠢蛋祸害死了这些士兵。”

      景涵看着基本干净了的手,放在嘴边吹了声响亮的口哨:“已经有人为此牺牲了,那么我的手下只要我护着,就没有人能够对他们下手。不过若真的下手了,我却会让他血债血偿。”景涵看着白衣青年悄然勾起了嘴角。

      就是这样,把你所有的怒火都牵引到梁帝身上吧,然后让我看看你能够做到什么程度。到底是你们这些赤焰旧人先一步把他从高高的王座之上拉下来,还是我这颗棋子先一步因为这场权利的游戏,早早的被人踢下棋盘。

      “啊,好随云你快看我刚摘来的。”看着呼哧呼哧出现的白马,景涵瞬间变脸,像是献宝一样将刚刚摘来的草递了上去,“虽然不好吃,但是如果……哎呀你作甚,那是我研药用的啊我的小主子你闹什么快给我张嘴……”嘻嘻哈哈的又和自家随云闹成了一团。

      白衣青年看着景涵垂下眼睛,忽然意识到自己想要举兵造反的心有多天真。景涵说的对,他当初参军何尝不是为了守家卫国,虽然梁帝让自己失望了,但是错的并非那些无辜百姓。若他真的为了赤焰那些冤魂掀起了一场战争害死了更多的人,待他百年之后无论成功与否,又有何颜面去见故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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